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初识

“别、别杀我!啊——”


一道凌厉剑光闪过,惨叫声戛然而止,只余一具身首异处的尸体倒在纯白雪地上,砸出“噗”的轻响。


“最后一个。”秋露白慢条斯理抹去脸上血滴,广袖道袍一振,缓步走向最后一个瑟瑟发抖的黑衣人。


黑衣人的瞳孔因恐惧而放大,映照出一名身着月白道袍的年轻女子,鸦羽青丝垂坠如瀑,手中玉白剑身仍有残血不断滴落,明明极尽清雅,却宛若厉鬼修罗。


“我、我知道首领漠尘的下落,我……我可以给你带路!”黑衣人咽了口唾沫,双手高举过头顶,小腿不争气地打着摆。


秋露白用剑尖挑起他的下巴,凤目睨视眼前人,像是看着一具会说话的尸体。片刻,她启唇:“带路。”


朔风呼啸,茫茫雪原之上横七竖八倒着十数具尸体,温热血液从黑衣中渗出,在纯白画布上开出一朵朵盛放的红梅。


跟着仅剩的黑衣人,秋露白绕过手下败将们的尸体,面露嫌恶。


她此次出山正是收到同门线索,称在此地见过魔道余孽漠尘出没。


魔道向来视平民为猪羊,活生生的人命在他们眼中只是好用的修炼资源,如此轻易杀了他们,还不足以平她心中之愤。


“到、到了仙君,漠尘就在这下面。”黑衣人破除屏蔽阵法,露出掩藏在草丛中的高阶传送阵。


“你,很好用。”秋露白说完,静静看着他。


黑衣人脸上表情变幻,从惶恐不安转为劫后余生的欣喜,最后,凝固在脸上。


“噗呲——”一柄利剑穿透他的左胸,冰凉剑尖从背后穿出。


“所以可以给你留个全尸。”秋露白抽回剑,淡淡补充。


随即,她启动传送阵,瞬息间便被传至一处地下洞府。


洞府脱胎于天然溶洞,四壁燃着长明灯,幽蓝火焰在灯中跳动,映出空气中飘散的紫黑魔气。


厅内一角堆着药罐和炼丹材料,正中摆着一张石桌,桌上毛笔刚饮了墨,其旁一本古籍摊开摆放,似乎那人刚刚匆忙离开。


秋露白走到书前,一手抚上暗黄发脆的纸页,辨出其上一行墨迹未干的手书批注:


【宗门新立,计划照常,潜龙勿用。】


这行字若是漠尘写下,其中含义不可不深思。


这宗门指的是被她灭门的血煞教么?那“计划”又是什么?向她寻仇还是筹谋灭世?


敌暗我明,是个棘手的麻烦。


秋露白正欲再翻动书页查看其他线索,心中忽得警铃大作。


“砰——”


她手中长剑霎时向右方刺出,清冽剑光覆着丝丝水气,撞上凌厉掌风,在半空中炸灭。


见偷袭不中,那黑衣人正欲退走,秋露白岂肯放过,拧身追上,抬手又是一剑挽出,剑光如匹练般射向那人,贯虹流光,飞出剑花点点。


那人躲避不及,面罩被剑气划落,露出其下一张橘皮老脸。


此人正是魔道脱逃余孽之一,漠尘,人称沙蚀血魔。


“竖子尔敢!”


身份败露,漠尘双手结印,扬沙顿起,半空中重塑成一条沙龙,直扑她面门。


这招阴损至极,即使被破,那飞沙入眼的滋味也不好受。


所幸她早有防备,于身前挥起一片剑风,构筑起无形屏障,撞得那沙龙四分五裂。


“唰唰——”沙砾四散打回漠尘身上,一身黑衣平添多道伤口。


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绝招被破,漠尘意识到对手实力超群,不再恋战,转身欲逃。


“不自量力。”秋露白的剑更快,剑光如星河倒挂,将他的退路完全封锁。


漠尘避无可避,硬着头皮,双手合十,全身功力汇聚于掌,试图以最强一击破开剑网。


然而,秋露白元婴境界,内力浑厚,他的掌力在接触剑光的瞬间便被化解。


在她连续攻势下,漠尘身中数剑,鲜血洒了满地,沙尘渐渐平息。


漠尘踉跄后退,眼中满是不甘,干瘪的口中吐出嘲弄之语:


“小妮子别得意,你们正道不是最喜欢当救苦救难的活菩萨吗?”


他嘴角上勾,扯出一个邪笑:“你倒是猜猜,此地镇民都去了哪儿?可别等人死了,倒怪老叟没提醒你。”


秋露白一愣神的工夫,漠尘调动最后一丝功力扬起沙尘,待扬尘散去,洞中已不见他的踪影。


秋露白被那话一激,顿时想通关窍——血祭之术!


魔道中人握有血祭秘法,以人命祭阵可得功力大涨,只是这功力来路不正,更易使人走火入魔、爆体而亡。


想来此地镇民是被这老魔掳去祭阵了!


