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将行【NewTravel】
漫天乌云，目光所及之处不见一丝天光。漆黑的寒鸦发出刺耳的哀鸣随着呼啸的西风飞去，狼狈的丢下一根残缺的羽毛。化作一阵漆黑的乌雨，在空中翻滚着飘入由骸骨铺就的苍白地表之中。
简努力抬起腿，蹒跚的从骸骨中挤出一条道路。她不知道自己在这片无边无垠的白骨荒原中跋涉了多久，脑海中是一片混乱，不知道驱使着自己前行的是长久以来的直觉，还是是那份被释放的原始本能。
放眼看去，灰暗的天际与苍白的骸骨在地平线上汇合，让人虚实难辨。随着自己前行，她感到双腿传来潮湿的感觉，看着被尖锐的骨刺伤的遍体鳞伤的脚踝，她停了下来，任由脚踝漫出的鲜血化作殷红的汪洋，将大地覆盖，直至猩红的血潮将自己吞没。
她下意识的张嘴，那苦涩液体瞬间入口，这令她感到不安，开始奋力地挣扎起来。
（——）
“前辈！简小姐！冷静！冷静一下！”随着下意识的挣扎与耳边的呼唤，简的意识逐渐恢复过来，随后被喉中的液体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感到近乎窒息的脱离感袭来后，她同绝望的溺水者般抬起头，张开嘴巴大口呼吸起来。
“你还好吗？听得见我说话吗？”随着瞳中的义体逐渐适应视野中的昏暗，简看见一副熟悉的青年面孔出现在自己面前，她蠕动着喉咙，艰难的吐出几个字。“教授....意外.....没事吗？”
“感谢前辈的预警，欧文教授及时避开了那些巨兽冲撞，是他叫我过来照顾你的，现在他去启动我们的车子了，急救设备都在上面。”名为廖星的青年松了口气，将手中一直持握的杯子放下，简嗅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药剂冲泡开来的苦涩味道。“你受到惊吓，加上这里的氧含量偏低，导致的应激性昏厥.....嗯，海莲娜是这么说的，让你好好休息一下。”随着廖星的话语，简看到身旁的一台制氧机正在迅速切换形态，恢复成海莲娜特有的球形机体。
【我们的兽医看起来确实是没事的样子。】海莲娜的光学镜亮起，将闪耀的光亮放入由暮色笼罩的森林，显出遍地的狼藉与残骸。看着眼前的景象，简倒吸一口凉气，心有余悸地看向林木惨白色的断口上。“如此恐怖的力量......”
【当一头重达十吨的碳基肉山运动起来，哪怕是轻微的刮擦都会对58公斤的碳基生物造成毁灭性伤害。不过幸运的是，这一冲击力并未直接作用在我们的兽医身上。】海莲娜射出数道红外线，在废墟间跃动，一只庞然大物的模型顷刻间在二人面前被构造出来。【这头蜥脚类的体型.......与数据库中名为“中国·辽宁巨龙（liaoningotitansinensis）”的蜥脚类吻合。这是一种有记录曾栖息在热河群的巨型素食动物，逃窜时能造成如此毁天灭地的场面不足为奇。】
廖星看向简。“前辈.....，你的脸色不太好....好苍白，要不再喝点？”看着对方将冒着热气的杯子递给自己，少女苦着脸接过。“咳咳，我没事......谢谢。”她努力将一口苦涩而温热的液体吞下，向面前的少年露出一丝笑容。“怎么，我本来的肤色就是白的嘛。”
“欧文呼叫廖，呼叫廖。有人吗？”听到通讯装置发出响声，廖星拿起手机。“我听到了教授，好消息，前辈应该没问题，已经醒了。”
“谢天谢地。没事就好。”通话另一边停顿一下。“我马上就到，不会很久。”
过了一会，二人听见引擎的轰鸣，看见那载具随着光亮自林间的空地出现。欧文停下车辆，跳下驾驶座。“比我想的要容易。”他看着廖星搀扶起步履还略显不稳的达尔克，快步走到载具后部，开门将后座放倒，方便让其躺下。“那只动物简直是天然的开路机，老天，这密林直接被它跨出一条大道，真是难以相信！”
达尔克扶住少年的臂膀，将身体靠在放倒的后座上，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谢谢。”她对廖星露出一个微笑。
廖星腼腆一笑，还未做出回应。就被一旁欧文的咳嗽打断，他叹了口气，习惯性地凑过去。“教授，有什么事吗。”
“我在来的路上碰见了一些那种动物，我的意思是，和这条林间路的创造者是同类。”欧文指了指倒伏的树干与被踏平的植被，眼镜上闪烁着诡异的光。“听你说这些大型动物的警觉性不怎么好。唔，你知道的......这个时候多收集一些......”
“教授，等一下。”廖星眉头一皱，打断面前犯了生物集邮瘾的老头。“简的状态还需要检查，我们应该尽快回到营地.....”
