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4章
房间里弥漫着柔和而静谧的光，墙壁上摇曳的烛火，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
缇宝拖着略显疲惫的步伐，走到床边，声音带着一丝倦意，“阿雅..我先睡了..头有点昏昏的。”
阿格莱雅温柔地看着她，伸手轻轻抚了抚缇宝的头发，轻声应道，“嗯..安心睡吧，吾师，一切有我。”
在意识沉入深渊的瞬间，她仿佛听见风铃的轻响。
在梦境里，年幼的缇里西庇俄丝欢快地奔向坐在花园石凳上的母亲，她的头发随着步伐轻快地跳动，“妈妈，妈妈！我昨晚做了一个梦。”花园里繁花似锦，馥郁的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蝴蝶在花丛间翩翩起舞。
母亲转过头，脸上带着宠溺的笑容，眼神中满是温柔，“哦？梦到什么了，缇里西庇俄丝，我的好女孩？”
缇里西庇俄丝兴奋地比划着，“我梦见自己变成了好多好多个！我们一起把月亮当做船，把星星当做帆，在海上漂来漂去，风吹向哪里，我们就漂到哪里！”
母亲微微点头，笑意更浓，“听起来是个美梦呢。”
缇里西庇俄丝用力地点点头，继续说道，“是啊！虽然大海，还有天空，都好黑好黑，但是好多好多个我一点都不害怕，因为我们会一起唱歌！”她闭上眼睛，用稚嫩的嗓音哼唱出旋律。
“海风把我们送往一座小岛，那里的风有花朵的味道，还有绵羊咩咩，小鸟啾啾，欢迎我们去作客，岛上有好多动物，但大家从来不争吵！”
母亲微笑着解释道，“雅努斯的圣女能聆听门神的指引，也许你梦见的，就是翁法罗斯某处仙境的景象哦。”
缇里西庇俄丝歪着头，眼中闪过一丝疑惑，“这..这样吗？”
母亲敏锐地察觉到女儿情绪的变化，轻声问道，“怎么了，缇里西庇俄丝，你好像不开心？”
缇里西庇俄丝的笑容渐渐消失，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恐惧，“因为..在那座小岛上，我还看见海的另一边有片黑色的山，很高很高，那山就像活着似的，一直在向小岛靠近，后来我才发现，那根本不是山，是很高很高的海浪..海浪拍在小岛上，像是要把它吃掉，小动物们想把它赶走，但根本拦不住..最后“轰！”的一下，我就醒了。”
母亲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轻轻叹了口气，“嗯..黑色的海浪啊..”
缇里西庇俄丝抬起头，眼中满是担忧，“妈妈，现实里有这么可怕的东西吗？”
母亲将缇里西庇俄丝拉到身边，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嗯..很遗憾，它确实存在于翁法罗斯，只是离我们的圣殿还很遥远，人们称之为黑潮，但其实和大海无关，它无形无貌，却能把动物、人、甚至泰坦一口吞下..把他们变成黑色的怪物。”
缇里西庇俄丝握紧了小拳头，满脸愤怒，“喔..黑潮好坏！我不想让大家变成它的小面包，有办法赶走这个家伙吗？”
母亲微笑着安慰她，“当然了，好孩子，只是你要乖乖的，听大人的话，好好学习知识和礼仪，成长为合格的圣女..神圣的雅努斯就会降下指引，让你为人们点明正确的道路。”
缇里西庇俄丝用力地点点头，大声说道，“呼哇..好好吃饭，好好学习，成为圣女！”
她又皱起眉头，疑惑地问道：“可是，妈妈刚才说，黑潮也会吃掉泰坦..如果连雅努斯也被吃掉了，那该怎么办呢？”
母亲认真地说，“那..就得由圣女来为人们指点迷津了，毕竟我们就是门神在人间的化身，对不对？”
缇里西庇俄丝坚定地点点头，“对！”
母亲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呵呵，不过，只有一个人是不够的，等你长大了，一定会遇见许多朋友，你要尽全力团结他们，这也是我们身为祭司的职责。”
缇里西庇俄丝眼睛一亮，好奇地问，“朋友？他们都像妈妈和我一样，有好看的红头发吗？”
母亲微笑着摇摇头，“这个不一定，但他们肯定和你一样聪明，一样善良。”
缇宝在梦中喃喃自语，“妈妈..我..在做梦吗？”
母亲仿佛听到了她的心声，轻声说道，“傻孩子，当然不是梦了，妈妈一直都在你的身边。”
