第2160章 你们看看这幅画

檀香在古朴的木几上缭绕成细长的烟缕,轻轻摇曳着飘向半空,与空气中隐约浮动的霉味交织成一种独特的陈年气息。斜照进店的阳光穿过雕花窗棂的缝隙,在红木桌案上洒下细碎的光斑,像是洒落的青铜斑驳锈迹,又似流转的岁月沙粒。

桌案边缘,一块褪色的绸布覆盖着些许灰尘,与桌面形成微妙的色彩对比。五幅字画静静地躺在其上,每幅都用同样的丝绸包裹着卷轴,却因不同的保存状态而显出参差的光泽。其中一幅字画的边角微微卷起,露出底下泛黄的绫绢,仿佛无声地诉说着它经历的风雨。另一幅的纸面则因潮湿而略显褶皱,墨色也显得比其余几幅更为沉郁。卷轴的黄晕在不同光线下深浅不一,有的地方明亮些,像是被阳光亲吻过,有的地方则隐在阴影里,更显古旧沧桑。

“哎呦——”一声夸张的吆喝,贾老板煎见到陈阳和杜明德一起出来,脸上的笑容像涟漪般一层层荡开,眼睛眯得只剩两条细缝,缝里藏不住算计的精光。他晃悠到桌案旁,顺手捋了捋稀疏的山羊胡,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陈老板您也来了,那简直太好了。”

“正好,杜老板,陈老板,来来来,赶紧帮我掌掌眼!”

他伸手一一点过桌上的字画,每点一下,眉梢就往上扬一分,一脸颇为得意的样子。

“这几幅啊——”贾老板拖长了尾音,眼神里闪着得意的光,“从一个老中医那儿收来的!嘿,您猜怎么着?说是祖上传下来的,十几代人的宝贝疙瘩!啧啧,这年份,够劲儿吧?”

他弯腰凑近一幅字画,眯缝着眼仔细端详,嘴里念念有词:“瞧瞧这绢帛,泛着古韵;这墨迹,沉得下去,一看就是大家手笔。我瞅着啊,都错不了!”

陈阳抱着胳膊,斜倚在桌边,目光扫过贾老板那副故弄玄虚的模样,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他慢悠悠地开口,带着几分揶揄:“贾老板,我记得你还欠我一件好物件呢?这里面若是有好东西……”

“呃——”贾老板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随即又堆起满脸赔笑,只是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陈老板啊,”他搓着手,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和心虚,“您还记得那事儿呢?您帮我赌石那档子事,不是都过去了吗?再说,我这刚——”

“行了行了,贾老板,”陈阳摆摆手,上前两步,笑眯眯地拍了拍贾老板那颤巍巍的肩膀,“我逗你呢!不过啊,”

他顿了顿,语气一转,“你好像还没往我的拍卖行送过字画呢?怎么,信不过我?”

贾老板闻言,连忙后退半步,连连摆手,那张圆脸涨得通红:“不是不是,绝对不是!陈老板您误会了!就我手里那些字画,都是些不入流的货色,我哪儿敢往您面前拿啊!”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瞄着陈阳的神色,见对方依旧是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越发没底。

“陈老板,”贾老板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地说道,“我可是听说了啊——”

他装作不经意地环顾四周,确认无人靠近后,才凑到陈阳耳边,声音细若蚊蝇:“我听说那副大名鼎鼎的《十咏图》,可是您找到的!那可是足足拍卖了1800万啊!”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啧啧称赞,眼中满是艳羡之色,却又迅速掩饰起来。

杜明德指尖敲了敲红木桌案,发出清脆的声响,他听见贾老板提到《十咏图》拍卖的天价,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斜倚在檀木椅旁的陈阳——后者正用修长的手指摩挲着下巴,唇边挂着那抹标志性的笑意。

他微微侧身,视线在陈阳与贾老板之间来回逡巡。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地板上投下细碎的光斑,恰好映照在贾老板那张堆满笑容的脸上。杜明德抬手按在贾老板肩上,力道不轻不重,像是老友间的亲昵,又带着几分试探的意味。

“哎,我说陈阳啊,”杜明德声音里带着笑意,眼角却微微眯起,目光锐利得像鹰隼般扫过陈阳的表情,“《十咏图》那事儿我听说了,你做的不错,不但保护了国宝,让国宝重新回到了故宫,还挣了1800万呐!”

