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域神座西山落尘

第604章 猜测

第604章 猜测

星岛的夜空比记忆中更加澄澈。\s\h~e′n*n\v~f\u+.\c.o?m+张九思仰头望去,那些新生的星核在穹顶排列成陌生的图案,像是有人在重写星官世代传承的星图。青瓷靠坐在一株星辉树下,银白鳞片散落在她衣摆周围,像是一地零落的星光。

"伤口还疼吗?"张九思蹲下身,指尖凝聚一点星芒。青瓷摇摇头,却在他触碰额角的擦伤时轻轻"嘶"了一声。这细微的反应让他想起在终南山时,那个来送星髓剑碎片的小书生——也是这般倔强地忍着痛,眼眶发红却不肯落泪。

黑锦鲤在附近的星池里翻了个身,新生的鳞片折射出七彩光晕。它时不时吐个泡泡,每个泡泡里都映出不同的画面:初代星官在月下舞剑、恋人在绣架前勾勒星轨、战火中碎裂的玉佩......这些记忆碎片正缓慢地融入星池,使池水变得越来越晶莹。

"它成了记忆的容器。"青瓷轻声说,"那些被秽灵吞噬的往事,现在都由它保管。"她伸手接住一个泡泡,里面映出初代恋人临终前的微笑。"原来她都知道......知道封印是不得已。"

张九思从袖中取出艾草,这是离开山村时樵夫塞给他的。他将草药在掌心揉碎,敷在青瓷的伤口上。"初代犯了个错误。"艾草的清香在空气中弥漫,"他以为封印是保护,却不知情感需要流动才能保持纯净。"

青瓷怔怔望着星池。泡泡越来越多,渐渐铺满整个水面。某个瞬间,她突然抓住张九思的手腕:"帝师你看!"池水中央浮现出一幅全新的画面——初代星官跪坐在水晶棺前,正在用星髓剑雕刻棺盖内侧的阵法。而棺中的嫁衣上,赫然绣着与青瓷眉心一模一样的星痕。

张九思的呼吸为之一滞。他凑近细看,发现嫁衣领口还绣着两个小字:星罗。)^o搜uu搜-?小?说,·*网(, ·?免?~¥费?¥2阅??¨读321这不是寻常的名字,而是......

"星罗禅院。"青瓷的声音发颤,"那座古寺是以她命名的。"

池水忽然剧烈翻腾。黑锦鲤惊慌地跃出水面,银鳞上浮现出暗红色的纹路。张九思猛地回头,看见主塔方向的夜空被染成了不祥的紫黑色。七位长老的惊呼声远远传来,紧接着是星髓晶柱断裂的脆响。

"矿脉失控了!"青瓷挣扎着要站起来,却被张九思按住肩膀。

"别急。"他取出量天尺,尺身已经恢复了大半,但尾端的蝴蝶纹饰仍有些模糊。"我们先理清头绪。初代恋人名叫星罗,她与初代......"

一道刺目的红光突然从主塔顶端爆发。张九思本能地护住青瓷,只见红光中浮现出无数锁链的虚影——正是当年初代用来封印秽灵的星律锁。锁链寸寸断裂,每一个断裂处都迸发出黑雾。更可怕的是,这些黑雾正朝着星池方向涌来。

黑锦鲤发出痛苦的嘶鸣,身上银鳞大片大片地变黑。青瓷不顾阻拦冲了出去,星髓镯子化作长剑劈向最先袭来的黑雾。"滚开!"她剑锋所过之处,星辉如雨般洒落。但这反而刺激了黑雾,它们凝聚成触手缠向她的手腕。

张九思将量天尺插入地面,古老的金色符文如涟漪般扩散。他这次没有直接攻击黑雾,而是引导符文环绕在青瓷周围,形成保护结界。"青瓷,试着与它沟通!"他大喊,"用你在心障里学到的!"

青瓷的剑势一顿。她眉心星痕亮起,剑尖轻轻点在最近的触手上。令人惊讶的是,触手的攻势减缓了,表面浮现出细小的星芒。"它在害怕......"青瓷的声音变得柔和,"不是愤怒,是恐惧。"

一个泡泡颤巍巍地浮到黑雾中央。t_我#的¨书{?城?]{ %?更dx新′#>最}ˉ全2泡泡里,初代星官正在将恋人的魂魄抽离身体,注入水晶棺中。星罗的脸上没有怨恨,只有深沉的悲伤。她嘴唇开合,似乎在说:"为什么不相信我?"

张九思如遭雷击。他突然明白初代犯的真正错误——不是封印,而是不信任。星罗当年或许有办法净化秽灵,但初代选择独自承担,用封印隔绝了一切可能。

"青瓷,唱那首歌。"他快步上前,与徒弟并肩而立,"不是对抗,是邀请。"

青瓷深吸一口气,开始哼唱无词的旋律。歌声中,黑雾的蠕动渐渐变得规律,像是随着节拍摇摆。张九思取出终南山老道送的铜铃,轻轻摇动。每个铃音都精准地落在旋律的间隙,如同星子点缀夜空。

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黑雾开始分解,每一缕都裹着一个记忆泡泡。这些泡泡飘向星池,融入黑锦鲤的身体。锦鲤的鳞片再次由黑转银,体型却缩小了一圈。

"还不够。"青瓷停下歌声,额头渗出细汗,"需要媒介......"