缇宝在梦境中，只觉得母亲的声音好似从极远的地方飘来，“什么..？”
母亲继续说道，“我的好女孩，别闹别扭了，我们把你的伙伴玩偶娃娃也一起叫来，就像平日那样，来玩捉迷藏，好不好？缇里西庇俄丝的脑瓜最聪明了，你肯定记得大家都躲在哪里。”
缇宝在梦中努力回忆，却发现自己的记忆有些模糊，“我..不记得了..我要找谁？”
“当然是要和你一起，赶走黑潮的同伴啦。”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在梦境中响起，“用纺锤，连系大家！”缇宝抬头看去，发现柜子上坐着一个精致的纺锤玩偶。
母亲温柔的声音传来，“在那艘好大的船上，会有一位厉害的船长，她开朗乐观，胆大心细，能把大家联系在一起。”
缇里西庇俄丝兴奋地跳了起来，“呼哇，好厉害！我可以当这个船长吗？”
母亲微笑着说，“当然可以，但我的好女孩，你会找到更合适的人选，我想，那人应该住在一座华丽的神殿里，那神殿矗立在长满金色无花果树的山坡上，那里有一位尊贵的女孩，她聪慧过人，但也细腻敏感。”
缇里西庇俄丝歪着头想了想，“就像..妈妈一样？”
母亲轻轻一笑，“或许吧。不过在找到船长前，小船还需要一位领航的伙伴，她是谁呢？”
缇里西庇俄丝皱着眉头，认真地思考着，“呜，我想想..我知道了！她就是缇宝！”
缇宝在梦中惊讶地想着，“我给这个娃娃..取了和自己一样的名字？完全不记得了..这是梦，还是发生过的事？”
接着，又一个声音在梦境中响起，“坏箱子，关不住我！”缇宝看到一个箱子，她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有一个手中拿着剑的玩偶。
缇宝疑惑地看着这个玩偶，“咦？这只娃娃，为什么在箱子里..它手里的是..剑？为什么？”
母亲的声音再次传来，“很久以后，会有许多勇敢的战士登上这艘船，他们武艺高强，不畏艰险。”
缇里西庇俄丝握紧小拳头，坚定地说，“唔..我也可以学着战斗，保护大家！”
母亲笑着摇摇头，“傻孩子，你是雅努萨波利斯的圣女，战斗不是你的职责，会有许多人来保护你的。”
缇里西庇俄丝有些失落地点点头，“好吧，那他们都来自哪里呢？”
母亲思索了一下，说道，“我想，其中一位战士来自蔺草遍野的美丽村庄，还有一位来自宏伟的王城，他们都有各自的烦恼，但也愿意为小船的远航献出力量。”
缇里西庇俄丝眼睛一亮，“既然这样，就让缇安和他们并肩作战吧！这样，大家就不会迷茫了！”
缇宝在梦中感到十分困惑，“我当时..怎么会知道缇安这个名字？是巧合，还是..”
随后，又一个声音响起，“学习，改变命运！”缇宝看到桌上有一个玩偶，仿佛在指引着她。
母亲说道，“在海上航行，一定要上知天文，下知地理。”
缇里西庇俄丝皱着眉头，有些不情愿地说，“呜..只学习雅努斯的知识还不够吗？”母亲耐心地解释，“当然啦，大海不是陆地，一不小心就会迷失方向，所以，学会辨认艾格勒的神迹可是很重要的。”
缇里西庇俄丝坚定地点点头，“好吧！虽然我的脑瓜已经特别特别聪明了，但我还是会努力！”
母亲笑着说，“瑟希斯也会眷顾认真的孩子，它会派出知识渊博的学者，当大家的老师，帮助你实现理想。”
缇里西庇俄丝有些兴奋，“我也想当老师！不对，我很厉害，所以要当老师的老师！”
母亲温柔地说，“为什么不呢？不过，如果想要教书育人，这么好动可不行。”
缇里西庇俄丝想了想，“那..就让缇宁来！她很乖，肯定能做个好老师。”
缇宝在梦中回忆着，心中感慨，“妈妈、还有大家，以前总会夸我记性好..可现在..我连这是梦还是记忆..都分不清了。”
母亲温柔地说，“来，让它们排排坐好吧，好啦，缇里西庇俄丝，让大家坐在这只小八音盒上，为我们的歌谣谱写旋律吧。”
缇宝在梦中一脸茫然，“小..八音盒？那是什么..”
母亲笑着说，“好孩子，睡糊涂了吗？这可是你的发明呀。”
缇宝更加疑惑了，“发明..我的？它有什么用？”
母亲轻轻点了点她的鼻子，“我的好缇宝..你平时那么聪明，怎么今天看起来呆呆的？既然这样，不如眼见为实..把好伙伴们放上来，看看会有什么奇妙的反应吧。”
缇宝在梦中按照母亲说的，将娃娃放上去，八音盒缓缓转了起来，清脆悦耳的声音在梦境中回荡。
母亲笑着说，“没错，八音盒，只要在合适的位置放上娃娃，触发机关，它就会转动，演奏出好听的乐曲..这也是你所有发明里，妈妈最喜欢的。”
缇宝在梦中喃喃道，“我..不记得了..”
