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无一郎内心的怀疑
进山一路走来，惠子都没有看到有其他任何人家。
跨过山中一条小溪后不远，那座稍显破旧的木屋便出现在二人眼前。
“就是这里了。”
停下脚步，无一郎转头看向木屋旁那两座简单的土坟。
从墓碑上的名字可以看出，这两座坟里埋的分别是他的哥哥和母亲。
至于无一郎的父亲，由于是在暴雨天外出采药，跌落山崖而死的缘故，至今连遗体都找不到，更别提为他立坟了。
这些，都是失忆前的无一郎告诉过产屋敷天音，如今又被产屋敷告诉无一郎的。
无一郎沉默着走上前，站立在那两座坟土前，惠子也撑着伞，随他走了过去。
“惠子前辈。”
没有伤心难过，没有流眼泪，就这么沉默地看着面前这两座坟土，无一郎忽然开口，问道：
“您相信，这世间存在天意这种东西吗？”
天意，这是一个具有多重含义，有着极为复杂内核的哲学词汇。
在不同的学派，不同的理念中，它都会被人类赋予不同的意义。
但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它一般都被用来特指“上苍的意志”，亦或是……神明的意志。
心中已然知晓无一郎此次让她陪着他来这里的真正原因，惠子缓缓说道：
“世界存在神明，天意自然存在，产屋敷一族的诅咒，起始呼吸法剑士的诞生，都是源自祂们的意志。”
无一郎闻言，又开口问道：
“那您相信，神明会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从而不择手段吗？”
“无一郎，你为什么会认为，神明，就不会不择手段？”
惠子的反问，让无一郎陷入了沉默。
高高在上的神明若真的至公无私，那产屋敷一族，又怎会陷入如今这般境地？
在这个世界，神明是存在的。
但祂们并非像世人所想的那般无所不能，也不像他们施加了诸多滤镜那般，光明伟岸。
甚至在很多时候，祂们充满了阴湿别扭，犹如马戏团里的小丑。
对于这一点，惠子认为，产屋敷一族恐怕深有感触。
又是一阵良久的沉默后，无一郎缓缓低下头，他背对着惠子，低声说道：“惠子前辈，说实话，我对于主公大人向我讲述的那些过去，是有怀疑的……
我隐约想起了一些过去的记忆，我能记得，哥哥他……当初确实很反对我加入鬼杀队。
然后，哥哥他就被恶鬼杀了，只剩下了我。
惠子前辈，我们一家祖祖辈辈，都是在这座深山中隐居。
在过去的时间里，我们从未遭遇过任何的恶鬼，甚至都不知道这世间竟然有这种生物的存在。
可从天音夫人来到这里后不久，恶鬼就出现了。
明明就是一座渺无人烟的深山，您说，需要靠吃人才能活下去的恶鬼，怎么就会来到这种无人的地方？
越是饿急了的恶鬼，就越应该往有人的地方去，不应该是这样才对吗？
为什么那只袭击我们的恶鬼，就偏偏要往这种无人的地方跑？
我实在不愿怀疑主公大人他们，是否在我的事情背后，做过什么我不知道的手脚。
但这些事情，它就是这么凑巧，它就是以这种形式发生了，让我想不去怀疑，都困难……”
无一郎那本来空洞的眼中，此刻充满了迷茫与不解。
在惠子看来，他会产生这种怀疑，是理所当然的。
因为太完美了。
他加入鬼杀队的这整个过程，对鬼杀队而言，真的太完美了。
强烈反对的哥哥死了，而且还是当着弟弟的面，因恶鬼的袭击而死。
站在鬼杀队的视角，这不仅是除去了哥哥这个最大的阻碍。
同时还在身为弟弟的无一郎内心，埋下了深深的仇恨种子，极大坚定了他想要加入鬼杀队，斩鬼的决心。
甚至就连产屋敷天音，她抵达的时间都是如此完美。
兄弟俩当晚遇袭，她第二天一早便到了。
不但完美避开了恶鬼的袭击，还能顺带将尚处昏迷中的无一郎直接带回鬼杀队，造成既定事实。
回顾这整个过程，鬼杀队什么代价都没有付出，几乎是躺着，就收获了最完美的果实。
更重要的是，在这一切之前，产屋敷天音还受神明预示，得知了这兄弟俩真正的身世。
如果这些事发生在你身上，那么你认为，这所有的一切，究竟会是纯粹的一系列巧合？
还是某些存在别有用心的设计？无一郎是个聪明的孩子，他只是看起来呆，但并不傻。
他具备正常的逻辑思维能力，很多事情，只要稍微推导一下，都能察觉到其中那些不太对劲的地方。
世间事，总是过犹不及，盈满则亏。
正是因为鬼杀队在这些事后得到的完美结果，反而让无一郎感到了疑惑。
在我们兄弟遇袭，我加入鬼杀队的这背后，你们真的……没有动过任何手脚吗？
不然为什么，你们一来，恶鬼就出现了？
不然为什么，你们总是能在最完美的时机，恰到好处的出场？
不然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对你们最完美的结果发展？
正是因为这种完美，才让鬼杀队根本无法回答无一郎内心的这种疑惑。
因为所有的不完美因素都被剔除了。
从你自身染上嫌疑的那一刻起，你的所有言论，都会受到同等的怀疑。
而你，甚至都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第三方出来，为你证明你的清白。
因为，你就是实际上的最大受益者。
这世间没有什么东西是没有代价的，你既然收获了最完美的果实，那么，当怀疑降临的那一刻起，你理所应当，也应该承受最大的怀疑。
信任这种东西，坚固而又脆弱。
在怀疑产生之前，它几乎坚不可摧。
可一旦怀疑产生，哪怕只是一丝丝的怀疑，都会让它顷刻崩塌。
此刻的无一郎便是如此。
他加入鬼杀队的整个过程，犹如被人精心设计般的完美。
让他不受控制地开始怀疑，这一切究竟是鬼杀队为他而做的局？
亦或是，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的有意推动？
他的内心对此迷茫不解，最终只能选择带着惠子，这个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来到这里寻求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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