“你这小子,贪心了,这是盯上贾老板的家底儿了?”

杜明德说着笑了一下,语气里多了几分调侃:“人家贾老板的字画,都快被你沪上那帮拍卖行给包圆儿了。瞧把人逼的,都开始往乡下的老宅子里跑了,这年头,谁还敢藏私啊?”

贾老板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迅速堆起更多的赔笑,连连摆手道:“杜老板说笑了,说笑了……”

杜明德没理会贾老板的反应,只是收回手,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重新落回陈阳身上,带着几分审视的意味。

“行了,也别在这儿相互打趣了,”杜明德身子往后一靠,靠在红木椅背上,双手交叠搭在膝盖上,“来吧,让咱们瞧瞧,贾老板这次又从哪儿挖出了什么宝贝?”

他朝贾老板抬抬下巴,示意他把带来的字画展开。

贾老板立刻会意,弯腰从脚边的包袱皮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卷轴。

“杜老板,陈老板,你们瞧瞧这个!”贾老板一边说着,一边缓缓将卷轴在长条桌上展开,动作轻柔得像对待婴儿般小心。

陈阳适时地戴上白手套,目光紧锁在缓缓展开的画轴上,指尖轻触花鸟画的边缘,语气沉稳而专业:“纸本设色,构图疏朗,典型的清初风格。”

他伸手轻轻抚摸纸张纹理,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眼神微亮:“这纸张纤维,分明是康熙时期的棉料宣纸,错不了。”

接着,他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贴到画面上,仔细嗅了嗅墨香,“墨色沉着,但花青颜料已经开始轻微褪色,符合三百年自然氧化的特征。”

杜明德坐在对面,原本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神情逐渐变得专注。

“咦?”他突然发出一声轻呼,身体前倾,指着画角一枚朱文印,眉头紧锁,“这个印……”

他手指沿着印章边缘轻轻划过,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随即转为严肃:“不对劲!八大山人晚年用印,印章笔划应当苍劲有力,这方印的线条,未免也太规整了些,少了些灵动之气。”

杜明德的手指停在那枚印章上,眉头越皱越紧,目光闪烁不定,像是在思索着什么。他下意识地用手指轻叩桌面,发出轻微的笃笃声,整个人陷入沉思之中。

贾老板眼珠滴溜溜一转,视线在杜明德和陈阳之间来回逡巡。见两人对着那幅花鸟画讨论得热火朝天,他佯装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双手忽然抱拳,朝二人一揖到地,那姿态拿捏得颇为江湖气:“二位真是慧眼如炬啊!”

他装模作样地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胡须,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故作沉吟道:“依在下愚见——”

三个字刚出口,贾老板便刻意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反应。见杜明德微微侧头,陈阳也饶有兴致地看向自己,他才慢悠悠地从袖子里伸出一根手指,虚空点了点桌上的画卷:“此画嘛,倒不是什么古物,顶多就是民国时期的仿品。”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晃脑,活像个小老头卖关子,手指还在画卷上来回比划:“瞧瞧这用色,虽不及清初那般沉稳,却多了几分灵动;再看这构图,虽不及八大山人那般疏狂,却也颇有几分神韵。”

说到这里,贾老板忽然一拍大腿,像是下了什么结论般高声说道:“我瞧着,这画虽不是真迹,但仿得着实不错!我收回来,到时候拿去拍卖行,看看那些专家们怎么说,嘿嘿!”

