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幻境(2)

江乘雪一出通道,便看见师尊站在他面前,神色清冷,身着一袭月白道袍,腰侧挂着潮音剑,一如往常。


他自然弯起一个笑:“师尊可是久等了?那通道内光怪陆离,徒儿慢了一步。”


“无妨,我们走吧。”秋露白淡淡道。


师尊,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了?


是他多想了吗?


刚起了些念头,他心中理智就怪道,怎么能这么想师尊呢?太失礼了。


也对,师尊不就是师尊吗,还能是谁。


江乘雪晃了晃脑袋,甩开心中那些奇怪的念头,这才想起好像少了个人——跟在他身后的云归鹤呢?


他瞄了眼漩涡口,不像是会有人出来的样子,旋即转头对师尊说:“师尊,我们不等等云小姐吗?”


“不等了,是她自己跟丢了,怪不了我们。”秋露白不在意道,声音在空旷的青铜大厅内回荡。


应该是……这样么?不过师尊既然决定了,他还是不要反驳吧。


江乘雪抿了抿唇,没说什么,得空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他们二人正处在一个密闭空间内。青铜大厅四四方方,四壁皆雕刻了繁复精美的花纹,直教人眼花缭乱,只有正前方有一个一人宽的入口。


秋露白先向前走了一步,挥挥手让他跟上,“阿雪,这个秘境给我感觉很奇怪。”


“为何?师尊是发现了什么吗?”他道。


“一种直觉,算了,我们边走边看吧,你跟紧我。”秋露白率先进了入口。


确像是师尊做事的风格,江乘雪不疑有他,也跟了上去。


通道顶部只比他高出一寸,他再怎么小心也不免蹭上些水液,江乘雪用指尖沾了点,放在眼前查看。


透明无味,只是普通水滴,看着它们聚集在上方的形态,倒像是水汽蒸发后所致。


甩掉手上液滴,就这么一耽搁,他抬眼看见师尊已经出了通道,正回身看着他,凌厉的凤眸此刻盛着关切。


江乘雪心中一暖,没再多想,忙快步跟上。


“阿雪,你瞧瞧这个大厅。”她环顾四周道,行至大厅中央一处没有花纹的地面。


他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现下这个空间呈椭球型,唯有师尊站的那处,以及她左侧、右侧、上方三侧各有一块平坦无纹之处。


而他正前方则是呈三角分布的三个更深黑的通道。


江乘雪走到师尊身侧,秋露白见他靠近,指着左边通道说,“阿雪,我先去探探路,你待在此地等我,若是前方有什么异常,你也能安然无恙。”


她语重心长,音色润朗,声音撞上四壁又折回,仿佛就贴着他耳边说话。


“师尊,我……”他心脏扑通直跳。


每当她关心自己之时,就是他最为欣喜之刻。


那是一种他小时从未感受到的、被人珍重对待的感觉。


是他生命中不可多得、最为特别的甜。


他一向不喜甜,不仅是因为腻,更是因为,嘴里的甜从舌尖直达大脑,会让他想起自心脏蔓延而上的、绵绵无绝的苦。


他身侧空无一人。


孤独地生,孤独地活,孤独地……死。


无人在乎,就像无人在乎茫茫大雪中——一片雪花的融化。


但是她接住了他,轻柔地对待掌心中那朵雪花,即使这不能给她带来什么,即使知道那终有一天会融化。


“阿雪,怎么了?你有什么话想说么?”师尊对他柔柔一笑,“我是你师尊呢,我会永远站在你身旁,想对我说什么都可以哦。”


她嘴角牵起,美目流转,一笑惊鸿。


“师尊,其实我……”江乘雪心潮涌动,不禁想把自己隐秘的心思和过去种种不堪全盘托出。


“其实我一直、一直都……”


下一个音节在他齿尖转动,即将脱口。忽的,他的指尖碰到了腰侧一样物什,触手生凉。


花鸟纹银香囊——她送他的第一个礼物。从她给他那时起,他便一直带着,从未离过身。


不,不能说。


心里另一个声音响起,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


你怎知她爱的不是你那层伪装的、高洁乖巧的壳?


若是见到真实的你,那个卑劣的、阴暗的、为了活下去不择手段的你,她还会这样对你吗?


若是她得知,自己的徒儿其实……


不要、不要再说了。


江乘雪痛苦地皱起眉,晃了晃脑袋,恢复了平日一贯的微笑:“师尊,我没什么想说的,徒儿祝您探路一切顺利。”


“好,不过我走前,还有一事想拜托你。”秋露白温声道。


“什么事,师尊尽管说。”他乖巧回话。


“我想,亲你一下。”


其声轻渺,又透着彻骨缠绵。


她巧笑倩然,凤眸中盛满水光,缱绻地向他看来,清风过处,涟漪顿生。


什么?


惊雷贯耳,那话音在他脑内轰然炸开。


江乘雪浑身一宕,只知机械道:“抱歉师尊,我没听清您说什么,能请您再说一遍吗?”


她掩唇悄笑:“我只说一遍,错过就是错过了。”


这进度是不是,太快了?


“您,为什么突然……”他被突如而来的话砸的有些发懵。


他其实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看见他的表现,敛下眸子,神色带了些落寞:“阿雪,你……不愿意么?”


“不、不是,怎么会。”他面上飞红,支支吾吾道。


“那就是愿意了。”秋露白重新挂上笑容,一锤定音道。


虽说现在不适合追根究底,江乘雪还是小心翼翼问了:


“师尊,您……是因为,喜欢我吗?”