张九思从怀中取出半块玉佩——正是他从古寺地宫带出的那半块。玉佩刚暴露在空气中,就自动飞向星池,与池底某物相撞发出清脆的"叮"声。水面分开,另外半块玉佩缓缓浮出。两块玉佩严丝合缝地拼在一起,莲心处的墨色星痕突然大放光明。

黑锦鲤长啸一声,跃入光柱。

它的身体在光芒中融化、重组,最后化作一位身着星官袍的女子虚影。女子面容恬静,向张九思与青瓷行了个古老的礼节。

"三千年了。"她的声音如同风吹铃铛,"谢谢你们解开这个结。"

青瓷腿一软跪坐在地。张九思扶住她,发现徒弟的星官袍已经被汗水浸透。"前辈......"青瓷声音嘶哑,"初代他......"

"他一直很愧疚。"星罗的虚影温柔地说,"所以才会在历代星官试炼中设下"情劫"。不是惩罚,是希望有人能走通他没走完的路。"她转向张九思,"你在人间学到的东西,比所有星官典籍都珍贵。"

夜风忽然变得温暖。张九思看见主塔裂缝处生出无数光丝,正将断裂的星髓晶柱重新连接。星罗的虚影开始消散,化作点点荧光融入修复中的矿脉。

"等等!"青瓷急切地问,"初代他......最后可有话留下?"

星罗的身影已经淡得几乎透明。她最后的微笑像是一声叹息:"他说......下个轮回,要做被留下的那个人。"

最后一粒光点消失后,星岛陷入了奇异的宁静。连风声都停了,只有星池水面的微波证明时间仍在流动。青瓷的眼泪终于落下来,砸在池边的银鳞上,发出轻微的"嗤嗤"声。

张九思没有安慰她。他安静地坐在一旁,像在终南山溪边等待鱼儿上钩那样,给予悲伤足够的空间。过了许久,青瓷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哑声问:"帝师早就知道了?"

"只是猜测。"张九思望着一地银鳞,"看到嫁衣上的星痕时,我怀疑过初代恋人与星官一脉的关联。"他顿了顿,"但真正让我确定的,是你。"

青瓷猛地抬头:"我?"

"你对黑锦鲤的感情。"张九思指向正在恢复生机的星池,"明知它是秽灵的共生体,你依然每天喂食、倾诉。这种不设防的信任,恰恰是初代缺少的。"

远处传来七长老的呼喊。张九思站起身,将量天尺递给青瓷:"去见见长老们吧。他们需要知道,星官守则第一条应该改写了。"

青瓷没有接尺子。她凝视着池水中自己的倒影,突然说:"我不想做星官了。"

这句话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在张九思心头激起惊涛骇浪。不是因为她要放弃职责,而是她说话时的神态,与当年他在山村遇见的那位放弃星力的自己何其相似。

"那就不做。"他平静地说,"星岛不缺一个心不在焉的星官。"

青瓷诧异地看他,似乎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张九思继续道:"我在江南认识个绣娘,她能把星轨绣成活物;蜀中有个货郎,不用星盘也能预测天气。"他弯腰拾起一片银鳞,"力量从来不在称号里。"

星池突然泛起涟漪。黑锦鲤——现在应该叫它银锦鲤了——跃出水面,嘴里叼着一根星辉草。它将草放在青瓷膝头,尾巴拍打出一串泡泡。泡泡里映出人间百态:运河边的茶棚、边关的星象仪、古寺里的小沙弥......

"它让你选。"张九思轻声道,"星岛还是人间,或者......"

"或者两个都要。"青瓷接过话头,眼中重新燃起星芒。她拿起星辉草编了个简单的指环,戴在锦鲤的鳍上。"我改主意了。星官守则第一条应该是:"先做人,再做星官"。"

七长老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张九思看着青瓷挺直腰背迎向来人,忽然想起那个在星岛试炼中倔强的小姑娘。那时的她执剑的手还在发抖,却已经懂得用星芒为受伤的灵兽止血。

"帝师。"青瓷突然回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想在星岛和人间之间建一座桥,你觉得七长老会同意吗?"

张九思望向正在修复的星髓矿脉。那些新生的晶柱呈现出前所未有的淡金色,与他在人间收集的七种烟火气如出一辙。"告诉他们,"他嘴角微扬,"这是初代的意思。"

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主塔顶端的星核完成了最后的蜕变。原本刺目的白光变得柔和,像是一盏为迷途者指路的灯。张九思深吸一口气,忽然觉得三千年来压在心头的某种重量,终于轻轻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