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密教叔叔于勒水鸟无伤望周知

第118章 残阳与漂流

第118章 残阳与漂流

一切事物都像是在扭曲欲望的驱动下活了过来。

就连空气都好似果肉般饱含汁水,充满了可能性。

于勒下意识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却感到一丝甜味。

他用手指一抹——是血。

于勒抹掉嘴角的血,缓缓站起。

手中十字架更加冰冷,几乎要将他手里那一层汗液也一并冻住。

沙滩上的青蛙不再蹦跶,肉芽从它们体内钻出,如小虫一般在地面上蠕动着爬向他。

天边黑云翻滚,海面掀起猩红的浪。

浪头拍向海岸,于勒身形一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大部分的水体,却仍然被蹭到了左臂。

瞬间,他左侧胳膊上的血肉便如被剔了骨一般,悉数消失,只留下惨白的骨头,连血丝都未曾留下。

并未有痛苦传来,自心底升腾而起的,反而是一股极致的愉悦。

“这就是六阶么……还真是如天灾般,让人提不起反抗的欲望。”他轻笑了一声。

十字架抵在心口,让原本炙热跳动着的浪潮之心都冰冷了许多。

就连其中没有完全消化掉的,那属于黑骸的毁灭之力,其流动都滞涩了许多。

不知道如果自己的心脏被刺破,这股毁灭之力会怎样于勒思索着。

同时,他的目光投向海滩。

被刚才那浪头所刮下的血肉,远不止他的——更多的,则是其他各种生物。

一大团血肉残留在了沙滩上,像是搁浅的腐烂鲸鱼一般。

很快,在他的视野中,这团血肉开始蠕动、重组。

没多久,就以一种扭曲的方式,重组为了一具看不出五官的人体。

眼前的“人”似乎是意识到这样或许不太妥,伸出手指,在脸上那一团黏糊糊的血肉里揉搓了半晌,硬是捏出了一双眼睛和一张嘴。

见状,他刚想开口问候,却被眼前之人抢先了:

“久仰大名,于勒先生。”

闻言,于勒忍不住挑了挑眉:

“或许,这话应该由我我来说更符合身份,尊敬的教主先生。”

“呵,”血杯教主笑了笑,“那不过是凡俗虚名罢了,对于真正的高位者存在而言,我二者地位孰高孰低,恐怕还不好说。”

海水中的猩红之意缓缓退却,尸骨化入水中,就好像刚才那一切从未发生过。

于勒眉眼微垂:

“那我还真是受宠若惊,能让你们的神如此重视。”

血杯教主耸了耸肩,道:

“某些时候,司辰的行事或许并不完全出于其本人的意志——权柄可能会让祂本人做出完全相反的选择,你应当明白我的意思。”

于勒勉强扯了扯嘴角:

“你是想让我对于赤杯想取我性命这件事,表现出尊重与理解吗”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也必须承认,血杯教主说得有道理。

杯之准则本就是欲望的化身,而睚眦必报、小心眼等特质,本就是欲望的体现。

若是抑制这种欲望,反而是违背了司辰本身的权柄。

当然,这并不能消弭他心中对于赤杯的不爽。

再特么小心眼,也不至于屈尊降贵,亲自来干一名凡人吧!

反正如果有机会,他肯定还是得狠狠报复回去。

就赤杯如今对他的所作所为,仇恨之书单开一页都不够格了,高低得再开一册!

面对他的质问,血杯教主只是摇了摇头,语气平静:

“随你怎么理解,我不过是阐述一个神秘学中的常识。”

空气越来越压抑,仿佛只要念头一动,便能将其刺破,淌出甜美的汁水。

于勒眯了眯眼,道:

“坦白来说,我以为你会更像个疯子一点,这并不符合我对杯之准则信徒的刻板印象。”

眼前的血杯教主,实在有些过于理性了。

“这不奇怪,你应当也能看得出来,这具分身并非本体,从我本体所继承的权柄自然也不同。”

血杯教主扯了扯嘴角,道:

“更何况,对于杯的信徒来说,禁欲也只是为了欲望的爆发而做铺垫。”

听到这话,于勒脸皮忍不住抽了抽。

根据他的记忆中,所见过的那些奇怪玩法,好像还确实有这种……

“那么你现在与我交谈,也是在为了等下的疯狂而作铺垫吗”他淡淡地道。

血杯教主摇摇头,呵呵笑道:

