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八章 读书人联名
“占房令?那是什么?”阮大铖眉头紧皱。
“就是把北京城内的汉人全都赶出去,房子和家什都归八旗贵人!”祖可法得意洋洋地说,“你们是甘做亡国奴,还是甘愿饿死?”
“丧尽天良!”
“太狠毒了!”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众人纷纷怒骂起来。有人握紧拳头,有人咬牙切齿,更有人眼中含泪。
祖可法却大笑道:“你们这些书呆子太没见识了!历史总是如此轮回,哪个朝代的兴起不是屠人千百万?我们生来就是要统治这片土地,不能当奴才的汉人留着何用?”
他环视四周,继续说道:“告诉你们,不仅仅是占房和剃发那么简单,我大清治理天下,自有严明律法!要么让你们太子迎娶我大清公主称臣,割让汉水以北,年年进贡三千万石米麦;要么就等着灭亡!”
“休想!”阮大铖冷笑,“读书人骨气,岂是寻常可以侮辱的,宁死不屈,绝不苟且!钱谦益,你说是不是?”
一直沉默的钱谦益心中一凛。作为东林党魁首,他深知阮大铖这权阀是在故意套他的话。但此时此刻,他却不能再保持沉默。
祖可法又补了一刀:“山东迟早是我们的囊中之物,连圣贤坟墓都不放过,要让你们彻底绝望,永无翻身之日!”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众人的怒火。钱谦益再也坐不住了,他猛地站起身来,声音洪亮:“宁肯玉碎,不愿瓦全,绝不让至圣先师遗址被亵渎!”
“对!曲阜乃圣地,绝不容宵小染指!”
“誓死保卫圣人家乡!”
“我等读书人当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阵呐喊。就在这时,罗大公从怀中取出一卷檄文,高举过头:“这是《讨贼安民檄》,请诸位同仁署名!”
“阮大铖挺身而出,誓死不移!”阮大铖第一个站了出来。
钱谦益面色阴沉,怒意难遏,没想到阮大铖竟是第一个响应的。他心中五味杂陈,既有对阮大铖这种投机取巧行为的鄙夷,又有对自己犹豫不决的自责。
“滨州郑森,愿意署名!”
“鄞县张煌言,愿意署名!”
“松江陈子龙,愿意署名!”
一时间,众多举人纷纷上前署名。眼下正值恩科在即,各地才子汇聚南京。亲眼目睹、亲耳听闻鞑子的狠毒,若还不挺身而出,还谈什么进士功名?
钱谦益看着眼前的场景,内心激荡。他知道,一旦在檄文上署名,就意味着与清廷势不两立,再无回头之路。但此时此刻,他已经顾不得那么多了。
“钱谦益,愿以真名,誓死捍卫尊严!”他的声音掷地有声。
孙之獬和祖可法对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冷笑。这檄文必会被他们带回北京,交给多尔衮。从此以后,所有署名之人都将成为清廷的眼中钉、肉中刺。
但这又如何?读书人若连这点气节都没有,还读什么圣贤书?
孙之獬最后看了一眼这群昔日同僚,默默调转马头。他知道,从今以后,他们将走上完全不同的道路。或许有人会成为殉道者,有人会成为变节者,但此刻,他们都是为理想而战的勇士。
南京大功坊的抚军大元帅府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落一地金色。府邸内檀香袅袅,朱红色的房梁上雕刻着精美的龙纹,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朱慈烺端坐在太师椅上,一身明黄色蟒袍,衣袖上的金线绣着九爪金龙,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他目光平和地看着跪在地上的两个清国使臣,眼底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孙之獬,金之俊。”朱慈烺的声音不疾不徐,“你们不必如此。大明向来以礼仪闻名天下,不会斩杀来使,断不会对你们动用拘押。”
两个使臣却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起。他们的额头紧贴地面,身体微微颤抖,仿佛在害怕什么可怕的事情发生。
朱慈烺眉头微皱,转头看向一旁的锦衣卫千户张韬:“这是怎么回事?”
张韬脸上挂着谦和的笑容,拱手道:“回禀千岁,臣并未为难二位使臣。只是他们一路南下,似乎听到了一些不实的传言。”
“哦?”朱慈烺的目光在两位使臣身上扫过,“什么传言?”
张韬压低声音道:“听说是有人传言,说我们要把他们扣下来,以此要挟清廷。”
朱慈烺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真是可笑。”
他对着两个使臣挥了挥手:“起来吧,坐下说话。”
孙之獬和金之俊这才颤颤巍巍地站起身,小心翼翼地在椅子边缘坐下。他们的背脊挺得笔直,双手紧握放在膝盖上,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大堂内一时陷入沉默,朱慈烺也不着急,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说说吧,”他放下茶盏,语气温和地问道,“多尔衮派你们前来有什么目的?”
孙之獬偷偷打量了一眼朱慈烺年轻的面容,咽了口唾沫道:“回千岁,摄政王派我等南来有两件事。一是为议亲之事;二是澄清关于大清要毁曲阜孔林的传言。”
“是啊,清朝同样推崇儒家思想。”金之俊在一旁急忙补充,声音中带着几分讨好,“摄政王对孔圣人极为敬重。”
朱慈烺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是吗?可惜衍圣公已经带着孔门子弟北上了。”
听到这话,两个使臣脸色顿时一变,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孙之獬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知衍圣公的大军……现在到哪里了?”
“还没到北京。”朱慈烺淡淡道,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不过有衍圣公的旗号在,北伐大军自然士气高涨。”
大堂内的气氛一时有些凝重,两位使臣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朱慈烺心里清楚,这支北伐大军根本不可能真正统一。流寇、关宁军、新军,再加上刘良佐、许定国等诸多军头,能不内讧就不错了。但这些话,自然不必告诉眼前这两个使臣。
“说说议亲的事吧。”朱慈烺转移了话题,声音中带着几分慵懒,“本宫倒是不反对与清国联姻,只是每年四百万石的岁贡,未免太多了些。”
“这个……这个可以商议。”孙之獬如释重负,连忙说道,“只要千岁同意联姻,岁贡的数目完全可以再商量。”
朱慈烺微微一笑,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那个所谓的东莪格格才七岁,就算十五岁出嫁也要再等八年。到那时候,说不定多尔衮早就不在了,顺治也未必会让自己最恨的叔叔的女儿当皇后。
这议亲,不过是个幌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