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老友记.1【OldFriend】
阿伦戴尔，即便时处8月盛夏，这座新建的挪威城市也未有见丝毫燥热的气息，正相反，自北边刮来的丝丝冷风让街上的行人时不时会冻得缩下脖子，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正是源自自50年前的那场无兆之灾。
全球的洋流在几十年的灾变中全部紊乱，本该温润这冰寒北国的北大西洋暖流被狂暴的暗流搅动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股自北极溶融冰盖下发源的刺骨寒流，随着全球的极热现象在人类调控下稍有好转，北极点地区再次出现小范围的冰盖，但这对欧罗巴的北方诸国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弹冠相庆的消息。没了暖流的供养，即便是夏季，北极洋流仍源源不断的输送来自极寒之地的彻骨冰水，低温同挥之不去的无形怨灵般降下死气沉沉的诅咒，让昔日墨绿的山脉覆上一层令人窒息的灰色冷霜。
廖星此刻正坐在一辆黑色高级轿车上，顶着黑眼圈无精打采地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景象，自从昨天和自己的大学导师欧文从侏罗纪之旅回归之后。这老头精神饱满一刻不停，美其名曰“必须立刻将样品和成果展现给赞助人”。借着雷厉风行的势头顺带帮廖星申请了系导师专辅手续和购买了地心快车的单程票，在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发生的这一切搞得自己疲劳的身体还未得到充分休息就不得不再次踏上行程。现在早已耗尽能量的躯壳里的每一处都在向感官在疯狂抗议，要求下班休息。
“那个....教授.....我先睡一会，到了叫我。”廖星打哈欠，顺势将头靠在柔软的真皮靠垫上，真别说，有钱人的奢侈品贵是有道理的。
“哦。”教授正低着头检查笔记，随口应付道。
“......”
“廖，过来帮我看看这个描述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他感到那老头在座位上不老实地开始扭动。
“............”廖星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然后睁开眼睛。
“你觉得是不是该把克伦诺斯的牙齿标本一块给他展示了？唔，这样可能更令人信服。”
“.................”
“嗯，我觉得....”欧文再度看向廖星，只见他瞪着发红的眼睛一脸幽怨的看过来，虽然什么也没说，但那五味杂陈的表情让欧文到嘴边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他叹了口气，从灰色外套中掏出一张照片，岁月的流逝在这照片上留下的痕迹使图像因掉色而略显模糊，看着上面一群朝气蓬勃的年轻人在草原上的合影，欧文不自觉的呡住嘴唇。“二十年了没见了.....你这老家伙现在怎么样了？”
他扭头看向一侧的航空箱，轻轻抚摸，这是这次行程的成功与否的底牌...或许也是唯一期望。随着他的思索，绷紧的神经逐渐习惯性放松下来，一股莫名的困意袭向欧文的眼帘，他打了个哈欠，随着眼帘愈加沉重，往日的记忆逐渐从脑海中浮现，在眼前清晰起来.
（---）
【很抱歉，欧文教授。目前‘贝希摩斯’所有的相关项目都已终止，您已无该区域的访问权限。】
【呃，实话说吧，欧文先生。这所谓的生态重建计划即便能成功，我恐怕也没人愿意资助风险如此之高以及这能让人吓出心脏病的基础费用，看在上帝的份上就此打住，这对我们所有人都好。】
【欧文！你所谓的研究占用了皇家科学委员会太多资源，与其试图让这些稀奇古怪的虫子繁殖还不如多搞些足以盈利的食用菌和作物，亲王阁下的耐心有限！！！】
【欧文教授，我们很高兴的告诉您，您作为这次我们不列颠联校的自然科学候选人，申请参与“环绿带”计划得到批准。】
【耐吉尔，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眼前走马灯般闪现的画面戛然而止，突然，一头难以描述形状的庞然巨物发出震耳欲聋的怒吼，踏着山崩地裂的步伐靠近，仿佛近在咫尺....
（---）
欧文猛地睁开眼睛，支起身体。他剧烈的喘息着，看见眼前是在衣服里缩成一团的廖星，他缓缓呼出一口气。他重新靠在座位上，感觉到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便苦笑着掏出手帕，擦去额头和脖子上的汗珠。
随着车辆逐渐减速，欧文透过车窗看去，外面乌色的松林中出现一道豁然的裂缝。自松林中先是出现白色的门廊和柱子，接着是砖块砌成的的红墙连同上面矗立的漆黑色金属栅栏，笔直延伸直至没入一处树篱构成的迷宫式花园。
“欧文先生。已到达预定目的地，用时一小时二十分钟，很高兴为您服务。”驾驶的前排传来人工智能模拟的女声，在这个时代，人工智能在车辆上的运用已经普及开来，资产殷实人家所购置的顶级豪车配置的ai甚至可以自动充能维修和通过面部识别接送。
欧文轻拍廖星肩膀，确认他醒来后便抬起车门。随着湿润清冷的海风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栋哥特式尖顶古堡，房顶的瓦片褪去了当年原来的色彩，黑色的烧制陶底覆上了屡屡青苔；一排排窗框贴着墙面显出千种样貌，由昂贵的彩色琉璃构成万种生灵浮雕跃然其上，好似集显天工之作的一页巨大集册；整个硕大的城堡整体面朝铺满卵石的海滨，显得肃穆而冷清，好似一尊低头沉思的巨人。
随着遍布红褐色纹路的大门缓缓打开，映入眼帘的是在白色门廊上的一颗硕大的镀金徽章，上面一只展翅的猛禽目光锐利，叼着一支槲寄生振翅欲飞。
“您好，耐吉尔老爷。多年不见，近来可好？”随着一声问候，一位穿着板正得体，管家打扮的中年男子出现在二人面前，鞠躬示意。他的身材略显单薄，但眉宇间充斥的安详与从容足以证明这是个精明能干的老手。他看向面前的年轻人，微微一笑。用独特的英式口吻说道。“您想必就是那位廖少爷吧，作为耐吉尔老爷的高徒，今日相见是我的荣幸。”
“奥斯汀——！我的老朋友。好久不见，我近来可是好极了！”欧文爽朗的微笑道。“这是廖，是我的学生，也是我的合作伙伴。一位未来不可限量的人才！”
“不，嗯....我....”平民出身的廖星哪见过这阵仗，受宠若惊的想要摆手示意，奈何双手拎着航空箱腾不出手，只能报以尴尬的笑容。“唔...谢谢....嘿嘿.”