“我的疯狂前不久已经发泄掉了,毕竟,面对我女儿新认识的朋友,多交流交流也好,不是么”

话到此处,他饶有兴趣地道:

“说起来,玛蒂尔达去哪了我还以为能见到她的。”

“如果你觉得自己神通广大,可以自己去找到她。”于勒只是讥笑道。

被于勒嘲讽了一顿,血杯教主倒也不恼,语气分外平静:

“没事,只要确保了你的死亡,找到她并不费劲。”

于勒盯着眼前血杯教主,冷笑道:

“杀死我,是赤杯替你规定的,飞升仪式所需要的最后一步‘献祭’吧”

这其实只是他和玛蒂尔达猜的,是根据杯之准则的性质与赤杯的性格所作出的最合理推测。

但显然,他们猜对了——他第一次看见血杯教主那平静而扭曲的面容微微变色:

“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象中还要多。”

血杯教主摇摇头,语气中逐渐带上森然杀意:

“你很不简单,也许我没有冒险出动本体会是我所作出的最错误决定。”

他没有瞳孔,只有一个空洞的眼眶。

但于勒却仍然能感受到,有一股堪称可怕的凝视落在自己身上,令他所握住的十字架都在微微颤抖。

血杯教主缓缓迈步,空洞的眼眶直视于勒,厚重的气息碾压而来,几乎让他感到窒息。

但他对此只是撇了撇嘴,冷笑道:

“无谓的场面话说完了,终于要动手了”

血杯教主不语,缓缓抬起手掌。

一根根血肉糅合而成的触手从中慢慢探出,带着扭曲而邪异的气息。

见状,于勒毫不犹豫,猛地将提前准备好的十字架刺下!

没有想象中鲜血飙射而出的噗嗤声,反而像是粗糙的冰面互相摩擦。

鲜血凝结,化作成片的冰晶,簌簌剥落。

他的面色陡然变得苍白无比,像是被瞬间抽走了极其巨量的生命力,令浪潮之心都无力负担。

而伴随着生命力的消逝,一股属于“终局”的凄美死亡之力也自他身上逸散开来,令周围的所有活物都开始枯萎。

感应到将整片区域笼罩的冬之法则,血杯教主面色微沉:

“我那好女儿,还真是给你留下了些好东西啊……不过,我早有预料。”

随着他念头落下,周围无生命的存在也变得扭曲起来,拥有了怪异的生命。

然而,他的语气并未因此轻松多少,反而失声道:

“黑骸你从哪弄来的这部分力量!”

这一重历史中,黑骸的信仰不应该完全被自己掌控住吗哪里多出来了一部分力量!

海浪掀起,浓稠得几乎化作深黑。

于勒没有回答,而是将十字架往心口更刺入了几分。

……

一处隐蔽的海岸洞窟中,昏黄的阳光自洞口洒下,将内里的事物隐约映出。

那是一座怪异的祭坛,通体由冰雪构成,其上雕刻着一轮将落的残阳,美轮美奂,但其阵纹凹槽处流淌的却是沸腾的血液。

自从建成后,它就一直保持着这种沉寂的状态,就像是被时间遗忘了一般。

就连沸腾而起的热气都好似静止,陷入了无休止的自我循环。

然而,毫无征兆地,它动了。

名为时间的流体汇入血液之中,令其开始蠕动、沸腾。

夕阳的光芒骤然强盛了数倍,冰雪绘出的残阳纹路开始散出寒芒,试图将沸腾的血液封冻。

暗沉鲜血上开始覆盖一层白霜,只是顷刻间,便又被蒸腾的热气所融化。

它好像带着无与伦比的愤怒,如岩浆一般炽热,要将整座祭坛都融化成水。

只不过,显然是祭坛更胜一筹——血液被缓慢而坚定地封冻着。

而随着血液逐渐被封冻,冰雪绘成的残阳纹路也开始融化,令人辨不出之前的模样。

直到最后,血液被彻底封冻,残阳纹路也一如那照耀在祭坛上的阳光,彻底消逝。

……

玛蒂尔达行走在印斯茅斯的街道上,忽然心有所感。

她的眉眼中再不见先前的平静,而满是忧虑。

“开始了么……”她低声念叨着。

作为仪式的布置者,她能感应到,自己的仪式已经被启动了。

那么,她也要抓紧了。

虽然于勒并未明说,但她能看得出来,对方其实只是在为她寻找那名小女孩并带其离开争取时间。

此刻,印斯茅斯仍然笼罩着亘古不化的寒月。

只不过,玛蒂尔达所见到的景象却让她有一丝意外。

她本以为,被自己那父亲祸害最深的印斯茅斯,会是最像人间炼狱的地方。

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这里似乎只经历了最起初的一波混乱,就迅速稳定了下来——外面的仪式好像完全没有影响到这里。

