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6章 我......我出一块钱
“妙啊!”杜明德忍不住赞叹,“这构图,进可观山川之壮美,退可品隐逸之清雅。”
陈阳也深深点头:“董其昌说画之道,所谓宇宙在乎手者,这幅画确实有那种天人合一的境界。”
“看这山石的轮廓线!”杜明德突然激动地指向画面左侧,声音都提高了几度,“起笔藏锋,毫无做作之感,行笔如屋漏痕般自然流畅,转折处又见折钗股的力度,这种老辣的笔法,完全是董其昌晚年的笔法特征啊!”
陈阳点头赞同,目光专注地用放大镜追踪一条蜿蜒的山径:“师傅说得对,你看这线条——”
他的声音变得更加凝重,“柔中带刚,墨色由浓渐淡,笔锋转换不着痕迹,这需要极深的功力才能做到。尤其是这远山的渲染——”
他缓缓指向画面顶端,“淡墨晕染五次以上,层次分明却依然通透如玉,这种技法,非大家不能为。”
贾老板在一旁听得如痴如醉,不时发出“嗯嗯”的赞同声。
杜明德又指向另一处:“还有这里的留白处理,既不显空洞,又不觉拥挤,这就是董其昌常说的计白当黑之妙。”
陈阳继续补充:“而且你们注意到没有,这幅画的墨色变化极为丰富——焦、浓、重、淡、清,五墨俱全,但过渡自然,绝无生硬之处。”
“是啊!”杜明德激动地拍了拍桌子,“这种墨色的层次感,现代人很难模仿出来。因为古代的墨锭和现代的墨汁,在质感上就有根本区别。”
贾老板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分析,心情就像坐过山车一样起伏不定,既兴奋又紧张,生怕哪句话会推翻之前的判断。
陈阳又仔细观察了画面的题跋部分:“这题识的内容也很有意思——冈岚屈曲径交加,新作茆堂窄亦佳。手种松杉皆老大,经年不踏县前街。完全符合董其昌晚年隐居的心境。”
“对!”杜明德眼睛一亮,“董其昌晚年确实有过这种避世的想法,这首诗的意境与画面内容完美呼应。”
贾老板屏住呼吸,目光紧紧跟随着两人的讲解在画面上游走,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一边专注地听着,一边情不自禁地默默点头,心中暗想:这两位真是行家啊,说得头头是道,看来这画是真的有戏!
“这画中最妙的,我看还是这树木!”贾老板搓了搓手,指尖几乎要戳到画卷上那几株疏落的枯树,眼神里满是痴迷。
题跋、董玄宰印、三希堂印、宜子孙印
“董其昌画树,向来是师造化与得心源两手抓,写生与写意被他融合得恰到好处。你们瞧这儿——”贾老板指着其中一棵树的树干,“树干用中锋勾勒,线条凝劲有力,像是铁画银钩般直取要害;再看这枝丫,”
手指移向树干分出的小枝,“侧锋横扫,顿挫有力,墨色由浓入淡,层次分明。这枝梢处,啧啧,”他眯起眼睛,几乎贴到画卷上,“飞白的效果,简直妙不可言!”
陈阳顺着贾老板的手势看去,目光落在那几株树的枝梢上,忽然轻笑出声:“可不是嘛,这飞白的效果,活脱脱就是书法里的渴笔笔意。”他伸手点了点画面,指尖在枯瘦的树枝边缘轻轻划过,“董其昌晚年喜好用枯笔,这与他行草的笔意如出一辙。尤其这靠近茅屋的小树,”
陈阳俯下身,用放大镜仔细端详,“仅仅一笔,却能分出浓淡干湿,墨分五彩的奥妙,尽在其中了。”
贾老板的视线从树干移到旁边的茅屋,眉头微微皱起:“这窗棂的笔法,倒是怪得很。”他指着茅屋一角的木窗,“歪歪扭扭的,怎么看都不像是精心描绘,倒像是…随手一勾?”
杜明德闻言,仰头大笑,笑声震得桌上的茶杯微微晃动:“老贾啊,这就是董其昌的过人之处了!”
他指着画面中茅屋的屋顶,“他画建筑,从来都是胸有成竹之后,信手点染,看似随意,实则别有洞天。”他用放大镜沿着茅屋顶的瓦片移动,“你们看这房屋的排列,乍一看杂乱无章,实际上却暗合透视之法。这种似不经意实经意的笔法,后世画者,怕是学都学不来!”