“请交给我吧，在下名为威廉姆.奥斯汀，这所守望堡的管家，乐意为您效劳。”管家伸出双手，一双一尘不染的白手套进入廖星眼帘，看着管家顺势接过并轻松拎起。让胳膊略显酸麻的廖星一阵尴尬。
跟着欧文和奥斯汀穿过长长的走廊时，廖星好奇的开始的四处打量，脚下是绣着金丝花纹的暗红色丝绸地毯，走廊的一侧是排列着肖像画的淡黄色墙壁，另一侧则是高大的落地窗，清冷的阳光透过玻璃投下，却给人没有丝毫温暖的感觉。
嗅闻着特属于老物的微弱陈腐气息，廖星眨眨眼，顺势看向欧文。“教授，我还以为现在的有钱人都喜欢更现代化的高科技玩意呢，您的这位朋友，爱好似乎有点与众不同啊？”
欧文微微一笑。“唔，他这个人啊就是这样，以前就认为过于依赖自动化不是什么好事，所以住所显得更为传统化....啊，我指的是他们家族的传统。非必要的话，他是不会用现代化设施的。”
随着管家的脚步，二人来到一处大厅，廖星惊奇打量着屋内的景象，只见这间宽阔的房间陈列着数不清的动植物标本，随便一件放在外面都是价值连城的珍宝；其中的墙壁上排列着一板板五颜六色，自己前所未见的经过防腐处理的昆虫，在其间掺杂着数块姿态奇幻的古植物的化石；另一侧则是一座巨大的书架，上面呈列着一尊尊栩栩如生的鸟类标本，姿态生动，似乎随时都可能高鸣一声，振翅而飞；大厅的正上方悬着一架巨大的骨架，大小与先前的蜥脚类相差无几，前肢好似一对翅膀，后半身则是一串椎骨组成的长龙，如失了皮肉的巨蛇；而在骨架的下方是一众精美的骨骸装架，廖星凑近观察，只见每一只动物的地台上都用铜牌标明了种类和灭绝时间。
“西伯利亚虎，灭绝于第二次灾变中期。”
“低地紫羚，灭绝于第一次灾变中期。”
“云南香猪，灭绝于二次灾变之间。”.....
廖星感到自己有点喘不上气，这些标本的精致度与独特性，无一不是价值连城的精品。他不由得看向欧文。“教授，这么多标本....是怎么回事？”
“洛克伍德家族曾是多个繁育计划的发起者之一，狩猎并收集动植物标本曾是这个家族的传统；在上任家主退任之后，现任的家主，也就是我这位朋友，宣布将停止集邮式收集，转向投资生物保育；这些标本都是洛克伍德家族的先人们收集的，当然也有一些在繁育计划中夭折的个体，他选择做成标本来警示后人.......”欧文解释着，快步在沉寂的骨架中穿梭起来。
“啊，你在这，老家伙。”欧文叫道，他迅速绕过一具硕大的骨架，走到一位蜷缩在轮椅上的消瘦老者身边，紧接着是片刻的沉默。“我来看看你，十几年不见都变成了....这副模样。”虽然表面看上去显得轻松平常，但廖星却从他的声音中听出了一丝颤抖。
“哈.....还是老样子，失去翅膀的雄鹰被囚禁在机械制成的鸟笼里缅怀过去的岁月。”轮椅底座带动老人缓缓转身，露出他皮包骨头的躯体。轮椅的后部伸出两根支架，架在腋下撑起他单薄的身躯，自支架上分别伸出两根输液管插入他因营养不良而突出的脊椎部位，廖星甚至可以看见那淡黄色的液体在缓慢流动。“看看你，还带来了一位漂亮的年轻人，向你问好。”老人慢慢抬起骨瘦如柴的手臂试图挥手致意，但很快因为无力支撑而重新放回扶手上，。
“你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这一别更是近十年。老伙计，想让我帮你做点什么？”他的声音因为虚弱而细微，但字字清晰，语调带着一股独特的腔调，好似在陈颂诗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