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唐风云49
洞房花烛,新人相对。
杨吉儿看着被下人搀扶回来的丈夫,起身朝后躲了一下。此人天生胡人之相,看着极为骇人。
李元吉一挥衣袖,仆从都下去了。素来为人所不喜,此刻,新人是否喜他,他如何不知?
因此,他六分醉也只做八分,一把将其拽了过来,轻佻的抬起这公主的下巴,然后脸上露出几分嫌弃来,冷然道:“服侍!该歇息了。”
杨吉儿拦着被拽着的手腕,低声呵斥:“放肆!本宫乃是……”
话未说完,李元吉顺手一推,人便被扔在榻上:“公主这是说谁?”
“本宫乃是大隋公主,尔敢轻慢若此?”
李元吉哼笑一声:“大隋公主?你道你是杨青鸟,天下无人敢放肆?”说着,面容更冷,问说:“公主若不愿服侍,那便送公主回江都,如何?”
杨吉儿:“……”
“亦或者,公主愿意改嫁王世充,如何?”李元吉笑了,“你若回江都,必有人提议将你许给王世充!为何?李唐与王世充不睦,朝廷方可获利。可这之于你而言,是福是祸?”
杨吉儿:“……”她抬眸看着丈夫,双眸湿润:“你吓唬我作甚?我在后宫,见过几个醉酒男子?你醉酒……着实吓人!而今嫁于你,竟是连惊吓也惊吓不得吧。”
说着,将脖子一扬,露出修长的脖颈来,“本就骇人,你还恐吓,要将我送回去。那我干脆不活了,你杀了我吧!杀了我好过我受罪。”
李元吉:“……”脖颈修长白皙,纤细娇嫩,好似稍微用力便能拧断。
杨吉儿眸光一转,抬手重重的拍在他伸过来的爪子上,然后轻哼一声:“你适才摔疼我了?”
说完,往榻上一坐:“服侍不得夫君了!而今,需得夫君服侍。”说着,将脚轻轻翘起,锦袜雪白,点缀云纹。
轻轻一拽,玉足便露了出来。
便是再貌美的女子,也需得娇养才能养的出来。此娇嫩,非容貌秀美可比拟。细腻的手足,这需得不做活,需得少走路;娇嫩的肤色,这需得精心呵护,需得不沐日光。
敢问,世间女子有几人可养成这般?
便是舞姬歌姬,也需得修习技艺,美则美矣,又岂能比这般贵女?
于是,夫妻和谐。
早起问安,新妇眉眼带笑,温柔和顺。
娶回来的毕竟是公主,李渊连同窦夫人都不曾坐下,而是恭敬的站着,等着公主。君臣之礼丝毫不错。
杨吉儿恍然觉得,李唐对朝廷还是恭敬的。
窦夫人看了长孙氏一眼,长孙氏训诫仆从,公主乃皇家之公主,需得尊之敬之。因长孙氏料理着庶务,管家有方,上下无不服从。故而,处处尊着礼!
长子媳郑氏主要打理官眷来往,世家大族出身,从不在小事上惹人指摘。
故而,杨吉儿感觉甚好,甚至于不比宫中差!每日里用什么饭食,几时有饭食,都得着人问她。便是来见,也一定郑重的打发人请见,等着她召见。
她在长安有自己独立的宫殿,还是她跟随父皇来长安巡幸小住过的。玩件摆设一如从前,样样精心。
除了夫君貌丑,莽夫了一些,好似一切都极好极好。四爷接了信件,这是杨吉儿所带仆从给江都发的密信,拦截之后,他要一一甄别,看看哪些能发,哪些不能发。
从这些人传递的消息看,没有什么不能发的。
他交给玄奴,将其抄录入档,原件照发不误。
“朝廷——唐国公——林桐——”
洛阳城中,王世充看着桌上的酒菜,来回摆弄桌上的杯碟,而后问属下:“李渊结亲朝堂,以图稳定关陇。这个林桐……”
“林桐与李三郎乃至交!”边上就有人说,“林桐女子之身,此二人之间只怕非友人那般简单了!”
“林桐若入李家门,此乃三合一,唐国公当真是如虎添翼,天下何人能挡?”王世充说着,就端起充当‘林桐’的酒杯,“此人与李家绝不能合!”
“属下有两策,不知主公意下如何?”
