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安生呆着

第505章 安生呆着

段融被关押在一间单独的牢房内,一角地上铺着干燥的稻草。他戴着铁链子坐在那里,牢房门口那里,一张昏黄的灯笼,将亮光打在了他的脸上。

段融此时的脸色有些僵硬。

萧玉的事,他也想过一些瞒天过海的计策,但终究都不成熟,最后索性选了最简单粗暴的办法,直接抢人。

段融不过在牢房一角的干燥堆上坐了大约半个时辰,牢房的大门便忽然打开了,杨思铉和杨易,一前一后地走进了牢房。

眼前的场景,让段融恍惚回到了他做记名弟子时,因为商象语案他也曾被抓进了地牢,那时候杨思铉和杨易,也是这般一前一后走进来的。

杨易知道段融从塔林内劫出来的人是萧玉后,便作了简略的调查,裁决宗正司的文牍库中关于段融的资料里就有他和萧玉的关系。

杨易一看之下,立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段融不仅是宗门的亲传弟子,而且前几日才住进了老祖的那深谷里,其身份可以说是非常敏感了,此事杨易不敢耽搁,立即就去禀告了杨思铉。

杨思铉一进牢房,就看着段融,说道:“段融,你只有现在交出萧玉,让她回到塔林,这事我裁决宗正司可以当没发生过。”

杨思铉一贯秉公处事,但是现在段融毕竟是跟着老祖修行了,所谓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就是再秉公,也不敢去触吕荫麟的霉头啊。

段融面色平静地说道:“杨司座,开弓没有回头箭。事情已经做下了。该怎么处罚,我认就是。”

杨思铉看了段融一会儿,他看得出来段融已经铁了心了。杨思铉一贯冷漠刚毅,此时竟不免哑笑了一下,说道:“看不出来,你倒还是个情种。”

段融也笑了一下,道:“怎么杨司座这是同情我了那你处罚的时候,可要手下留情啊。”

杨思铉道:“怎么处罚你,我还做不了主。”

段融闻言,目色一动。

杨思铉道:“你现在是老祖的人,怎么处罚你,我要请示楚门主。”杨思铉其实还是抱着想让段融交出萧玉的心思。

段融沉默不语,看来住在吕荫麟那深谷,也是有好处的,这杨思铉明显是有些投鼠忌器。

杨思铉目色一凝,道:“本座现在问你几个问题。希望你能如实作答。”

段融道:“杨司座请问。”

杨思铉道:“你明明从塔林内劫出来的萧玉,为何他们围堵住你时,你肩头扛着的却是沈觅芷呢”

段融没有回答,反而看着杨思铉,问道:“沈觅芷现在也关在地牢里”

杨思铉道:“刚关进去,还在昏迷。”

段融道:“此事跟她无关,我先将她迷倒,藏在那山头的树冠内,掳了萧玉过去,便用她将萧玉掉包,掳了她引那些镇守塔林的人离去。好让萧玉潜藏。”

杨思铉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樊红蕉呢”

段融道:“偶然遇见,是我拿话诓骗于她,让她出手的。”

“是吗”杨思铉的脸上露出了饶有意趣的笑意。他自然知道实情绝不是这样,但他们几人如果口径一致,段融又愿意将罪责全部承担下来,杨思铉就算有些手段,又能拿他们怎样呢

解决了樊红蕉和沈觅芷的问题,整个案情就全部明朗了。起码表面上看,也算是水落石出,至于细节处的出入,杨思铉也不打算深究了。现在,就棘手的,是怎么处罚段融的问题,或者怎么逼段融交出萧玉的问题。

此事,他必须立即去见楚秋山一趟,当面说明。

杨思铉和杨易走出了牢房。

杨思铉看着杨易,说道:“看好那小子,别让他再闹出幺蛾子了。”

杨易道:“司座,你放心。给他戴了气旋境的锁链了。”

杨思铉点头道:“他要有什么要求,不过份的,尽量满足他。”

杨易的目色一动,道:“是!”

