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永圣朝堂之分裂
上将军明山城外辙乱旗靡、卫将军道山佛林阳奉阴违、玉衡帝君滞留建兴意图不明、天焱秦王乘胜追击兵临双盛……
一个又一个之兵连祸结,使已然不复强盛之永圣皇朝,变得愈发人心惶惶。
“外面是不是传得很难听?”听到边合大败、秦夜挥兵双盛之军报,日夜操劳之赵逍两眼一黑,昏迷一天一夜至今!此刻刚刚醒来,见皇后侍奉在侧,虚弱询问。
“宰相和皇叔一直在外恭候,他们定然知道皇上想知道之事,妾身这就去传。”赵逍如愿醒来,素夕欣喜之余,起身便要去叫子车林木与赵无心。
“夕儿,这段时间,为难你了!”
永圣弃盟毁约、联军北晋公开与天焱为敌,身为素君亲姐、贵为永圣皇后之素夕,在两国争锋之夹缝中,她的为难与无奈,不言而喻!而赵逍作为一国帝君,为了激励朝野臣民、鼓舞三军士气,不得不有意冷落中宫……
“皇上为国为民,妾身无怨无悔!”面对赵逍歉意,素夕坦然一笑,并未过多纠结,离开叫来了子车林木两人。
“战事不利,难免有些风言风语,皇上大可不必在意。”榻前面君,看着脸色欠佳之赵逍,心领神会之老宰相——子车林木,婉言相劝。
“宰相美意,朕心甚慰!只是,国事艰难,朕岂能闭目塞听?”挣扎着坐直身子,赵逍转而看向快人快语之永王——赵无心。
“禀报皇上:自从秦夜突然亲率两万羽营所属骑兵出现、并大败我永圣与北晋之骑兵以来,朝野内外说什么的都有!最为夸张之言论,当属上将军志大才疏、卫将军心怀不轨、双盛州郡断断难保等三则。”赵无心直言回应。
“放肆……传旨……凡是说过此等言论之人,无论是谁,立即锁拿下狱,违者……”不等心中怒意宣泄完毕,赵逍便开始剧烈咳嗽。
“皇上……外患未除,万万不可再生内乱了!”赵无心摇头反对。
“永王所言甚是!当务之急,还需稳定人心,一切等退了秦夜兵马再说。”子车林木拱手赞成。
“双盛州郡,现在战况如何?”喝下一口刚刚熬制好之汤药,赵逍倍感无力地垂询。
“回禀皇上:秦夜现下已经在我双盛城外集结了五万翦营将士、五万信城新兵、及‘葬骑绝战’中生还之两万余骑兵……”
“皇上不必担忧,秦夜虽说大张旗鼓陈兵双盛,但目前只是围而不攻!况且,有右将军坐镇,纵然秦夜兴兵进犯,双盛州郡也会像不久前之花州那般——岿然不动。”惶恐赵逍再度急火攻心,子车林木连忙打断赵无心,避重就轻地将双盛之严峻局势一语带过。
“围而不攻?这混账究竟想干什么?上将军和卫将军两人,现在何方?”略过被其贬谪之右将军——童寒酥,赵逍主动问及边合与赫连鉴天行迹。
“回禀皇上:之前的旨意是让他们明日抵京!通常来说,他们二人今夜便会提前赶到。不知皇上是否要在明日朝会前,先行召见他们?”事关朝局安定与两位军中大将生死,赵无心不敢有一丝疏忽,将早已备下之言辞郑重道出。
“一个精锐损失殆尽、一个连月避而不战,朕见他们干什么?朕乏了,你们也退下吧,有什么事明早朝会再说!”大骂起身,赵逍突然又察觉自己过于失态,于是当即摆了摆手,打发走了赵无心和子车林木。
“木相,明日之事……”皇宫门口分别之际,赵无心突然叫住子车林木,欲言又止。
“昏君佞臣误国亡国,乃万古铁律!可在天焱绝对之实力面前,纵然明君良臣齐聚,又能为之奈何?况且,皇上眼睛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尤其是对武将……左将军——赵行卓、右将军——童寒酥,委实不该那样对他们!”似乎在后悔自己曾经之袖手旁观,此刻之老宰相,止不住的摇头叹息。
赵行卓联军天焱和东极,攻灭昭武王朝归来,却莫名死于出使北晋途中,而后更是连葬入赵氏坟茔之资格都被取消!