“请讲。”
“其一,结好林桐!林桐所需李三郎否?否!她所需不过关中粮草!而粮草……主公占据洛阳之地,何愁粮草!故而,属下以为,当派遣说客,与林桐交涉。林桐便是不与唐国公交恶,也万万没有拒绝我们的道理。”
王世充点头,此话有理。
“其二,男女之事难说!但男女之事又不外如是。”此人就道,“属下以为,该着媒人上门,王氏有好女,可配李三郎,看唐国公如何应对?亦该选送美人,赠于三郎。林桐便是英豪,在此事上眼里可容沙子?其二者若真有男女之情,以林桐性烈如火之性情,只怕会反目成仇亦未可知。”
王世充问说:“需得有七成把握,两人之间是男女之暧昧的。”
此人笑道:“探子来报,唐国公送于林公之礼,极其细致!此做派与李家女眷平日做派不符,此该为李三郎亲自操持。男子便是细致,也万万做不到如此。”
王世充便笑了,举杯敬对方,而后才道:“依你的主张而行。”
开年春草才出苗,春雨过后,雁门关外一片嫩绿的时节,桐桐正在牧场里给牲畜交|配,繁育的季节,过不了几个月满地的幼畜在草地上吃草,想想那美景。
正看着呢,常青急匆匆的跑过来:“主公,有急务!”
桐桐转身就跃上马匹,跟马下的常青说:“急什么?就是突厥来犯,你也慢着些。”在草地里跑,踉跄了好几下。????
“主公,洛阳派人来了。”
洛阳?王世充?
桐桐笑了:“给我送美男子了?姿容如何?可入的了你的眼?”
“主公,您怎还玩笑起来了?”常青忙道,“周大人催促,急急急!十万分火急。”
“来者何人?”
“段达!”
段达?
桐桐眼睛眯起,冷笑一声:倒是好狗胆。
此人是什么人呢?此人曾结好杨广,告发太子杨勇,是杨勇被废案中一个不起眼,但又确实参与了的人。
而今,杨广已死,他怕是知道回朝廷之后,朝廷中像是来护儿此等人为了交好自己,都得治罪于他。于是,他干脆投奔了王世充。这样的人物是马前卒,主谋是杨广。杨广死,哪些细枝末叶她又何必故意针对?却没想到,王世充将此人派了过来。
何意?王世充不知道自己与此人的恩怨吗?
非也!此正是王世充狡猾的地方。打发此人来,一是可以说,将仇人送到自己的手上,有交好的意思;另一则何尝不是包藏祸心!自己口口声声为公不为私,而今面对诬陷告发亲生父亲的仇人,是否真能不含丝毫个人感情。
若是因此人不与他交好,因此人而破防甚至于动怒一杀了之,那林公岂不是天下最大的伪君子?
桐桐御马往回赶,王世充其人,甚难对付。
段达焉能不怕,他站立在道侧,静待林公。不大功夫,马蹄声近。就见一高挑黑软甲女子从马上跃下,未语先笑:“是段大将军。”
说这话,不等对方行礼,就先把了对方的手臂:“来来来!快!里面请。”
周法尚陪在身侧,真怕主公一锤子下去,给段达的脑袋锤爆了。可现在没锤,他更害怕了。雁门郡谁不说主公是个仁慈好脾气的主儿,可其实脾气好不好的,嗯……见仁见智吧!
宫里留下的哪些宫人,有那仗势欺人的!被主公押到刑场,直接给砍了。
这才是上个月的事!
今年开春,周围有起事的流民前来投奔,主公也接纳了。但随后将其中为恶者,一律清除出来,又砍了八十三颗人头。
一时之间,军纪肃然。自今年以来,那法场的血就没干过。
就这么一个主儿,段达这般年纪之人了,跑来干什么?辞官回乡,消停过日子去,主公真未必想得起你。
他一步一步的跟着,听着主公笑道:“我是知道你的!我祖父还只是北周丞相时,就提拔你为北周大都督,总领亲信兵。我祖父出入,总是带着你。”
段达:“……”是的!曾跟随文帝左右。
“大隋建立之后,你为左直斋,后来累积升迁至车骑将军。”桐桐说着,就笑问:“你的功勋是什么呢?是在炀帝时,你率兵一万,平了叛乱。”
周法尚不由的想笑,大隋征战颇多,段达这般军功,算得上什么?
他的官职跟他的功劳是不匹配的!
主公说的是:你不是立下汗马功劳的功臣,你在北周时不过是投机取巧站对了位置,得了文帝的信任,为亲随侍从!而后你又站队杨广,谋害太子杨勇,故而得以幸进!
桐桐就是这个意思,她问段达:“朝廷何时安排你去洛阳任职?我倒是不曾听闻!”
周法尚心里更笑了:是啊!朝廷对你恩遇有加。你因为王世充而来,那你是什么时候被调到王世充手下任职的,我怎么不知道?
段达:“……”从不知道林公的口齿如此凌厉。
那么问题来了:若不是朝廷派去洛阳任职的,你而今是谁?代表的是谁?是你想造反?还是王世充造反了?
若是如此,那我应该怎么对待你呢?
我是朝廷的林公,是奉命驻守雁门关的!你一个反贼跑到我的地盘上,我就是杀了你,谁能指摘我存了私心?
桐桐笑吟吟的看着段达,等着他的答案。
段达:“……”而今怎么回都是错的!怎么回都能招来杀身之祸!
他果断的往下一跪:“林公,臣乃是脱逃而出!臣要告发王世充,此人居心叵测,心怀不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