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永远不会谅解
以前的每个晚上,家里都会很安静,妈妈不语,他也不语,只默默的帮妈妈按摩肌肉,打扫房间,洗衣服,写作业。
日复一日,偶尔会有月光陪伴,可月亮也是不语的。
只有现在的晚上……
“江水,江水。”
唐烈又来了。
苏云面带微笑:“和唐烈玩会去吧,妈妈可以自己先锻炼一下。”
她说的锻炼,也只是简单勾勾手指,每一次勾动都会有种钻心的疼痛,常常勾了十几次后,脑门上便会出来很多汗水。
太痛了!而沈夏说,这只是开始,以后的疼痛会是现在的百倍千倍。
苏云不会放弃的,就算痛上一万倍,她也要在死之前,能够张开双臂拥抱一下儿子。
外面客厅,唐烈把一袋蔬菜和一条五花肉放在了茶几上。
看到江水出来,他说道:“江水,菜和肉放这了,我出去玩了。”
“你别出去了,我要给你补课。”
“啊?”唐烈转过身,立马排斥的摆摆手:“不用不用,我会跟我妈说,你已经帮我补过了。
我知道你时间紧张,没事,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江水很坚决:“我现在有时间,你没带课本,就先用我的吧。”
唐烈往后跳了一步:“不是吧江水,你来真的?我不想补课,不想学习,你别逼我,你要是逼我,我就不给你送菜了。”
“你不给我送菜,我也要给你补。”
唐烈帮了忙,江水决定帮助他学习,无关乎是否送菜。
“啥?不给你送菜,你也要给我补?”唐烈不敢相信的叫道:“以前你不是这样的。”
“现在是了,以后是了。”
江水说的很简短,唐烈却因此陷入抓狂的状态。
“啊……能不能不补啊,我约了同学去公园玩!”
“没关系,我可以去菜市摊等着你回来。”江水拿出书包,掏出课本,放在桌子上,然后坐在那,静静等着。
唐烈胸口起伏了几下,奇怪?江水怎么愿意等着他了?以前他迟到,可是一分钟都不带多等的。
可恶啊!
“行行行,真是怕了你了,我补还不成嘛。”
他不得不妥协,江水真要去了菜市摊,妈妈肯定知道他又跑出去玩了,回来免不了一顿胖揍。
江水嘴角露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意。
唐烈是坐下了,但嘴巴却是一刻不停歇,说的问的全是和学习无关的话题。
“江水,你家邻居为什么要盖新房子?”
“原来邻居走了,是新邻居。”
“哦,那什么时候能盖好?”
“正在装修。”
“哦,那…”
“看课本!!”
……
……
“欸江水,你还没说那个女生长什么样呢,明天我帮你一起找。”
“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加一起,等于几?”
“嗤哈哈,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啊?我认真的,真帮你一起找,这样你不是可以节约时间嘛。”“…我也讲不好,她有一条到肩膀的松散麻花辫,长的很好看。”
“很好看?有你班冯心月好看吗?”
“有。”
“真的假的?那应该就好找了,只管找最好看的那个就行…”
江水面带绝望,他又被唐烈带偏了。
时间一分分流逝,江水是在“欢快”的气氛中度过的。
等唐烈走后,这间屋子才又恢复到之前的样子,安静,死寂。
他从书包里拿出那把卡通伞,手指拨动了一下最下方的卡通猫咪,随着左右摇摆,屋子里终于有了一点生机感。
忽然,他想起什么,衣服还没有洗出来,赶忙收起卡通伞装进书包里。
这样用来只是发呆的时间,对于他来说有些奢侈了,他不免产生自责。
晚上十点钟,洗好衣服,打扫好房间,江水去卧室看妈妈,苏云头下的枕头已被汗水打湿。
那是在对手指进行训练时,因为疼痛所出来的汗水。
“妈,是不是很疼?”
苏云尽量舒展开眉头,轻轻摇头:“不疼的,妈妈能坚持下来。”
和儿子的辛苦劳累相比,这点疼痛又算得了什么。
江水换下新枕头,又弄了热水,用毛巾给妈妈擦脸。
“小水,你别忙活了,作业还没写吧,去写作业,然后早点睡觉。”
这孩子看不得她有一丝不适的地方。
“没事妈,才十点,刚才给唐烈补课,按摩流程还没做完呢。”江水收拾好水盆,又坐在床边按摩起肌肉。
苏云知道,江水心里有一张时间规划表,只要被他列入表格里的,都是势必要完成的。
唐烈是个意外,生生打乱了那张规划表。
苏云却觉得这样挺好,江水每天的生活太一成不变了,枯燥,沉重,缺少的,正是那种“欢快”的气氛。
“小水,这几天,蔡警官那边有消息吗?”
江水抿紧嘴唇,而后开口道:“没有。”
蔡警官是负责侦办江水父亲车祸事故的刑警,一直都在极力寻找那个肇事司机,可是一年了,还是没有任何消息。
江水已经不抱有希望。
每每想起害惨他们一家的肇事者,还在安然无恙的生活着,苏云就难过的睡不着觉。
她越想念死去的丈夫,就越恨这个肇事者。
她也只能恨,但要考虑现实中存在的问题,比如江水以后的生存。
苏云轻轻开口:“可能妈妈等不到那天了,要是蔡警官找到了肇事者,人家一定会和你调解取得谅解书…
到时候,你就签一下谅解书,但必须得让他多赔偿钱,才能去签。”
苏云交代着江水该怎么处理这件事。
然而江水却是露出阴冷的目光:“我不要钱,我不会签谅解书。”
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肇事者判死刑,以慰爸爸在天之灵,但蔡警官说几乎没有死刑的可能,最多在刑期上加重一些。
那就加重刑期!江水不会谅解他的,永远不会。
他很想念爸爸,但从来没说过,在别人面前,没必要说,在妈妈面前,不敢说。
苏云知道儿子在想什么,叹口气说道:“妈妈又何尝想谅解啊,但你需要生活下去,就得需要钱。”
苏云比谁都恨那个肇事者,丈夫浑身是血的样子,常常出现在她的梦中。
可为了儿子以后一个人能好过一点,谅解肇事者,多取得赔偿,才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江水很执拗:“妈,你别说了,我们不谅解他,不需要他的钱,我不怕苦,等我再长大点,我会一边上学,一边挣钱。”
“好孩子,好孩子,妈不说了。”苏云眼泪滑落下来,她赞赏于儿子的坚强,又为此心疼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