母亲温柔地说，“没关系，好孩子，让妈妈就着旋律唱出歌谣，你就都全部想起来啦。”
八音盒的齿轮正在转动。
那些被自己称作玩偶的“同伴”，此刻在月光下显露出真容，披甲执剑的娃娃，眼眶里淌着血泪的娃娃，被藤蔓缠绕的娃娃。
当母亲唱起歌谣时，圣殿穹顶的星图开始逆向旋转。
随后，母亲哼唱的歌谣又突然变调，化作黑潮的呓语，“黎明的光沉负于肩”——壁画中刻法勒泰坦的金色身躯开始龟裂，“金色的血落向大地”——血雨从穹顶倾泻而下，在地面汇聚成写着“缇安”、“缇宁”名字的血河。
当唱到“汇作一条滚烫的河”时，缇宝突然看清八音盒底座的铭文——那是用泰坦语刻写的“再创世倒计时”。
发条每转动一圈，就有个“缇宝”玩偶化作黑雾消散。
她终于明白，这个童年玩具竟是预言容器的具象化。
突然，一阵恍惚袭来..缇宝在梦境中感到一阵眩晕。
缇宝疑惑地问道，“这是..怎么了？”
随后缇宝惊恐地发现每段旋律都在撕扯时空——母亲指尖流淌出的不再是温暖的辉光，而是无形无貌却又粘稠如沥青的黑潮。
那些被时空吞噬的字句，化作实体化的诅咒缠绕上她的脚踝。
壁画中的泰坦们突然集体转头，十二双眼睛同时淌下漆黑的泪水。
缇宝在梦境中惊慌地呼喊，“妈妈..发生什么了..？”
母亲的声音充满了焦急和担忧，“快..逃..缇里西庇俄丝..快逃..黑潮..已来到..城下了..”
缇宝在梦境中慌乱地想着，“我该..我该逃到哪里？”她脑海中不断回响着快逃！快逃！！快逃！！！的声音。
“快逃！”的尖啸声中，缇宝用力撞开腐朽的雕花木门。
然而来到外面，这里竟然全是娃娃。
“为什么..到处都是娃娃..？！”
“这是圣女的牺牲，你无法走到最后，惟有一人能走到..最后..”
这时，走廊两侧的壁画活了过来，画中十二泰坦的眼球纷纷爆裂，黑色脓液沿着画框滴落。
圣女的刺绣在火焰中扭曲成它人狞笑的脸。
而她自己童年的涂鸦正在融化，露出底下血淋淋的真相——无数个“缇宝”被锁链串成转经轮，在永劫的轮回中发出无声的尖叫。
缇宝看着这骇人的一幕，心中涌起一股决绝的勇气，她在梦境中大声喊道，“我知道..我知道..！走不到最后也没事..我们已经下定决心！”那声音虽然带着颤抖，却充满了坚定。
随后，当她在窒息般的黑暗中摸到那具冰凉的躯体时，月光正好穿透云层。
缇宝定睛一看，发现躺在地上的竟是自己的母亲。
母亲空洞的眼眶里，爬出一条条细小的、蠕动着的虫子，然而她的嘴角却依旧保持着那温柔的弧度，仿佛世间的一切恐怖都无法改变她对女儿的爱。
“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记得，缇里西庇俄丝，“众人将与一人离别，惟其人将觐见奇迹..””母亲开口说道，声音虽然微弱却异常清晰。
她伸出腐烂的指尖，轻轻抚上缇宝的脸颊，留下一道黑色的灼痕，“但亲爱的，你早就不是‘一人’了。”
“既然心意已决，就穿越黑潮，为翁法罗斯拨开迷雾吧..明天见，我亲爱的缇里西庇俄丝。”母亲的声音渐渐消散，仿佛融入了这黑暗的梦境之中。
“妈妈..！”缇宝猛地从床上坐起，一声呼喊划破了房间内的寂静。
她大口喘着粗气，眼神中还残留着梦中的惊惶与恐惧。
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浸湿了鬓边的发丝。
缇宝的目光慌乱地在房间里游移，试图从熟悉的布置中寻得一丝安心。
她紧紧攥着被子，指节都因用力而泛白。
“...”
短暂的沉默后，她轻声呢喃，带着几分不确定，“我们还在梦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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