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1章
有人跪了一夜,有人杀了一夜。
整个院子里,一脚踩下去,鞋底都被血水浸透了。
那时正值秋日,贺庭方看着初亮的天色,很可惜地说了一句:
“本该到冬日雪夜的,可贺某实在等不及了。”
贺庭方报了仇,却从没想过做个好官。
为善被人欺,为富被人害。
他要做恶人,做奸佞,要权势,要富贵。
因为只有有权有势的奸人才能护住自己的一切。
为了考取功名,他读了很多圣贤书。
圣贤书上说,为官者要心怀苍生,为百姓。
真是可笑。
杀他父母的人是百姓,袖手旁观的人是百姓,嘲笑他贫苦的人也是百姓。
黎民苍生不过是一群嘴脸丑恶的恶鬼,他为何要为这些人付心血?
他贪污,他勾结,他杀戮,他暗算。
他构陷同僚,他谋财害命。
他无愧于心,做得理所应当。
而最可笑的,是裴定礼、薛峰那些生来就在高门大户的人张口闭口就是君子之道,家国大义。
说什么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好似将富贵声名全然置于身外,做出一副清高的模样。
这种人可笑又可恨。
他们的清高都是假的。
他们高高在上,衣角不染尘埃,根本不知道深陷烂泥中的无助和痛苦。
他们出生就高人数等,根本不懂那种绝望中往上爬,爬到最顶端的迫切。
贺庭方就要看他们也被打入尘埃里的模样,看他们脱下清贵的外衣,一同在泥淖中满身污秽地挣扎。
贺庭方在京中汲汲营营数年,见了太多的人。
他和那些勋贵之家的人不同,他从不因对方的出身低微而小看对方。
因为他知道,从贫贱之家到京中能有立锥之地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
所以郝仁刚来京城的时候,他就敏锐地察觉到此人不一般。
郝仁像当年的他,像不顾脸面、用尽手段也要爬上去的他。
因此,郝仁很危险。
这几年他多次尝试,都没能除掉郝仁。
贺庭方想到昨日晚上的刺杀,觉得十分蹊跷。
在推测幕后之人时,不知为何脑中突兀地冒出了郝仁的脸。
郝仁的脸一出现,他进而联想到,这场刺杀也许只是皇上演的一出戏。
演这出戏的目的也许是是障眼法,也许是为了除掉某个人……
贺庭方瞳孔微震,身体里流窜的不安感倾倒而出,他陡然从椅子上坐起!
暴雨停了,天色已经暗下来了。
贺庭方在暗沉的光线里快步走进书房。
不多时,从书房内飞出了几只鸽子。那些鸽子刚飞走,就有下人火急火燎地来报:
“老爷老爷!大理寺卿带了好多官差闯入府中搜查,说我们府中可能有刺客藏身。”
……
暴雨过后的夏夜很清凉。
云层稀薄,半个月亮镶在天上。
吹过的风夹杂着凉凉的潮气。
这样的夜适合坐在庭院里吹吹风,说说话,或者看着风月吟诗作对也好。
但是夜里翻墙就不太适合了。
因为墙头很湿滑,爬起来一点都不干爽。
苏知知和薛澈站在镇北侯府的墙外,摩拳擦掌地要翻墙。
薛澈当初离开府中去参加明国公的寿宴,出门的时候可没想过一离开就是七年。
更没想过回自家府内居然是以这样偷偷摸摸的方式。
“阿澈,快点,你不是想给你娘上炷香么?”苏知知已经开始运气了。
薛澈谨慎地环顾四周:“若是周围有探子,那就误事了。”
苏知知:“没事的,大家说了,蠢蛋的暗卫要么死了,要么在贺府和王府守着,顾不上这了。”
薛澈还是道:“等一下,等秋姨和倪伯伯回来。”
薛澈想来给娘亲上香,村民们表示很理解,特意给他选了今日的时机。
以防万一,秋锦玉和倪天机还出来先去府内四处探一探,确保暗中无人。
他们俩都跟着倪天机练过点轻功,但是人各有所长,各有所短。
他们的轻功不像倪天机和秋锦玉练得那么好,水平仅限于飞上墙头和飞下墙头。
过了一会儿,秋锦玉二人回来了:
“你们去吧,府里无人盯梢。”
薛澈:“多谢秋姨、倪伯伯。”
薛澈和苏知知一跃身,同时猫着身子踩上墙头,然后快速落下去。
就像两只大猫从墙头闪过了身影。
薛澈按着记忆中的方向往祠堂走,苏知知跟在后边。
以前在黑匪山扫墓祭祀的时候,薛澈总跟着知知一起;这回薛澈来给母亲上香,知知也陪着来。
两人走进了祠堂。
苏知知在后边盯着门外的动静,薛澈则跪在了列祖列宗的牌位前。
薛澈恭敬地在牌位前叩拜。
祠堂里的香火一直燃着,牌位也擦得一尘不染,显然平日常有人来打扫。
薛家的管家和老奴很尽心。
薛澈在母亲的牌位前多停留了一会儿,给母亲上了香。
全程沉默,一言不发。
苏知知问:
“阿澈,难得来一趟,你怎么一句话不跟你娘说呀?”
“你都不介绍我是你朋友,我可是把你介绍给我外祖父母、大舅父大舅母还有我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