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求抚摸

朵妲儿同琴奴两主仆,愣是呆了半晌才把阿星说的话理清,此乃人言?

“那会儿乱时,我们可都看见你和琴奴站在一起。”高氏说道。

阿星心里虽紧张,但面上不显露,江念说过,有她给她兜底,于是吞了一口唾沫说道:“太后没看错,婢子是去了,这个婢子认,但婢子去孔雀苑是为了追琴奴,想要截住她,只因金豹野性未泯,担心出事,结果去晚了,还是出了事,婢子害怕,情急之下趁乱跑了……”

好了,现下两方各执一词,谁真谁假?毕竟当时所有人都见到她二人几乎同时出现。

朵妲儿的侍婢琴奴说,阿星私带金豹去孔雀苑,她言语劝阻未果……

而江念的侍婢阿星说,琴奴私带金豹去孔雀苑,她追赶拦截未果……

可这里面有一个关窍,金豹是江念的宠物,平日由阿星喂养,生人无法靠近,如此一来,琴奴牵引金豹去孔雀苑就说不通。

朵妲儿以为自己够会演了,想不到江念比她更胜一筹!这颠倒黑白之词她叫丫头说出来不心虚?

“那金豹岂是任人牵走的,说我婢女喂养它,更是污蔑,只怕我家琴奴还没靠拢,那畜生就龇牙扑来。”

琴奴听说,搅糊的脑子一醒,忙在旁边添火加柴:“是了,咱们这些人连靠都无法靠近金豹,又怎么可能牵走它,梁妃殿下为了维护自家婢子也不能诬赖无辜之人。”

江念一笑,说道:“那好办,妾身斗胆请人将金豹牵了来,在殿内走一圈,一切就分晓了。”

高太后看向呼延吉:“大王你说呢?”

呼延吉用余光扫了眼江念,再向太后说道:“儿子听母后的意思。”

“那便让人把金豹牵上殿来。”她还真想看看,到底谁在撒谎。

然而事实是,双方都未道尽实言,不过是一场你来我往的较量,端看最后鹿死谁手。

不一会儿,一头如同成年灰狼大小的影,在宫人的牵引下走来。

只见那金豹通身皮毛油亮,金底之上是铜银般大小的墨圈,华丽中透着慵懒的野性。

它的颈脖套着皮革圈,皮革圈上的绳索牵在一宫人手里,那宫人不是别人,正是呼延吉跟前的丑奴,他看起来倒是不怕,不过也不敢离金豹太近。

金豹进到殿中,先伏下前肢,抻了个懒腰,然后竖起尾巴,慢悠悠地径往江念而来,拿身子在她腿上蹭了蹭。

然后又走向阿星,在她垂下的胳膊上略略一蹭。

接下来的一幕,叫所有人惊愣当场,只见金豹从阿星跟前离开,走向跪在阿星旁边的琴奴,在她身上来回蹭,最后干脆伏在她的脚边,翻出肚皮,蜷起四爪,求抚摸。

琴奴膝行着往后退两步,金豹起身,又是一个翻身蹭到她的腿边。

“不是,主子,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怎么会这样……”琴奴跪求着看向朵妲儿,又激动道,“它一定很亲人,对所有人皆是如此讨欢。”

“阿丑,你牵着闪电走一圈,拽住绳索。”江念吩咐道。

阿丑应是。

殿中众人敛神屏息,观测这头名为“闪电”的金豹在靠近生人时会有何种反应。

结果是,金豹根本不亲人,甚至还朝几个宫奴龇牙,尾巴也垂下了,肉眼可见的焦躁起来,结果走了一圈,又走到琴奴面前,伏趴下,翻滚敞肚皮。

朵妲儿不知该作何反应,直到上首响起高太后的声音:“妲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这就是你的丫头做出来的事!”

“主子,我……”琴奴正想替自己分辨两句,“啪——”的一声,一记重重的耳刮将她的话截断。

“好大胆狗奴才,你存的什么心!是来报复我的?是我平日待你哪里差了,还是哪里缺了?叫我在太后老人家面前怎么立得住,这且罢了,她老人家若有个一星半点的不好,你我一头撞死在这梁柱上都不够抵罪。”

朵妲儿说着两眼滚下泪来,然后向上一跪,往前膝行几步,泣声道:“太后您罚妲儿罢,是妲儿教管不当,这婢子妲儿不留了,是杀是刮由您处置,妲儿也甘愿领罚。”

朵妲儿心下明白,她若咬死不认,也不能拿她怎样,毕竟金豹亲近琴奴,不能直接说明金豹是琴奴牵去孔雀苑。

然而,此时此刻,就算她不认,众人心里已有判定,她再说就是诡辩,只会让圣太后对她生厌,一旦生了厌烦,很难消弥,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无论如何,在父亲那边还没准信之前,她这边不能出错,如今唯有认下、忍下。