“哦，我知道，当然.....但这并不会耽搁太长时间。”欧文示意对方允许自己继续讲述下去。“它们都在睡觉.....我们的载具经过都没醒来，是深度睡眠。我们有机会。”
“教授，现在照顾伤员是最重要的......”廖星还想拒绝，就听见身边车厢里传来少女的喊话。“是收集新物种是吧，咱还撑得住，去吧，少年——”他见到车窗里抬起一根白皙的藕臂，对他比了个大拇指。“给我出口恶气！”
“啊......”廖星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不是那个.....”简看着他悄悄向海莲娜嘟囔了一声，随后拿上收容口和手电筒便下了车。接着她看见海莲娜带着疑惑，机身微侧转过来。
【诸位，谁知道‘清空我的浏览记录’是什么意思？人类的脑子死后也会被录入数据库吗？】
（——）
回到副驾驶座上，廖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眼前随着海莲娜解除夜视目镜模式再次黑暗下来。他摘下耳机，耳边响起引擎启动的声音和欧文的称赞。“干得漂亮，孩子，奖励你不用清空浏览记录了。”
“真是令人难以相信。”简的声音从后座传来。“这些大型动物居然可以站立着睡眠....真是了不起。”
“还好吧。”面红耳赤的廖星将安全带系好，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这次活动比想象的要容易，那些庞然大物睡着时发出的沉重呼吸为自己的脚步声做了掩护，加上手电筒加持让自己得以顺利地利用收容仓将这些沉睡泰坦尽收囊中。
“那个.......辽东区域我们基本收集到了所需要的资料了。”欧文双眼看着前方林地间的空隙，尽力让车身开向平稳的空地。“我觉得我们可以进行下一阶段了。”
“如果教授是指前往邻近地区的话。”廖星将身体靠在椅背上。“我觉得不用如此操之过急。”
“哎，这次我赞同欧文教授。”简的声音从后面传来。“我们机构现有的物种收集目前都局限在一个地区，基本上生态环境不会有太大改变。”
“但是啊，不同环境间的能量循环与物种关联要比你所想的要更紧密。还记得前段时间捉到的......湖边那个茶绿的大鸟......”
“咳咳，打扰一下，达尔克小姐。那个所谓的大鸟，学名是‘郝氏翼龙’，一种飞行的爬虫类，不是什么鸟类。”欧文打断简的话语，让后者不禁尴尬咋舌。
“是是是好好好，那个什么翼龙......据我的检查，它们的四肢上携带了一些罕见的矿物成分。这些是热河的森林地带所不具备的，包括火山喷发影响内的区域。”简解释道。“它们不是原住民，是从别的地方迁徙过来的。”
“所以说，我们要....跑长途，没错吧？”廖星看向欧文，得到后者的肯定。“唔，是这样。我们携带了充足的物资，但在没有补给的情况下，我想应该尽可能多探索一些区域。”
“那么，各位有行程规划么？”廖星询问道。
“我们需要一个与义县组不同生态环境的地方，比如沙漠，草原之类的....”欧文低声说道，让车辆在林间小路上维持均速前进。
【在当下时间点，西边的连木沁组是我们目前最好的选择。】海莲娜的声音响起。【古地质学资料显示，在当前时间段，在未来寸草不生的新疆内陆现在是一片拥有季节性开阔水域的冲积平原。拥有开阔的水体和广袤的滩涂，在当地出土的大量的水生动物化石足以证明这一点。】
“关于水生动物么....唔.....”简低语着，金色的眉帘低垂。“我可能帮不上什么忙....抱歉。”
“没必要道歉，前辈。”廖星应声道。“我们都不了解这些已经消失过一次的生物，现在我们每个都是这个领域的开拓者啊。”
随着减速，载具在营地旁停下。欧文停好载具，启动治疗仓模块。廖星看见载具的后端翘起，随着齿轮与机关的运动，一座半圆形的设备将简拢在其中，兽医的身影片刻后就消失在一片白雾之中。当他看着眼前新奇之物时，欧文拍了拍廖星的肩膀。“廖，我们明天就走。我的意思是，那只中华龙鸟......”
“我不确定毛毛它....是不是真的适合带回去。”廖星叹了口气，解释道。“毛毛确实表现得不害怕人类，但它表现的很谨慎，每次都是只身一只前来。”
“唔，这有什么问题吗.....你的意思是？”欧文用手指摩挲着下巴。“它可能是一只.....出来觅食的家长？”
廖星点点头。“如果我们就这样贸然将它带走，我不觉得那些幼崽....如果中华龙鸟确实抚育后代的话，幼崽仅凭它们自己能自己在这森林中活下来。”
欧文叹了口气，点点头。“好吧，虽然很遗憾，但除非它愿意拖家带口地过来混饭票否则我们没有办法。唉.....我先去收拾一下。你先好好休息会儿吧。”随着欧文转身进入营地。廖星用吸氧器深吸一口，吐出长长的一口浊气。他转过身，坐在一旁粗壮树根上，脑海中回想着这些日子的点滴，想起大半年前自己还是一个半工半读的学生，不由得暗叹世事无常。
在自己沉浸在回忆中之时，廖星感到附近传来轻微的声响。他的目光投向那丛灌木，只见毛毛的身形在营地灯光下一闪而过，它的脑袋先是看向载具上嗡嗡作响的设备，在营地灯光下泛着绿光的眼睛闪了闪，当那只中华龙鸟确认没有危险后，它后腿发力跳出灌木丛，迈着小碎步来到廖星腿边，亲昵地蹭了起来。
廖星轻笑一声，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毛毛顺滑的脊梁。“以后我们就见不到啦，别在找陌生的家伙偷懒要吃的咯，它们可不一定是什么好人，以后要加油努力，好好养活你的一家子吧~”
听到这话的毛毛抬起头，喉咙里发出轻轻的嘀咕声，毛茸茸的的尾巴左右轻柔地晃了晃。随着灌木丛一阵作响，廖星惊奇的看见几只手掌大小的小毛团从灌木中摇摇摆摆地走出，发出幼雏特有的叽叽声奔向毛毛。毛毛离开廖星，在小毛团间走动，时不时低下头，温柔用鼻尖触碰那些小毛团，安抚它们对面前巨大未知生物的不安与恐惧。
“额滴个老天。”廖星看着面前的一幕，喉结不由得蠕动一下。“你还真把你全家带过来换饭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