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收下黑风寨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姜清芷示意苏瑶捧来漆盒,掀开盖子露出半卷泛黄的文书,


“三年前朝廷颁布的《流民安置条令》,只要能开垦百亩荒地、安置三百流民,匪帮亦可获朝廷赦令。”


她指尖划过文书上的朱批,朱砂红的字迹在烛光下宛如凝固的血,


“姜家愿意出粮出种,助周当家在黑风岭开辟良田。到时候,你们是护粮有功的义民,官府再想动黑风寨……”


她故意拖长尾音,鎏金短笛在掌心轻轻敲击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像极了战鼓前奏。


周魁盯着文书上的官印,喉结滚动两下,抓起酒坛猛灌一口:


“姜小姐倒是会画饼。开垦荒地谈何容易?开春的冻土层比铁板还硬,拿什么刨地?”


“这就不用周当家操心了。”


姜清芷将契约推到他面前,新添的字迹还带着湿润的墨香,


“姜家的铁匠铺已打造三百把铁犁,明日就能运上山。开垦的田地,七成归黑风寨,剩下三成的产出,姜家以市价收购。”


她忽然压低声音,目光扫过周魁紧绷的下颌,


“周当家也不想寨子里的孩子永远目不识丁,老人生病只能硬扛着看吧?”


“少拿这些话糊弄人!”


周魁的拳头重重砸在桌上,震得烛火剧烈摇晃,


“姜家肯下这么大本,怕是想把黑风寨变成你们的佃户吧?”


姜清芷却端起茶盏轻抿,茶汤的热气模糊了她眼底的锋芒:


“周当家把姜家想得太狭隘了。”


她取出一叠地契,边缘还沾着新鲜的泥土,


“这是漠沙城城郊的十亩熟地,就当是给黑风寨的定金。若开垦不顺,随时能带着老小去那里落脚。”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姜家医馆的大夫每月会进山义诊,学堂也能腾出两间校舍。”


周魁的目光扫过地契,又死死盯着姜清芷:


“你就不怕我拿了好处,转头继续当山匪?”


“怕。”


姜清芷忽然轻笑,“但周当家比我更怕。”


她指了指窗外,


“新知府的官船已到黄河渡口,不出三日就会抵达漠沙城。他上任后的第一把火,烧的就是黑风寨。”


阁楼外的风雪突然变得猛烈,扑在雕花窗棂上发出呜咽。


周魁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铜哨,十年刀尖舔血的日子在眼前闪过。


他想起三天前,寨里的王老汉咳血而亡,孩子们只能用破草席裹着尸体草草掩埋;上个月,小顺子因为不识字,误把毒药当成草药……


他猛地将酒坛砸在地上,陶片飞溅中抓起狼毫:


“再拟一份文书!”


他咬开手指,鲜血滴在纸上晕开,


“我周魁今日立誓,若黑风寨负了姜家,必遭天打雷劈!”


姜清芷看着血字契约缓缓展开,唇角终于扬起一抹真正的笑意。


她取出另一枚刻着姜家徽记的令牌,放在周魁面前:


“凭此令,黑风寨的人可在姜家商号赊账。”


她望向窗外风雪中的黑风岭,轻声道:


“等到来年麦浪翻金时,周当家就会知道,让寨子里的孩子读书习字,老人们能安稳看病,比什么都值得。”


周魁盯着血字契约,狼毫笔尖悬在半空,凝固的血珠摇摇欲坠。


他忽然扯起嘴角,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姜小姐这步步算计,倒让我想起十年前黑风寨被官兵围剿的夜里——那时我们也是这样,被人堵在绝境,不得不背水一战。”


他的指节捏得发白,在狼毫杆上烙出深痕。


姜清芷将鎏金短笛轻轻搁在桌上,金属与木面碰撞出清响:


“所以周当家更该明白,这次不是绝境,是生路。”


她抬手推开雕花窗,风雪卷着几粒沙砾扑进来,打在文书的朱批上,


“新知府的手段,可比当年的官兵狠辣十倍。他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烧匪,第二把清田,第三把——”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周魁骤然紧绷的肩膀,


“怕是要把漠沙城所有‘不安分’的势力连根拔起。”


阁楼陷入死寂,唯有炭火噼啪爆裂。周魁握紧拳头,问到:


“你说的学堂、医馆,何时能兑现?”


“明日,姜家医馆的李大夫已收拾好药箱,随行的还有三位夫子。他们此刻就在姜府,只等周当家一声令下。”


她推过一个锦囊,里面装着几枚刻着“医”字的铜牌,


“这些令牌发给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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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的老人,凭此可随时在姜家医馆免费用药。”


周魁的喉结剧烈滚动,想起母亲咳血时颤抖的手。他猛地将令牌拍在桌上:


“若开垦中途,姜家断了粮种怎么办?”


“不会。”


姜清芷将鎏金短笛横转半圈,笛身上的云纹在烛光下流转,


“周当家应该知道,姜家商号最主要做粮食生意。断了你的粮种,岂不是自断财路?”


她忽然轻笑一声,指尖划过契约上的朱砂封印,


“再说了,比起黑风寨的武力,我更看重这里的土地——只要荒地开垦成良田,产出的粮食便是我们共同的命脉。”


周魁的手掌重重擦过脸:


“姜小姐倒是把算盘拨得清楚。可就算开垦了荒地,新知府会认我们这群匪帮洗白?”


他抓起案上的残酒泼向炭盆,火焰“轰”地窜起,映得满室通红。


“你放心,你可以问问王猛。”


姜清芷将鎏金短笛横转半圈,笛身上的云纹在烛光下流转,


“他和之前寨子里的兄弟,如今全部都是良民了。”


她抬手示意苏瑶展开一卷泛黄的户籍卷宗,密密麻麻的姓名旁都盖着鲜红的官府印鉴,


“去年冬末,他们就在青州城郊置了田地,孩子进了姜家学堂,老人能在医馆免费抓药。”


周魁的指节捏得发白,铁面具下传来粗重的喘息。


他忽然狠狠踢开脚边的陶片,碎瓷滑过地板的声响刺得人耳膜生疼:


“望姜小姐说到做到。”


他抓起案上的狼毫,笔尖几乎要戳破契约,


“如若做到,我周魁这辈子认定小姐了,黑风寨上下八百人唯姜家马首是瞻!若不能……”


他咬开掌心,鲜血滴在“姜清芷”三个字上,


“我会带着兄弟们杀进姜家商号,就算死,也要在你眼皮子底下放一把火!”


姜清芷望着血渍在宣纸上晕开,指尖轻抚鎏金短笛,忽然轻笑出声。


“周当家这誓言,可比任何契约都重。”


她的目光如刀,穿透铁面具直抵周魁眼底,


“但你要记住——让黑风寨活下去的不是刀剑,而是人心。若你敢背信弃义,我会让这漠沙城的每寸土地,都成为埋葬山匪的坟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