当务之急是救人,漠尘身受重伤,大可秋后算账。


既是为其所用,那阵法必不会离得太远,更有可能就藏在这洞府中。秋露白边思忖,边向洞府外缘走去。


方才的打斗震落了部分洞壁,洞壁后另有玄机,露出一道幽晦深黑的长廊。


一股难言的腐臭气息钻入鼻翼,她不由得皱紧了眉。


“哒,哒,哒。”长廊内仅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足音撞在廊壁上,激起的回声缭绕耳畔,仿佛这条长廊永远行不到尽头。


少顷,逼仄压抑的感觉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开阔到极致的空茫。


长廊尽头,是一处封死的洞穴。


洞内幽暗无光,如同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巨兽,将所有生物尽数吞下。


秋露白掐了个照明术,朦胧辉光笼罩着她身前的一片空间,她足尖毫厘之处,泛着不详的血光。


抬头望去,只见开阔溶洞内一个大型阵法轰鸣运转,地上密布朱红符文,血气蒸腾而上,混着尸臭飘在空中。


阵上东倒西歪的人形有几十具,不少已苍白如死尸。


更触目惊心的是,阵中遍布人手抓痕,已扣入地中三分,清晰可见血痕和崩裂的指甲盖。


秋露白暴力破除阵法,疾步上前查看情况。


阵中男女老少皆有,人数众多,大多身着粗布麻衣,少数瞧着富贵些,外加了件棉袄子。这般衣制形态,应是郢镇镇民无疑。


镇民们大多双目紧闭,气息全无。少数还能睁眼的,也是双目无神,瞳仁中泛着青灰,口中嗫嚅着,连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天生万物以养人,魔道损他人命数以为己用,逆天而行,人人得而诛之。


她不忍再看,给还有一口气的人挨个喂了疗伤丹药,经此一役,往后就算能恢复,也难免寿数有损。


忙碌间,秋露白注意到一名缩在角落的少年。


这少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缩在人群间隙内,紧紧挨着效力更弱的阵缘,呼吸轻缓,最大程度保留体力,受的影响最轻。


他不过十五六岁,身量未足,蜷坐在地上,头低低垂下,双腿挡住了面容。


滴水成冰的冬日,他却衣衫褴褛,薄衫打着补丁仍遮不住缺口,露出的手掌没有少年人的娇嫩,反而带着常年劳作的粗粝。


察觉到她的视线,少年抬头望向她,一双桃花眼潋滟流光,眼尾一颗泪痣,清丽中平添妖冶。


四目相对间,秋露白的心跳快了一拍,饶是见过再多光风霁月的俊秀少年,也不及在这半大孩子身上感受到的惊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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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以时日,仅凭他一双含情目,就足以惑乱众生。


“神仙姐姐,是你救了我们吗?”少年声音清脆,如环佩叮咚,敲在人心上。


“嗯。你还好吧?”秋露白面色如常道,存了几分防备的心思。


“姐姐放心,我从小身体比别人好,得了姐姐的仙药,已经没事啦。”那少年绽出个笑容,仿佛得了什么天大的恩赐。


他太久没与人说话,没等秋露白接着问,便竹筒倒豆子说:


“我昨日正在自家处理打到的猎物,突然一阵怪风吹过,我就昏过去了。醒来就在这洞里了,周围都是邻居。”


“然后那阵就自己启动了,好痛好痛,大家都……”他像是回忆到了什么可怖的画面,头重新低落下去,双臂交叉抱住自己,缩成小小一团。


秋露白看着面前的少年,心中天人交战。


师尊曾告诫她,修行之人,切记过多沾染红尘事,轻则扰乱天时,重则道心蒙尘。


她向来遵从,对外总是冷冰冰的。


但这孩子是个可怜的,小小年纪就经历了魔道惨剧,亲眼目睹身边人惨死。


终是同情胜过了师尊的告诫,秋露白照着往常安慰师弟师妹们的经验,抬手触上了少年头顶的黑发,轻轻揉了揉。


手心传来柔软顺滑的触感,像是抚着一匹柔软的锦缎。


“姐姐?”没料到她会来这么一下,少年这回愣了许久,歪着脑袋,一双桃花眼中盛满无措。


“我在,已经没事了。”秋露白没有再动,也不再言语。


少年很快调整过来,恢复面上甜笑,接着说:“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姐姐,那魔头来过洞中一趟,我看到他跟腰间玉佩说话,貌似说的是‘计划继续’?”


他指着靠近长廊入口的一处平整土地,道:“他之前就站在那里。”


“姐姐,他……呜!”少年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捂住胸口,眼见就要倒在脏污的地上。


秋露白眼疾手快,将他揽在怀中,头部靠在自己肩上。


“你怎么了?可是有其他受伤之处?”她关切道。


隔着单薄的衣料,秋露白掌心覆上另一个陌生的躯体,传来的热度并不灼人,像是在冬日里靠近一簇篝火。


她好像,从未和谁有过如此亲近接触。


她有些不适应,正欲拉开距离,肩膀却晕开一片濡湿。


空气中传来少年闷闷的声音,隔着衣料听着有些含糊,隐隐带着哭腔:


“姐姐,我好怕,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秋露白眉峰轻抬,眼前少年已主动拉开距离,漂亮的眸子浸润水雾,眼眶染了胭脂,如雨打桃花,残红落了满地。


她突然有些无措,没人告诉过她美人落泪怎么处理啊。


要不,再抱一个?


秋露白抬起未沾血的那半袖子,拭去少年面上泪水,而后轻轻搂他入怀,略显生疏地拍着他的背。


“咚、咚、咚。”


洞穴内空寂无声,胸腔内心跳的声音经肋骨传导而上,重重撞上耳膜,充斥着整个世界。


他们共享同一段心跳的频率。


少年下颌枕着秋露白的肩膀,法术辉光照不见的地方,他眸光一沉。


他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人。


自由做任何事、不屑于伪装的——纯粹。


但好在,他能活到现在,最擅长的就是伪装。


她喜欢什么样的,他就可以是什么样的。


只需要,一个拥抱。


她的吐息流转在耳边,声音却飘在空中,宛如一个转瞬即逝的幻梦:


“好,我们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