杨思铉随即走出了地牢,化为一道黑芒,消失在云海之间。

杨易回头便把自己吃的那一盘果子,送到了段融的牢房内。

杨易笑道:“段兄,牢房苦闷。这是早上新采摘的果子,味道不坏的。”

段融道:“杨兄弟,我还是记名弟子那会儿,就觉得和你一见如故,果然后来是越来越越投缘了不是”

杨易道:“说来惭愧,杨某现在还是个外门弟子的身份。倒是难得段兄能看得起我”

段融道:“唉,英雄不问出处。要把案子办好,可不是修为境界高就行的。”

杨易闻言,心头很是欢喜,段融这句话可以说正中他的心窝子,堪称挠到了痒处。

段融看那杨易的脸色,就知道其很是受用,便说道:“段某还有一事,想请杨兄弟你帮个忙。”

杨易道:“段兄,你尽管说。”

杨思铉走时,本来就交代过他,只要段融的要求不过份都尽量满足他,更何况,这小子说话,还句句在他心坎上呢。

段融见火候差不多了,便直接说道:“杨兄弟,其实啊,我劫萧玉这事,压根就和沈觅芷没啥关系。说到底,她也是受害者。是我迷晕她,用她掉包,本来就无端攀扯与她,若是再害她坐牢受罚,说到底也是同乡,我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你看,能不能跟杨司座商量一下,把她放了。”

杨易闻言却是大手一摆,笑道:“我当是什么事呢这事好办。等她醒了,我录份口供。然后找个机会给司座禀报一声,就放她出去就是了。”

段融道:“那有劳杨兄弟了。”

“这都不叫事。”杨易笑道:“来,吃果子。”

段融知道杨易是杨思铉的亲侄儿,虽然在宗门内,杨易几乎不叫杨思铉二叔,只叫他司座,但他们的这层关系,稍微知道点内情的人,都是知晓的。

杨思铉化为一道黑芒,落在了一座孤山的峰顶处,那里有一座茅屋,他缓步走了过去,到了茅屋门口不远处,刚想抱拳叫一声楚门主,但话还未出口,里面便有一个略带沙哑的声音传来出来。

“思铉,进来吧!”

杨思铉听到楚秋山的声音,缓步走入茅屋,刚走进去他便目色一怔,楚秋山正坐在木桌旁,木桌的另一头则坐着面无表情的朱鹤。

杨思铉走了过去,抱拳道:“门主!朱长老!”

楚秋山道:“思铉,坐。”

杨思铉随即打横落座。

谁能想到,一座孤山的破茅屋里,一张简陋的木桌前,却坐着太一门的门主、宗门内史司司座、宗门裁决宗正司的司座,三人集聚,堪称三巨头了。

杨思铉方一落座,朱鹤的老脸挤出了一抹笑容,道:“思铉啊,段融的事,要让你费心了。”

樊红蕉回到云浮峰,过了没多久,刚好朱鹤有事找她,她便直接将段融从塔林内掳劫萧玉的事,告诉了朱鹤。

这事早晚会爆出来,要是一直瞒住,樊红蕉感觉她有点扛不住。更何况,段融已经被抓进了裁决宗正司,就算她不说,朱鹤估计也很快就会知道的。

朱鹤知道此事后,没有去找杨思铉,而是直接到了楚秋山这里。

杨思铉道:“你让他把萧玉交出来,这事就可大事化了。要不然的话,不重罚,铁律不成了笑话”

朱鹤脸色难看地沉默不语。他虽然没去见段融,但他知道那小子却不会听话把萧玉交出来的。

朱鹤道:“劫都劫出来了,还交什么交!反复无常,那不是小人吗”

杨思铉一听朱鹤这话,脸上顿时一阵阴晴不定,不无讽刺道:“倒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啊。一对茅坑里的石头。”

楚秋山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

朱鹤的态度,在杨思铉来之前,他就知道了。这贼老头,不仅不逼他徒弟交人,而且还想从轻处罚他徒弟,真是既要还要又要啊!

怨不得杨思铉说话难听,楚秋山也是心头恼怒,要不是碍着段融住进了深谷,现在是老祖身边的人,他早就从重处罚了。

裁决宗正司那边,杨易刚从地牢出来,回到大堂,呷了两口水,屁股还没坐热,就忽然瞥到一个红影从门口处走了进来。

杨易抬头,便看到樊红蕉正笑吟吟地望着他呢。

樊红蕉娇滴滴地叫道:“杨管事。”

那娇美的声音,叫得杨易骨头都有些发酥。

杨易稳住心神,站起身笑道:“樊大人啊!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叫什么大人啊!没得叫生分了不是”樊红蕉凑近了过来,说话的香风几乎吹中了杨易的耳鬓,吹得他耳朵眼里痒痒的。

虽然樊红蕉风骚诱惑,但杨易却不敢放肆,只是低着头,躬身抱拳道:“是,是……”

他在裁决宗正司,宗门里很多案子都有痕迹记录,樊红蕉的行事风格他也约略知晓,那叫一个暴虐啊!