这一场……她输了……

高太后看向呼延吉,问道:“妲儿的贴身女婢,诬陷了梁妃,大王看该如何处置。”

呼延吉看了一眼朵妲儿,朵妲儿正以指顶着巾帕,拭着眼下的泪,好不可怜的模样。

“那奴才冒犯了母后,还是母后定夺,儿子没有异议。”呼延吉这个时候自然不会发话。

高太后颔首,说道:“妲儿,你这婢子在王庭留不得,贸然将凶兽带去孔雀苑,说什么想看金豹扑得快,还是雀儿飞得快……”说到这里,高太后顿了一顿,差点说不下去,琴奴心底呐喊冤枉,这不是她说的啊。

阿星这会儿知道自己无事,心思又活泛起来,心道,还好江念脑子转得快,想出应对之策,不然她今日定然逃脱不了罪责。

众人皆在心里憋笑,只有江念正正经经立在那里,全然一副清白无辜貌,等着太后给她伸张正义。

高太后语调突转,厉声道:“此奴犯错还在其次,犯了错还攀咬他人,是何居心?!”

这话虽是在说琴奴,可老妇人的一双眼却是看向朵妲儿。

朵妲儿浑身一激灵,眸光微霎。

“太后赐罪,是婢子同阿星有私仇,见不得她好,眼见着闯了祸,就想把罪责推到她的身上,一来,可将自己摘干净……二来,又可让她受责罚……全是婢子的错……”

琴奴不禁想起梁妃对她说的那番话,让她想好了再回答,原来从一开始都在她的算计内。

事已至此,她没有别的选择,只能替主人背锅,若能活下来,出了王庭,还能在朵府立足,若把主人供出,责罚不少,赶出王庭后在朵家不能容身,那才真是没了退路。

高氏沉声道:“来人!拖下去,杖,逐出王庭!”

琴奴一声不吭,被人拖了下去。

金掌事随着出了殿,在旁监刑,太后没说仗多少,那便是不死就行,死了也没系。

此时,江念敛衣跪下,说道:“妾身请罪,妾的金豹冲撞了太后,妾的婢女避责逃离,都是妾身之过,请太后降罪。”

一边的朵氏先看了一眼江念,又看向脸色难看的朵妲儿,心中快意,朵妲儿啊——你可算遇上对手了!

高太后再次转向呼延吉:“大王如何说?”

呼延吉仍是说道:“自然由母后处置。”

高太后眼角轻斜,问道:“这可是你说的?别我罚了她,你又记恨。”

呼延吉一噎,说道:“母后向来仁德,裁断至公无偏。”

高太后暗自摇头,她还不知道他?若真让那丫头吃了亏,他这小儿子有千万种法子叫停。

“明儿,你到我这里来抄经书罢。”高太后说道。

江念怔了一怔,反应过来这是同她说话,本以为少不得责罚或是训诫,却只叫她抄经书?

“怎么,不愿意?”

“妾身明日就到太后跟前虔心抄写经书。”

高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又看向朵妲儿:“你到王庭后,一向乖巧,今日这个错处,你自己说该如何?”

朵妲儿咬了咬牙,江念请罪,太后便让她到跟前罚抄经书,轮到她,就让她自己看着办,这份区别叫她难堪至极。

就好比一个是自己人,打轻打重都好说,而另一个是外人,只有不疼不痒的应付。

“妲儿听凭太后处置。”

高太后叹了一息:“你明日也过来。”

朵妲儿赶紧应下,如释重负地暗暗吁出一口气。

“都退下罢。”高太后摆了摆手,呼延吉将她搀扶起身,走向内殿。

江念带着西殿众人出了祥云殿,正待捉裙下阶,背后一个清甜的声音叫住她。

“江姐姐,今日这事是我不好,没有教管好下人,小妹在这里给姐姐认个错。”朵妲儿说道。

江念本是笑着的,这会儿在面对朵妲儿时,脸上的神色却很认真。

“妲儿妹妹,你不必同我认错,就算你嘴里说着认错的话,我也知道未必真心,你真正该认错的人是太后她老人家,庆幸她身子还算康健,她真要有个不好,你我二人能善了?这个祸事总得有人顶下,你觉得是你还是我?”

朵妲儿也收起了笑,她虽不想承认,可这话没错,太后无事,那么一切由太后说了算。

若太后惊吓过度,一病不起,或是就此西去,便由那位霸王似的人发落了,最后死的一定是她,很可能连朵家都保不住她。

今日呼延吉只作旁观,也是因为有圣太后镇坐着。

朵妲儿心底虽清楚,面上却不相让,也不再遮掩,冷笑一声:“今日这场是我输了,可最后赢的一定是我,你不过一个无所依仗的异族女子,而我的身后不止有朵家,更有五上姓,甚至整个夷越臣民,江念,你在强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