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8章
裴玠的语气十分笃定。
刚刚心头的烦闷也一扫而尽,他只觉自己这一晚上的烦心似乎在此刻都消散了不少。
崔令窈,她感觉到了。
松开牵住衣袍的手,崔令窈缓缓坐起身,看向转身望向自己的裴玠。
“是,陛下今日心情不好,是不是?”
她下午时分便觉察到了。
这种感觉,她也不是第一次感觉到了。
只是这一次,同之前那次不同。
裴玠在伤心,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
而且,不止是伤心,还有说不出的烦闷,堵得人胸口憋闷得难受。
是什么事,会让他有如此大的情绪波动?
朝堂上的事?
未曾听闻如今朝堂有何大的变动?
太后又折腾出了什么事?
太后……
崔令窈一愣,下意识想到了老夫人给自己的那些香膏。
难道,是这件事吗?
裴玠似乎的确一直在查这件事。
从下午开始,这股情绪便一直未曾断绝,甚至到后面,崔令窈还品出了一丝委屈。
她起初是疑惑,可后面却慢慢品出了好笑。
看来她和陛下之间,的确是在双方情绪过于波动之时会产生奇妙的共通。
上次陛下会深夜来自己房中,也是因为察觉到了那日自己情绪的不对劲。
而反过来,陛下却觉得在他情绪烦闷之时,自己迟迟未曾给出反应,因而心生不满。
这倒是有些像小孩子一般较真了。
只是陛下难道忘了,他进成阳伯府倒是容易,但自己想要入宫,却是千难万难了。
不过,尽管清楚知晓,她不可能进宫去安慰裴玠,但屋内熄了烛火后,崔令窈却一直未曾入眠。
她盯着床顶的帷帐,半点困意也无。
直到,窗扇传来了熟悉的响动。
她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呼吸也调整到了合适的模样。
装睡这件事对她来说本就是手到擒来的。
而后,她的鼻尖嗅闻到了淡淡的药气。
裴玠是不喜欢熏香的,紫宸殿内偶尔会点起龙涎香,不过多数时候那香炉都是空闲着的。
他的身上也不像其他皇族或是世家公子那般,行走间总是有着雅致的香气。
与他那张妍艳到极致的面容不同,他的身上是极致的清淡。
只是最近喝多了汤药,才浸染上了淡淡的药气。
是裴玠。
崔令窈瞬间就判断出来了。
他自己主动找上门来了。
这是一个很不帝王的举动。
却莫名让崔令窈眼中的裴玠又多了几分鲜活。所以,她才在裴玠选择转身离开不打扰自己时,拽住了他的衣袍。
尽管理智告诉她,不要让两人之间的关系掺杂了太多私人的感情。
可想到那夜裴玠的安慰和陪伴,想到今夜他漏夜前来却不曾打扰的转身,崔令窈还是选择了不理智一次。
人在伤心的时候,都是很需要陪伴的。
那日的自己如此。
想来今日的裴玠也是如此。
“你交给朕的那份香膏,朕查出了源头。”
这一句话,让崔令窈明白了他今日异常的所有原因。
“是太后。”
不是疑问,崔令窈说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确定了。
“是。朕的母后,她从来没有存过让朕活着掌权的心思。不光成阳伯府,这般的算计和手段,在神都内许多府邸中都有。也不都是香膏,她在宫中见识过无数妃嫔争宠算计的手段,取其精华而择之,都悄无声息送进了这些世家宅邸中。最久远的一家,从朕登基那一年就开始了。而那些世家也浑然不知,自己得到的这些精巧手段,其实都出自宫中。”
果然,崔令窈心中轻叹。
老夫人所给的那香膏,根本不是她从娘家带来的,而是后面她不知从什么途径得到的。
娘家带来的说辞,也不过是为了让自己更好接受,更相信地使用罢了。
只是,崔令窈也觉得不可思议。
太后到底是多恨裴玠?
竟是从他登基开始就布局了吗?
她知晓裴玠将来择选后妃就是在神都内这些老牌世家,所以便广撒网,早图谋。
崔家这等新晋蹿升起来的家族,居然也在她择选的范畴中。
可见她这张网究竟有多大。
而上一世,她也真的成功了。
一个崔令仪,就这么阴差阳错地做成了许多人费尽心思谋算都未成的事。
想到那日空一上师所说的话,崔令窈心中一个隐藏了许久的疑惑又浮了出来。
太后,她真的是陛下的亲生母亲吗?
一个亲生母亲会毫无缘由地恨一个孩子恨到如此程度吗?
裴玠看着崔令窈眼神中的惊讶,似乎也读懂了她的疑惑。
“你的怀疑,朕也曾疑心过,这些年也不是未曾查过。只是,始终没有发现什么异样。朕思来想去,或许她对朕的恨意,和三皇妹有关吧。”
三皇妹?
长平公主?
崔令窈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
三公主不是先帝的盈婕妤所生,且早就嫁人了吗?
为何会和太后牵扯到一起?
“不是长平,其实按照正确的序齿,长平应当是排行第四的。朕的这个三皇妹,在玉牒上并无记载,因为她在出生当日便夭折了。”
早夭的皇子还好,但公主多数是不入序齿的,甚至皇室玉牒也不会有所记录。
除了她们的母妃,很少有人会记得她们。
“朕和三皇妹,是一母同胞的龙凤胎。可惜,龙生凤夭,父皇担心此事传出去会被有心之人做文章,也担心担着这么一个名声对朕不利,所以三皇妹便未曾被计入玉牒,外人更不知晓,皇室中曾短暂降生过一位三公主。朕起初也并不知晓这件事,是父皇崩逝前告知了朕,更说出了这些年母后心中对三皇妹的思念。
所以朕登基后,曾草拟过一份圣旨,将三皇妹记入皇家玉牒,并为其拟定封号,为荣羲。那份圣旨,只要母后加盖上玉玺,便可正式晓谕前朝后宫。日后,三皇妹也可享皇家香火祭拜。
可是,母后拒绝了。”
她当着裴玠的面,把那卷圣旨扔入了炭盆中,烧了个干干净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