更何况,这女子的修为还颇高,远的不说,就说段融这事,她一人就拦下了镇守塔林的四大护卫,虽说时间不长,但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啊。

樊红蕉见杨易那般低头看地的样子,顿觉索然无味,便道:“行了!看你那样儿,我能吃了你”

杨易笑道:“我这样的货色,哪进得了樊大人的法眼。”

樊红蕉咯咯一笑,道:“说正经的。我来劝劝我那位糊涂的师弟,劳杨管事给带个路。”

“这……”杨易沉吟了一下。

按理说,段融触犯了宗门铁律,也算是重犯了,但他既然是朱鹤的亲传弟子,而是老祖身边的人,这里面的分寸,他一时也有些把握不住。

樊红蕉一见杨易那样子,便佯怒道:“见一面也不行啊!你们裁决宗正司的谱,还真是越摆越大了!”

“哪有!”杨易脸色略显尴尬道:“别人不行,樊大人自然可以的。”

杨易最后决定让樊红蕉见段融,是因为樊红蕉说她是来劝段融的。杨易知道,杨思铉其实也是想让段融把萧玉交出来的,这样一来,他们这边就不用作难。

处罚轻了,宗门物议难平。处罚重了,岂不是拂了老祖的面子。正是进退维谷,若是樊红蕉真能劝动段融,岂不正是解了他裁决宗正司的急难吗

出于这点考虑,杨易最后决定让樊红蕉见段融。

樊红蕉闻言,脸色转喜,道:“那还不带路”

“樊大人,请!”

杨易领着樊红蕉来到地牢内,站在了段融的牢房外。

杨易将人领到,并未离去,他虽通融两人相见,但绝不会让他们私自聊天,暗通款曲,两人所有的谈话,他都要听在耳朵里。关于这一点,在路上,他就已经向樊红蕉说明了。

樊红蕉隔着栅栏,看着坐在干稻草上的段融,笑道:“吆!小师弟,还有果子吃呢你这日子过的不错嘛!”

段融喜道:“师姐,你怎么来了”

樊红蕉道:“师父让我来的。”

段融闻言,随即脸一拉,道:“师父要是让你劝我把萧玉交出去的话,我看师姐你还是请回吧。”

“看你那死样子!”樊红蕉道:“你怎么知道师父要我劝你交人师父就让我跟你说一句话。”

段融抬头问道:“啥话”

樊红蕉道:“安生呆着。”

不仅段融目色一怔,连在一旁听着的杨易也一头雾水,扭头看向樊红蕉。

樊红蕉道:“师父走时对我说,你去告诉段融,让他安生呆着。”

这次段融听懂了,朱鹤是怕他再出岔子,意思是他啥也不要做,交给他就行。

段融的心头一股暖流淌过,朱鹤不仅没有逼他交出萧玉,反而是要替他奔走的意思。

“小师弟,话我已经带到了,师姐走了。”

樊红蕉说完,便转身走了。

段融还坐在稻草堆上,沉浸在某种情绪里。

杨易亦随樊红蕉出了地牢,他原本以为樊红蕉是来劝段融交出萧玉的,但显然不是的,他们反而是支持段融不交出萧玉的态度。而且这还是朱鹤的意思。

杨易心头不由有一抹恼怒。这云浮峰想干嘛呢这不是把他们裁决宗正司架在火上烤吗!

孤峰顶上的一座茅屋前,朱鹤和杨思铉一前一后,走出了茅屋。

杨思铉看了朱鹤一眼,冷哼一声,化为一道黑芒,破空而去。

朱鹤也叹了口气,化为一道黑芒而去。

而茅屋内,一脸阴沉的楚秋山呷了两口清水后,一贯沉稳的他,竟然在陋室内,踱起了步来。

事涉老祖,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

更让他生气的是,朱鹤和段融竟然沆瀣一气,都不愿交萧玉出来。

楚秋山反复思量,还是觉得就此事得去见老祖一面,虽说宗门俗事老祖早已经不再过问,但段融毕竟是他身边的人,如果不去请示,就处理了段融,那不等于是打老祖的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