童寒酥困守花州一年有余,所部将士由五万之众打到不足两万人,宁死不降!好不容易熬到两国罢兵言和,却又迎来了朝中百官之各种攻讦,最终落得个贬谪出京、远离朝堂之下场!
此等两件明显打压功勋武将之事宜,早已使得永圣三军怨气满腹;假使再弄出问罪边合与赫连鉴天这两个军中砥柱之祸事,那三军将士还会无怨无悔地上阵杀敌、忠君护国吗?
心忧于此,赵无心转身看了一眼皇宫,恨声说道:
“过去之事,你我有心无力!但如今大敌当前,倘若皇上明日再一意孤行,罢黜上将军和卫将军,那本王即刻归隐山林,永不再管永圣之事!”
“皇上不愿提前召见上将军和卫将军,偏偏这两个犟种也不愿和朝中百官会面……也罢,我永圣皇朝明日之朝会何去何从,且看天意了!”披上随从送来之斗篷,子车林木佝偻着愈发年迈之身躯,朝一旁之赵无心颤抖着拱了拱手,上轿缓缓离开了。
赵逍不见边合与赫连鉴天,是因余怒未消;边合与赫连鉴天不见百官同僚,则是避免授人以柄!君臣离心到这个地步,难怪子车林木会发出那等沮丧感慨。
感同身受、目送老宰相回府之赵无心,又独自在风中看了皇宫良久,才悻悻策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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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的朝会按时举行,在文武百官齐齐行礼之恭迎声中,赵逍面无表情坐上龙椅,直勾勾看着武将一方,久久不语。
“启禀皇上:上将军荣登高位以来,非但没有帮我永圣开疆扩土,而且耗尽无数钱粮,却换来数万大军魂断异国!如果不将其明正典刑,恐将难以服众!恳请皇上明断!”兵部尚书——太史令仁,在子车林木老眼睁得铜铃大小、满脸不可思议之神情中,抢先发难边合。
“年轻气盛,本将不怪你;技不如人,本将不怨你!可四方新军三万骑兵精锐损失殆尽,你身为统兵主帅,竟然撒腿就跑!边合小儿,你对得起家家戴孝、户户哭丧之永圣将士吗?”
自己呕心沥血训练出来的四方新军,首战便将为数不多的精锐骑兵几乎全部葬送,前将军、信侯——百里郁离,痛心疾首之余,恨不能立刻把临阵脱逃之边合千刀万剐。
“不错,丧师辱国,边合小儿罪该万死!”一名文官大骂。
“正是,志大才疏,边合小儿死不足惜!”一群文官不约而同声讨。
“混账!秦夜十二万大军合围双盛,尔等不思退敌之策,反来构陷上将军,你们……你们是想让我永圣皇朝万劫不复吗?”
多年对自己言听计从之太史令仁及文官下属,突然朝边合群起而攻之,子车林木先是惊愕地看了看丹墀之上的帝君,然后撑着行将就木之躯体,咳嗽着驳斥。
“边合损兵折将、临阵脱逃,桩桩件件铁证如山,何来构陷?宰相老糊涂了不成?”刑部尚书——陈贵,高声质问。
“上将军为何损兵折将?陈贵你不懂,先滚一边去;太史令仁,你来说!”赵无心以皇叔之尊喝退陈贵,走到暗自得意之太史令仁面前,扬指大吼。
“方才信侯和众位同僚已经说了,边合技不如人、志大才疏,所以导致损兵折将!永王此时再问,却是何意?难不成,为了保全一个贪生怕死之废物,永王要和这满殿百官对立吗?”
寻日里对宰相和自己点头哈腰之太史令仁,想不到今日会这般强硬!赵无心震怒之余,出其不意地狠狠掌了他一个耳光,顿时引来赵逍斥责:
“朕御驾在此,堂堂兵部尚书岂能受此羞辱?皇叔勿再放肆!”
“放肆?皇上圣明烛照,难道看不出太史令仁歪曲事实、上将军有冤难申吗?”赵无心转身正视着高高在上之赵逍,冷冷反问。
“‘兵者,诡道也’!朕虽不像诸位将军那般常年领兵在外,但也曾对北晋益兴之地御驾亲征!或许秦夜确实用了不为人知之障眼法,让兵部所辖的探马间者传回了错误军情;可上将军临阵脱逃,却是不争之事实!我朝立国百年,从来只有战死殉国之将军,何来贪生怕死之将军?上将军,是也不是?”
