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舆论

为着婚后迁居宫外府邸的事宜,黎元仪已在宫外待了数日。


公主府是先帝在时就替她选好赐下的,她前世却从未真正生活在这里,一出阁便住进琅琊王氏内宅,到死都没能出来。


这一世,她想婚后住在这里,日子不管好坏,都要攥在自己手里用心地过。


公主府距离宫城不算太远,虽多年来有宫人替她看管,可临到大婚前还是得从内到外仔细翻检,重新修缮装饰一番。


黎元仪被公主府内大小事宜缠住,连带时不时配合司衣房试穿大婚吉服,流言似过眼云烟,她只作充耳不闻。


这一日,她正在府内花园查看,雨莲拎着刚买回来的两包蜜饯急匆匆一路小跑过来。


“殿下,殿下!”


“这么慌慌张张,出什么事了?”


雨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如今京城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殿下,说...您一意孤行选了个不知来历的野小子,还为此将太后气得卧床不起,是为不孝女之典范。”


黎元仪叹了口气,“雨莲,世上永远不缺的就是看热闹的人。等再过些时日他们自然就没了兴致议论,这事不必再禀......”


“不是,是......”雨莲急得舌头打结,连连挥手,“那詹信方才路过街巷,正好撞见一群小儿高唱抹黑殿下的童谣,他当即下车......”


闻言,黎元仪面色一凛,隐隐紧张起来。


詹信其人,赤睛大虫也打得,若他一时忍将不住,当街将那些无知小儿也一通暴打,这事怕就没那么容易揭过了。


本就甚嚣尘上的流言恐怕会愈演愈烈。


“他可曾做什么冲动之事?”


雨莲立刻点头,“有,殿下不知,他一下车就直奔糖饼铺子去了,好似根本不在意那群小儿高声唱骂殿下,真真气煞我也!”


黎元仪蹙眉,有些疑惑:“糖饼铺子?”


“正是!奴婢偷偷跟上去,扒在门前一瞧,他竟是把铺面上所有的糖饼都买下了,奴婢实在是生气,这才飞奔回来的......”


黎元仪垂眸,她并没有指望过詹信在背后还会主动维护她,可眼下见证果真如此,不免还是有些情绪波动。


她也是天真,方才竟还担心他当街暴打小儿......


事不关己,他又怎会自惹麻烦?


雨莲气鼓鼓地撅着嘴,“殿下别光顾着发愣呐,不如和奴婢一起去街上亲眼瞧仔细,如今还未礼成,早些看清也好早做打算。”


也不知是何念头占了上峰,黎元仪本不想答应出门,可话到嘴边,竟还是恍惚应下。


待她身着便装,头戴轻纱帷帽,站于人来人往议论纷纷的街巷口,看到不远处街角那道身影时,复杂的心绪不由跟随脚下步伐,一齐倏然停滞。


詹信两只手各提一大包糖饼,连手臂上都挂满糖饼纸包,正弯下腰,将糖饼一一分发给围在他身边的孩童。


不远处还有些孩童仍在嬉笑着唱道:“公主公主真荒唐,不嫁王侯不嫁将,偏要嫁个野儿郎!皇家脸面全丢光,太后气得躺床上,公主笑说‘我爱郎’!”


詹信虽脚上还有伤没好全,却还是慢慢挪过去,将一块块糖饼递过去,那些孩子满脸惊喜地接过糖饼,口中连连道谢,咬一口糖饼,甜得眯起眼睛,也再顾不上唱歌。


黎元仪瞧见他微笑着摸了摸其中一个孩子的头,面色温和地说了句什么。


闻言,围在他身边的孩子纷纷点头,一齐大声道:“我们再也不唱了!”


黎元仪不由心中一动,看向身边的雨莲,“你觉得他方才说了什么?”


雨莲困惑地摇摇头,“殿下想知道?奴婢稍后去打听便是......”


话音未落,她先“咕噜”一声吞了嘴口水。


黎元仪:“......”???


雨莲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也不知道这宫外的糖饼好不好吃......”


黎元仪嘴角微翘,“明日,等明日便买来给你尝尝看。”


她不欲此刻上前让詹信知晓自己在这,正想转身悄悄离开,却见詹信提着剩余的糖饼,拖着受伤的腿,又转而走向街角晒太阳的几位老人,将糖饼递给他们。


那几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接过糖饼,笑得满面皱纹都舒展开来。


雨莲轻笑道:“殿下,这詹信倒是厉害,既能收服顽童,也招老人家喜欢。”


黎元仪点头,此刻一名女童拿着两块糖饼从面前经过,雨莲忙唤住她:“小娃娃,可不可以告诉姐姐,方才给你糖饼的那位哥哥对你们说了什么呀?”