杜明德闻言,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噙着一丝笑意,手指虚点贾老板,语气里带着几分揶揄:“你这家伙,又憋着什么坏呢?这是要去考人家拍卖行的鉴定师吧?”

贾老板一听这话,立马换上一副无辜的表情,连连摆手,脸上堆满了笑:“哎哎哎,杜老板这可就冤枉我了!我哪敢考他们啊?这分明是给他们送生意嘛!”

说着,贾老板眼珠一转,又故作神秘地压低声音道:“不过,话说回来,这画究竟能不能入得了那些专家的眼,可就全看他们的眼力喽!”

说完,贾老板还冲两人挤眉弄眼,一副等着看拍卖行好戏的模样。

陈阳的目光在贾老板和自己师傅之间来回逡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下巴,心里暗忖:这贾老板圆滑得像块浸了油的陀螺,这两年怕是没少拿手里的字画去试探拍卖行的鉴定师们,就冲刚才那幅民国仿品都能被他说得头头是道,还带着几分揶揄劲儿,估计没少让那些鉴定师吃瘪。

几人说笑着,杜明德指着第一幅画,和贾老板讨论着民国仿品的门道,陈阳则支着胳膊,手指在桌面上轻叩,目光落在贾老板包袱皮里露出的第二幅卷轴上,暗想这老小子不会又憋着什么坏水吧?

贾老板笑呵呵地扯开话题,伸手去够那卷轴,指尖触碰到纸面时微微一顿,随即动作轻缓地将第二幅书法立轴在桌案上铺开。随着卷轴一寸寸展开,一股淡淡的陈年霉味混着蜂蜜般的甜香扑面而来,纸色泛着深沉的蜜褐,像是沉淀了几十年的时光。

“哎呦——”陈阳目光触及卷轴的刹那,眸中骤然迸发出一道精光,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下意识地压低了声音惊呼,“好东西!”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俯下身,指尖轻轻摩挲着泛着蜜褐光泽的纸张,鼻尖几乎要贴到画面上。

“这——”陈阳眯起双眼,目光如鹰隼般扫过整幅作品,喉结微微滚动,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兴奋喃喃自语,“明代晚期泥金笺!瞧这金粉,啧啧……”

“师傅,你看看,成色均匀,分布自然,没有一丝堆砌感。这工艺,是典型的万历年间手法!”

他一边说着,一边动作迅速地侧身从旁边的柜子里取出一柄高倍放大镜,左手撑着桌面,右手举着放大镜,屏息凝神地观察着画面细节。

“再看这行书……”陈阳微微调整放大镜的角度,瞳孔随着光线变化而收缩,“笔势连贯,一气呵成,起承转合之间,竟隐隐透着董其昌的遗风!”

杜明德站在一旁,起初只是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此刻也不禁被陈阳的反应吸引,目光落在那幅行书上。他沉默片刻,缓缓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嗯,不错。”

贾老板站在一旁,原本带着几分戏谑的神情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掩饰不住的惊讶。他瞪大了眼睛,看看认真端详的陈阳,又看看画卷,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陈老板,”贾老板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的疑惑,搓了搓手,语气中多了几分真实的敬意,“你对字画的眼力,可以呀!就这……就看了几眼,就能看出这么多门道?”

“太明显了,”杜明德接过话头,语气笃定,目光依旧停留在画上,“这绝对是真品!别的都不用看,就看这个之字——”

他伸手指着画中一个略显潦草却依旧不失韵味的“之”字,“转折处的顿笔、提笔,典型的董其昌的笔锋,模仿不来。”

贾老板脸上的笑意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尴尬和无奈。他挠了挠头,眼神闪烁,显然没想到自己精心挑选的作品这么快就被识破。

“得,看来是考不住你们了。”贾老板叹了口气,目光转向放在桌角的包袱,弯腰从最底层翻出一个略显陈旧的画轴,带着几分不甘心,“再看看这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