赵逍起身,以寥寥数语,既回答了赵无心之问,也承认了兵部之过,更一锤定音终结了围绕边合之争论。
“皇上圣明,末将无话可说!”入朝就一言不发之边合,此时双目一闭,重重跪拜于地。
“如此,传旨……”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且不说最先撤离之北晋最王——梅无一,尚能安然无恙出入于北晋皇宫;只论追随上将军杀出重围的两千余四方新军骑兵,不知众位文武大人可曾想过:一旦上将军冲动战死,他们该何去何从?是就地跟着战死殉国,还是就此落草为寇?当然,最为重要的一点,诸位不妨试想一下:如果没有秦夜亲率两万羽营所属骑兵及时出现,那我永圣与北晋联军,还会遭此大败吗?换言之,如果不是军情有误,眼下该是何等局面?”打断意欲下旨处斩边合之赵逍,一直冷眼旁观之赫连鉴天,娓娓述说。
“赫连鉴天,你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安敢在此饶舌……”
“啪”的一声脆响,尚未说完话的太史令仁,又被快速靠近之赫连鉴天,用力扇了一个耳光。
“错报军情,致使上将军大败而归,亏你还有脸在这狺狺狂吠!本将若是你太史令仁,早就找个僻静地方,以死谢罪了。”
“你……”被打得晕头转向之太史令仁,一时气得说不出话来。
“朕方才已经说过:朕御驾在此,堂堂兵部尚书岂能受此羞辱?卫将军是充耳不闻吗?”强压怒意,赵逍咬牙威胁。
“皇上容禀:卫将军救援东极杨笙不力在前,君前无礼在后,恳请皇上收其兵权、革职问罪。”
陈贵此言一出,瞬时便如晴天霹雳一般,震得赫连鉴天以外之其他人,悉数面面相觑,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哈哈哈,听闻后将军、正王——司空闪,业已领兵赶赴双盛,协助右将军抗击秦夜;时下国难当头,身为四方新军主将之信侯,却滞留京师至今,难道是专程等着替换本将,以便后续对战玉衡大军吗?”懒得理会陈贵,赫连鉴天径自放声大笑。
“你放肆!”百里郁离怒吼。
“你无能!”赫连鉴天咆哮。
“本将无能,你有本事怎么不大败梅无一,收复恒州?怎么不斩杀秦夜,如期驰援东极杨笙?怎么不主动出击玉衡,助我永圣开疆拓土?”百里郁离一一罗列之罪状,总归还是提早撕开了赵逍与赫连鉴天间薄如蝉翼之“窗户纸”。
“先帝亲封卫将军,令我赫连鉴天镇守本国东境,且有明旨诏告天下:我东境边军之唯一职责,便是备战东极王朝!你区区前将军,居然敢抗旨?不怕告诉你,就算你接掌了十万东境边军,你也号令不了一兵一卒。”赫连鉴天轻蔑地看了看百里郁离,旋即抱手冷笑。
“够了!上将军削职为民,退朝。”听出赫连鉴天言外之意,赵逍草草处置了边合,怒不可遏地结束了朝会。
“上将军有此挫折,假以时日打磨,必成大器;反观卫将军,终究还是拥兵自重了!”搀扶着老宰相来到昨日分别之皇宫门口,赵无心掩饰不住的愁绪万千。
“为了君威圣颜,居然伙同太史令仁这等佞臣,拉拢百官欲置上将军于死地……老夫真是瞎了眼,既看错了太史令仁,也看错了他!”话音犹在,子车林木已是老泪纵横。
“木相……”赵无心轻唤一声,却不知该如何宽慰。
“老夫油尽灯枯,已是时日无多!看在半生携手与共之情份上,还请永王务必答应老夫一件事——无论皇上如何疯狂,你都不许归隐山林!除非,永圣不在了……”子车林木无暇拭去泪水,紧紧握住赵无心双手,郑重嘱托。
“木相放心!赵炫谨记!”宛如死别,赵无心以尘封多年之原名,含泪点头。
是夜,以宰相尊位辅佐永圣皇朝两任帝君二十八载、深受朝野臣民敬仰之子车林木——与世长辞!
赵逍感念其恩,特赐其国葬,诏令所有在京大小官员,前往相府祭拜,并御笔亲书“文正”二字,以为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