三人专注地凝视着画卷,放大镜的光斑在画面上来回移动,时而低声讨论几句,时而陷入沉思。沉浸在艺术的世界里,时间不知不觉流逝了一个小时。
直到陈阳感觉腰背有些酸涩,直起身来活动筋骨时,才注意到窗外的天色已然暗淡,细雨不知何时开始飘落,打在窗棂上发出轻微的声响。他抬手指向窗外,语气带着几分慵懒:“师傅,外面下小雨了。”
杜明德和贾老板同时回头看去,杜明德心思还完全沉浸在董其昌这幅画的精妙笔法中,脑海里还在回味着刚才分析的那些细节,也没多想陈阳话中的深意,只是习惯性地顺口说了一句,“沪上就是这样,这个季节,时不时就下场小雨,梅雨季节嘛,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是不是,”陈阳连连摆手,脸上带着急切的神色,显然师傅完全没明白自己的意思,“师傅,我不是说下雨的事,我是说下雨了,那幅松溪居士的画……”
“对哦,彩虹!”贾老板眼睛瞬间一亮,终于明白了陈阳的意思,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急忙转身将刚才收拾好的画卷又重新拿了出来,“杜老板,咱们赶紧找个地方把这画挂一下,一会雨停了,我倒要看看,这画上到底有没有传说中的彩虹!”
杜明德这才恍然大悟,“哎呀,我这脑子,光顾着看董其昌的画了!”
他和贾老板两人,小心翼翼地将那幅松溪居士的画重新展开,找了个合适的位置挂在了旁边的墙上,“好了,就等着雨停喽!说不定真能看到奇迹呢!”
挂好画后,三人又继续低头研究起董其昌的这幅山水,陈阳伸手一指画面下方的题跋部分,“既然画面分析得差不多了,我们来仔细看看这个题跋吧。”
那里工整地题着一首五言诗:冈岚屈曲径交加,新作茆堂窄亦佳。手种松杉皆老大,经年不踏县前街。落款处赫然写着“玄宰画”三个字。
陈阳拿着放大镜仔细检查了一遍每个字的笔画结构,之后默默点点头,“师傅,从字体风格来看,我认为这个题跋比较符合董其昌晚年的书法特征,您觉得呢?”
杜明德在旁边也仔细观察着,默默点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此,不仅仅是单个字的结体准确,连整体行气的连贯性也高度一致,还有那种看似随意实则精妙的笔势转换,以及字与字之间的呼应关系…..啧啧,真是妙不可言啊!”
贾老板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那些汗珠在灯光下闪闪发亮,“这么说……”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这确实是……”
“董其昌晚年真迹,毫无疑问!”杜明德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感,“你们注意看这画面的气息——”他用手指轻轻在画面上方划过,生怕碰到画面,“疏朗中见严密,平淡处显奇崛,这正是他以淡为宗美学思想的完美体现啊!”陈阳在一旁点头如捣蒜,然后补充道:“师傅说得对,更重要的是笔墨的老辣程度。”
他俯身更近地观察着画面,“董其昌早年作品偏重技巧,炫技的成分比较重,但是晚年则返璞归真,追求的是一种天然的境界。”他指着画中的几处细节,“贾老板,你看这幅画里,没有一丝刻意求工的痕迹,完全是心手相应的自然流露,这种境界不是一般画家能达到的。”
接下来的时间里,三人又花了足足半小时检查画作的每一个细节,他们的目光如同扫描仪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从山石的皴法到水波的勾勒,从树叶的点簇到苔痕的布置,甚至连最细微的笔触都要仔细观察,无不与董其昌晚年的创作特征完美吻合。更令人惊叹的是,甚至连画心背面的泛黄痕迹和那些细小的虫蛀小孔,都呈现出完全自然老化的状态,没有任何人为做旧的痕迹。
杜明德继续分析:“这种气息是做不了假的,现代仿品往往过于工整,失去了那种天然的韵味。”
贾老板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杜老板,陈老板,你们在帮我仔细看看,千万别看走眼了。”
“不会错的,”杜明德摇摇头,“我看了三十多年的古画,这种感觉错不了。”
陈阳补充道:“贾老板,你就放心吧!”
“别的不说,就这笔墨的老辣程度,董其昌早年作品偏重技巧,晚年则返璞归真。这幅画里没有一丝刻意求工的痕迹,完全是心手相应的自然流露。”
他指着画中的一处山石,“你看这里的皴法,看似简单,实则蕴含着深厚的功力。”
“对对对,”杜明德激动地说,“这就是所谓的大巧若拙,只有真正的大师才能达到这种境界。”
“老贾啊,你这次可算是捡了个天大的漏!”杜明德慢慢摘下手套,动作小心翼翼,语气中满是止不住的羡慕之情,“这幅《疏林茅屋图》的艺术水准,我敢说绝对不亚于沪上博物馆珍藏的那幅《秋兴八景图》,甚至在某些方面还要更胜一筹呢!”
贾老板咽了口唾沫:“那这幅画的价值…”
“价值么......”杜明德微微皱着眉头,之后抬起眼皮看向了陈阳,“你就得问问我这好徒弟喽!”
听到杜明德这么说,贾老板侧头看向了陈阳,“陈老板,您是有拍卖行的人,帮我估一下价格。”
陈阳抱着肩膀摸着下巴,听到贾老板问向自己,不由坏笑了一下,“我帮你估价呀......”说着,陈阳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百万!”贾老板有些吃惊的看着陈阳问道,“陈老板,当真么?你要知道,现在市面上董其昌的字,十几万也就是一大关了。”
“不,不,不,”陈阳摇摇手指,一脸的坏笑,“我是说一块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