那女童圆溜溜的眼珠子透着光,奶声奶气道:“哥哥说,长公主是世上心地最好的漂亮姐姐,童谣里的词都不对。我们只要答应不再唱这歌,以后他还会给我们带好多好吃的!”


说完,女童抓紧手里的饼小碎步跑开,“我要去找娘亲了!”


黎元仪抬眸,视线再度落在那人身上,看着他将糖饼一一分发与街巷的百姓,无论是孩童、老人、还是经过的行人,皆能得他一份善意。


一股难以诉说的暖流涌进心里,原来他是说了这样的话。


若非亲眼所见,她不会猜到这詹信竟会因为她的缘故,选择将这份善意传递给百姓。


雨莲看看她又看看还在街角发饼的詹信,有些好奇:“殿下难道不想上前与他说几句话?”


黎元仪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不必打扰他,我们回去吧。”


她本已决定全然漠视京中流言,也不愿深究背后之人,可此刻却改了主意,生出了想要应对一二的想法。


自己置之不理,却劳旁人为此费心,却是她的过失了。


“雨莲,帮我做件事。”


次日,邺京最大的茶楼八方馆迎来了了京中最具盛名的说书人——金口小生。


金口小生能闻名京城,不仅仅只靠他精湛而生动的叙述,还有一个很关键的原因,他带来的总是旁人不曾说过的新故事。


因此,无论是达官贵族,还是市井百姓,皆对他的技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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赞不绝口。只要金口小生登场,必定座无虚席,连门外都挤满了人。


金口小生已有一段时日未曾露面,登台的消息很快一传十,十传百,八方馆内外一派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金口小生站在台上,往桌上一敲醒木,轻摇手中折扇:“诸位客官,今日小生要讲的,是一个惊心动魄、九死一生的故事。”


“这个故事的主角不是王侯将相,也不是什么世家公子,而是一位出身寒门,无父无母的孤儿。


他虽是名不见经传的小人物,却有一身铮铮铁骨,一颗赤诚之心。


接下来,咱们便来说说他如何以一己之力,拿下天家赐婚的传奇经历!”


收起手中折扇,金口小生往桌上又是一敲,望着台下竖起耳朵的众人,语气渐沉道。


“话说那日松山校场,那书僮三关已过,样样出众,本以为天家赐婚已板上钉钉。未料,太后娘娘临时变卦,冷笑一声道:‘区区三轮考校,怎能证明他配得上公主?若要娶天家金枝玉叶,还需再加一试!’


太后娘娘这最后一试,便是要书僮孤身一人进山,斩杀那头挣脱枷锁,失控于人的恶虎!”


台下听众听得入神,纷纷惊叹不已。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那恶虎凶猛异常,之前便有那经验老道的驯兽师死于非命,宫中几次派人围剿皆未成功。


太后要书僮孤身前往,岂不是明摆着让他去速死?”


......


这一日后,邺京的街头巷尾都在议论“新驸马舍命打猛虎”的事。而之前还一边倒的舆论也悄然开始逐渐分化,出现了新的声音。


“公主虽有不孝之嫌,但那书僮确实通过了太后的重重考验。既如此,倒也配得上公主。”


“公主嫁与贱籍,千古之奇闻呐!天家颜面何在,简直是家门不幸,国之不幸!无怪乎太后一病不起,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太后先设三试,见那书僮轻松通过,便出尔反尔又加一试。可见,要他孤身打虎是假,取他性命是真!


背信弃义,真乃毒妇!便是就此卧床不起,也是天道轮回,报应不爽!”


一边是对公主不孝,气病太后的指责与不满。另一边却是折服于书僮英勇事迹的赞叹与钦佩,称公主下嫁有情有义,太后刻意刁难实乃心肠恶毒。


议论纷纷,莫衷一是。


几日后,长公主身着素衣前往慈恩寺为太后祈福,并在寺外亲自布施热粥,接济贫苦百姓的消息不胫而走。


京中本还留存的一些非议也逐渐从指责转为赞许。


那些曾唱过嘲讽歌谣的孩童,早已改口唱起一首新编的“仁善歌”——


“公主仁善天下知,慈恩寺里求母安。粥米糖饼分百姓,天家美名传四海!”


*


皇城寿福宫内,扈太后仰卧于美人榻上,脸上敷着玉清膏,正闭目养神。


珠帘微动,一名着青衣的小太监悄无声息地进来,“回禀太后,宫外的消息都打听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