亦或者说,他们这数年来时刻沉浸在飞升级别的可怕仪式中,早已对较弱的杯之影响产生了抵抗力。

虽说如此,但居民受到影响仍是不可避免的。

最令她注意的是,此刻在维持有限秩序,让其不崩溃的,正是此前于勒“麾下”的大衮教派。

“有些意思……”她目光微闪,眼中罕见地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神色。

这飞升仪式有多强,她是了解的,竟然能抵抗住其影响这让她产生了好奇心。

恰好,魔鬼礁中所传出的气息正在迅速衰弱下去,自己只需要稍待片刻,便可进入其中一探究竟。

玛蒂尔达索性悄无声息地靠在教堂的门框边,聆听着教堂内众人的言语。

她刚一凑上去,就听见一个沉重的声音:

“虽然神使大人不在了,但对神子的搜寻工作,我们还是不能落下。”

微弱的声音响起:

“可是,艾伦,不,主教先生,我们的人手已经全部去维持秩序了,实在分不出更多了。”

内里沉默了一会儿,那主教才缓缓道:

“我去一趟蒸汽教堂看看。”

艾伦的身影从门口走出,但他却丝毫没注意到暗中窥伺这一切的玛蒂尔达。

“身上涌动着与杯类似,却又截然不同的气息……这就是浪潮么,干涸而永不枯竭的石源诸神之一。”

玛蒂尔达闭了闭眼,将得到这份记忆的感受深深烙印在脑海之中。

冬之司辰铭记所有未曾逝去与已逝去者,她亦追寻其脚步。

临走时,她深深地望了一眼大衮教堂。

“于勒……看来,你拥有了一笔了不得的资产啊。”

她转过身,脚下冰面步步破碎,没入深海之中。

……

“我在哪”

于勒猛然惊醒,抓了抓空气,眼中尽是茫然。

他记得,自己此前是在和血杯教主的分身拼命,最后双双沉入海中。

也许自己被海水漂流,带到了别的地方吧,但也不至于带那么远——眼前海岸的植被特征,与爱尔兰的海岸不说一样吧,也差了一大截。

起码就目前所见,这里更像不列颠岛的海岸。

他嘴角抽了抽,心头浮现出一种怪异的预感。

难道,自己顺着海水漂流,一路漂到了不列颠岛不至于吧

于勒一边琢磨着,一边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这才发现严重性。

哪怕见惯了大场面的他,看见自己的身体,都忍不住眼皮一跳。

胸口赫然一个大洞,心脏被十字架刺穿,边缘的血肉干涸龟裂,露出猩红的内里。

蛆虫在伤口边缘蠕动,啃噬着残存的血肉,还寄生着几枚藤壶,虾蟹也在享用着他开始腐坏的血肉。

他伸手摸向腹部,指尖触及一片空荡荡的凹陷——内脏不知所踪,只剩扭曲的皮肉胡乱堆迭,像被粗暴掏空后胡乱缝合。

左臂的骨头依旧裸露,白森森的骨骼在阳光下泛着冷光,右腿膝盖以下也被啃得只剩骨架,蛆虫顺着骨缝爬行。

于勒深吸一口气,却感觉不到肺的存在。

胸腔空荡,呼吸只是习惯性的动作。

他低头看向沙滩,血迹斑驳,却没有新鲜的血流出,身体像是被抽干了生命,只剩一具残破的壳。

“这样还活着”他沙哑地自语,声音虚弱而不解。

就算浪潮之心会发力,但它本身都残破成这样,自己也该死了才对吧

那可是来自冬的终结之力,他本应正常迈入死亡才对。

于勒晃了晃脑袋,刚勉强爬起身,一声惨叫就突然从不远处响起:

“爷爷,你要埋的死人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