她面色微讶,很快笑容更盛,像是被他懵然的表现逗笑了。


“当然。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怕冷、怕孤独、怕……高处不胜寒,世上无人能知我。”


“如果有人能一直陪在我身侧,就好了。”


原来她也是这么想的吗?


江乘雪不再破坏气氛,最后定定看了她一眼,而后阖上眼皮。


白梅香越来越近,柔柔地包裹住他全身。


她呼吸温热,洒在他脸上,所过之处烧起一丛丛火,密密麻麻的颤栗从脸庞一路向下,传到手心处。


等等,手心?他从刚才起就不自觉地攥着那个香囊。


冰冷的触感唤起了一丝清明。


不对,这一切好像太过顺利了。


他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从未和她说过心中的想法,她怎么会说“和他一样”?


江乘雪猛然睁开眼,身体后仰,避开了她的唇。


他看见面前的秋露白面露疑惑:“阿雪,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么?”


一旦察觉到什么,心头疑窦便愈生愈多。师尊平日除了安慰他,极少以这种语气说话,更别提笑容缱绻。


她是恩重如山的恩人,是不染烟尘的仙君,是伦常纲纪的师尊,连肖想都是在玷污她。


江乘雪心中恶寒,师尊对他从未有过风月之意,他怎就如此轻易接受了?


眼前之人,是谁?


“师尊,抱歉,我还没准备好。”幕后主使未现,他不想打草惊蛇,故而虚与委蛇道。


“那好吧,阿雪等我回来。”她没再强求,转身向左侧通道走去。


她是唯一的线索,江乘雪岂能轻易放人离开,便道:“师尊,我身体有些不适,您能不能……稍微陪我一会?”


“秋露白”闻言回身:“自然可以。”


虽是虚幻的温暖,他也不由扬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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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


即使是沾着砒.霜的蜜糖,他也如飞蛾扑火般趋之若鹫。


江乘雪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五指微张,带了点自己都未察觉的祈求:


“师尊,我……”


没等口中话说完,他就听到轰的一声,脚下震动,四周袭来热浪,温度俶尔上升,很快便到了常人难以忍受的程度。


那人正向他走来,被这么一晃,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师尊小心!”他伸出的手正好扶住了她,拉近了二人的距离。


“秋露白”就着这个姿势,凑到他耳畔,气音流转,一如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其实,你已经知道了吧。”


知道……什么?


江乘雪双目骤然瞪大,她不是最该装下去的人吗?


她轻笑一声:“我并非蠢人,连这么简单的态度变化都看不出。既然你都发现了,我也不想装了,多累啊。”


为何连性格也,如此像她?


“秋露白”接着道:“你很好奇周身发生的一切吧?我是你师尊,为徒儿答疑解惑可是我的天职。”


“简单来说,这是一个幻境,我是幻境根据秋露白的记忆,拟造而生的幻影。”


“只要杀了我,你就能出去,是不是,很容易呢?”


她指尖拂过他的唇,带着活人应有的热度,话语却如恶鬼低语,诱人堕落。


“为什么……”江乘雪喃喃道,忘记了避开她的触碰,唇瓣的颤动顺着指尖传向那人,将一切暴露无遗。


杀了眼前人,杀了……师尊?


“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些?当然是因为你的表现告诉我——你做不到。”


“秋露白”指尖顺着他颈间滑下,划过锁骨、肩膀、手臂,最后落在他腰间霜华剑上。


“这具身体,对她也有反应呢。真是热情的小狗~”


他呼吸急促起来,酥酥麻麻的感觉,过电一般,自她指尖所及之处一直传到尾椎。


“真是她教出的好徒儿。你不敢质问她,连冷脸都不敢对她摆,又岂会对她……刀剑相向?”


明明周围的热度烫得像岩浆倒灌,江乘雪却浑身发冷,无法控制地发起抖来。


阳谋。


她握着他的手,扶上剑柄,调整握姿,拔剑出鞘,剑身平举。


一如那时,她也是这般教他习剑,手把手的。


只不过今日,剑尖所指,却是她的胸口。


“来吧。我很期待哦,被好生教养的徒儿亲手杀掉的感觉。”“秋露白”吃吃笑着。


“不,我……”他喉口堵着一团棉絮,发不出任何一个音节。


他做不到,即使那不是她,只是一个披着她外表的幻影。


温度迅速爬升,江乘雪恍惚间闻到皮肤被烧焦的焦糊味。


“很快的,只要一进,一出。”她敦敦教导着,像极了一个合格的师尊。


剑尖靠近了,却在触到她的那刹瞬间卸力。


“嗵。”


霜华剑坠地,宝剑有灵,于青铜地面上徒然散着冰蓝光华,无声哀鸣着。


江乘雪双手抱头,方寸大乱,显然心智已失。


眼前是大团大团的橙红色,自天边远远烧来。


最后的时刻,他双目放空,却见“秋露白”的背后,有另一个身影急速冲来。


极快,极坚定。


熊熊烈火间,有一人穿过火焰,向他走来。


“阿雪!!”


是师尊,真的师尊。


他闭上了眼。


秋露白一剑刺穿挡路的幻影,抱住力气尽失的江乘雪。


幻境缓缓散去,露出这方天地本来的模样。


海。


沙漠之下的海。


无边无际的、看不到尽头的荧光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