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五章 养女的作用
这话一出，原本一直沉默的冒襄顿时坐不住了。他虽出身名门，却六次南京乡试都名落孙山，至今还只是个功名未就的落魄读书人。没有举人功名，连参加恩科的资格都没有。
“朱公子，”冒襄捋着胡须，声音略显急切，“听闻鞑子勾结权阀，欲毁孔林。若是开战，粮饷消耗必然巨大。不如准许富裕秀才捐纳钱粮，换取举人功名如何？”
此言一出，在座诸人的目光都变得异样起来。张煌言更是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
厅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张煌言沉默许久，终于开口：“朱公子，东虏和流寇即将决战，朝廷岂能坐视不理？”
“哦？煌言兄可有良策？”朱慈烺饶有兴趣地问道。
张煌言起身走到堂中的地图前，指着辽东一带道：“应密切关注战局，未雨绸缪，早作打算。若流寇胜，鞑子必退回辽东，那便是我朝收复京畿的良机。”
他的手指划过海域，停在几个岛屿上：“若鞑子胜，我们当浮海攻辽，在广鹿岛、青龙岛一带登陆，重开东江镇！”
朱慈烺听得连连点头，此人果然名不虚传。正要开口，忽见一直未发一言的侯方域嘴角含笑，似有所思。
“煌言兄真乃文武全才，来年恩科必有你的位置。”朱慈烺说完，转向侯方域，“明春恩科，东林后继必将汇聚南京，正好推举新一代东林三君。”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众人：“而今龙城沦陷，孔林危急，衍圣公已发《讨东虏檄》。我辈传承东林遗志，理当响应，共发檄文，昭告天下。诸位以为如何？”
夜色已深，庭院中的灯火映照着众人的面容。朱慈烺的话音落下，厅内一片寂静。
黄宗羲率先开口：“此举甚善。东虏勾结权阀，威胁圣人之地，天下士子岂能坐视？”
张煌言也点头附和：“确实如此。檄文一出，必能激起天下义愤。”
侯方域依旧保持着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轻轻颔首。
众人纷纷表态，心知这檄文一发，名字一署，便是与太子同进退了。朱慈烺在云陵根基已稳，而东虏又与权阀勾结，威胁孔林，此时站队，倒也算是明智之举。
一番交流下来，宾主尽欢。辞别了众人，朱慈烺有些意犹未尽，决定索性趁着夜色正好，去河上画舫游玩片刻。
夜色如墨，玉溪河上一艘豪华画舫缓缓前行。河面上星光点点，倒映着两岸灯火，远处传来丝竹管弦之声，隐约可闻。
船舱内，檀香袅袅，朱慈烺正慵懒地靠在软榻上，手中把玩着一只青花瓷茶盏。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落在对面的侯方域身上，后者正襟危坐，神色间带着几分拘谨。
今晚的白门阁聚会上，这位才子一反常态地沉默寡言，此刻却主动跟来拜见，显然另有所图。朱慈烺嘴角微扬，等待着对方开口。
“千岁爷……”侯方域犹豫了一下，放下手中的酒杯，“学生斗胆，有一计献上。”
“哦？”朱慈烺眼中闪过一丝兴味，“说来听听。”
侯方域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武昌侯有一养女梦梅，年方十七，容貌绝伦。若千岁爷能纳其为妃……”
“左良玉若有异心，区区一个养女又能如何？”朱慈烺轻笑着打断他的话，手指轻轻敲击着茶盏。
“千岁爷有所不知。”侯方域往前倾了倾身子，“武昌侯年事已高，身患重疾。其众子在许州兵变中已亡，如今膝下仅存一子梦庚与养女梦梅。”
船舱内一时寂静，只听得河水拍打船舷的声响。朱慈烺放下茶盏，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若武昌侯百年之后，能继承其部众者，不过梦庚与梦梅夫婿二人。若千岁爷能……”
“梦梅非亲生，其夫婿更是外人，如何能服众？”朱慈烺眉头微皱。
“此事在于运作。”侯方域正色道，目光炯炯，“若千岁爷应允，学生与家父可往武昌游说，拉拢诸将。只要能说服武昌侯送梦庚入朝，其部众必将群龙无首。”
朱慈烺陷入沉思。船舱外传来船夫的号子声，画舫正缓缓转向。左良玉麾下虽声称兵力匮乏，但真正能战之众也有数万。这支力量盘踞江汉之地，确实是个隐患。若能借此机会……
“此事可试。”朱慈烺终于开口，“不过还需添一计。你去武昌时，可与梦庚密谈。”
“千岁爷的意思是？”侯方域双眼一亮。
朱慈烺站起身，走到窗边。夜风拂过，掀起帘幕一角。“告诉他，本宫知晓武昌侯年迈，日后军政大事还需倚重于他。”他转过身，眼中精光闪动，“另外，可问问他可愿为蜀国公？”
“蜀国公？”侯方域一时愣住。
“不错。”朱慈烺唇边泛起一丝笑意，“左部精锐数万，若能在武昌侯身故后挥师入蜀，剿灭献贼，我即授予其蜀国公爵位，永镇一方。”
“千岁爷高明！”侯方域激动地站起身，随即又赶紧坐下。
“本宫不过是以诚相待。”朱慈烺重新坐回软榻，语气平淡，“至于梦庚如何选择，那就是他的事了。对了，你此行不可耽搁太久，别误了明春恩科。”
“多谢千岁爷挂念。”侯方域感激地拱手。
画舫缓缓驶入永昌坊后湖，停靠在石砌码头边。夜色已深，岸边灯火稀疏。朱慈烺刚要下船，忽见一个身影在暗处等候——是锦衣卫指挥使朱纯杰。
这个时辰，朱纯杰不在府中歇息，反而在这里等候自己，必有要事。朱慈烺心头一紧。
“候兄，师兄，就此别过。”朱慈烺向侯方域与郑森告别，随即带着朱纯杰快步来到湖边小院书房。
“千岁爷，骆指挥密报！”朱纯杰递上一封密信，神色凝重。
朱慈烺展开信纸，目光飞快扫过，脸色骤变。“王永吉、司马铭竟要引清入关？”
这个消息太出乎意料。大同府的这些人难道不明白，倘若李自成撤离山西，大同府必成为玄军囊中之物？朱慈烺在书房内来回踱步，思绪翻涌。
“要不要属下亲往大同一趟？”朱纯杰恳切说道。
“来不及了。”朱慈烺摇头，“现在只能寄望骆修身能及时通知李自成。”
“若李自成得知大同与玄军勾结，只怕会弃太原而逃。”朱纯杰忧心忡忡。
朱慈烺走到窗前，望着漆黑的夜空。若李自成撤军，整个北方局势都将失控。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窗框，思索对策。
与此同时，太行山旧关关城外。
夕阳西下，残阳如血，将天际染成一片赤红。李自成立于山巅，目光越过层层叠叠的山峦，落在固关与青岭一线。山风呼啸，吹动他的战袍猎猎作响。
远处战场上硝烟弥漫，喊杀声此起彼伏。大顺军主力正与玄军展开激烈的会战，无数将士在厮杀中倒下，鲜血染红了这片古老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