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3章 交易

军旅生活原本就是枯燥乏味的,可擎云偏偏就能琢磨出各种各样“折磨”人的法子来,而被他训练的这四十多人竟然会乐此不疲?

是啊,所谓当兵吃粮,这个年代的大头兵有几人是满怀报国情怀来的啊?

一日三餐管饱,还能见到一顿肉食,军饷又不少拿,最主要的是他们能够跟着擎云练出真正的杀敌本领。

这些大头兵或许头脑简单了点,却又不是傻子。

这样的训练持续下去,只要是能够咬牙坚持下来,将来就算是离开了,到哪里不能混个好前程啊?

“‘潜伏’?你们先在这里待着,本将过去转转。”

听到米为义所说,刘正风倒是来了精神,顺手将一封军报递给了擎云,谁也没带一个人溜达去了后山。

“老俞,既然倭贼已经上岸了,这‘镇海卫’对方一定会来骚扰的。”

擎云一目三行将刘正风递过来的军报看了一遍,然后甩给一旁的俞大猷。

从第三个十天开始,受训的四十名军士还在正常训练,擎云的主要精力然而是放在了这四名队长的身上,尤其是这位已经逐渐显露名将之资的俞大猷身上。

此人在行伍之中也待了小十年了,同寻常将领有所不同,俞大猷对剑法的喜爱远在刀法之上,甚至都到了痴迷的地步。

可惜,时至今日并没有接触过多么高明的剑法,更没有名师在一旁指导,完全凭着一腔热血和执著,于剑法只是的修为竟然登堂入室了!

擎云并没有传授给俞大猷任何剑法,无论是泰山派的或者武当派的,倒不是擎云敝帚自珍,而是觉得没那个必要。

俞大猷已经到了而立之年,如今在剑法上的造诣更多的来自于实战厮杀,勉强算是自成一派。

擎云要做的不是传给他现成的剑法,而是给他讲解剑法最基本的东西,比如如何出剑、如何入剑,如何将一柄剑举轻若重?

在这期间,擎云又暗中将武当派的入门心法相授,并渡了一道真气给他,引导着俞大猷慢慢感悟真气在体内的运行。

在擎云看来,他这样做也算是在给武当派结善缘了,即便师尊冲虚道长知道了,也一定会赞成他这样做的。

因此,包括俞大猷在内的四名队长,这些天反倒是更多地跟在擎云身旁,或是练剑,或是打坐。

短短数日,进步最大的自然是俞大猷了。

从来没有接触过内功心法的俞大猷,一旦自行找到了气感,就仿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天地。

再次施展出原来的剑法,已经完全不是一种感觉了。

而剩下的那四十名军士呢,则改为了两日一练,中间那一天并不是在休整,而是练起了“潜伏”。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也算不得什么新鲜的玩意,军中的斥候兵就有不少擅长这些的。

可是,擎云提出的要求会更加严格,甚至到了“变态”的程度。

百十亩大小的后山,树木林立、杂草丛生、勾勾叉叉的地方也不少,四十个人藏起来,似乎也不算是太难吧?

反正擎云给出的规则很简单,让那四十名军士先行藏好,一个时辰之后,再派出俞大猷等四名队长去找人。

最先被找到的十人,两天没有肉食,而能藏到最后十名的,却能够吃到双倍的肉食。

当然了,肉不肉食的其实不是多重要,关键是这“面子”上挂不住啊,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颗脑袋,谁比谁差啊?

于是乎,这帮小子可就较上劲了,于“潜伏”之上的训练热忱,甚至已经超过了厮杀格斗和战阵操演。

“云道长,您觉得师尊他能找出来几个人呢?”

经过这大半个月的相处,这四十四人对擎云的称呼统一变成了“云道长”,就算衡山派出身的向大年和米为义也不例外。

一开始擎云还有些“抗拒”,再怎么说,向、米二人自己还是要叫一声“师兄”的,如此一来岂不是有些乱了?

最后还是刘正风直接拍板了,各叫各的,擎云可以继续称呼“向师兄”、“米师兄”,却也不能阻止别人叫他“云道长”。

擎云终究只是“过客”,不可能在军中为其谋一职位,“道长”一词就包含了浓浓的敬重之意!

“呵呵,米师兄啊,底下这帮小子才训练几天啊?凭借刘师叔的经验,即便不动用内力,想来半数以上还是能够被找出来的。”

半数以上?

擎云如此说法,殊不知已经是在“自傲”啊。

“云道长,您方才说让他们出去见见血,难道咱们下一步要主动出击吗?”

想到训练了快一个月了,似乎做的更多的反而是怎样进攻,如何快速有效地收割敌对的性命。

说到底也只不过四十四人而已,就算战阵练得再纯熟又能有多大的能量?

以一当十可以,以一当百勉强,难道还真能人人都是千人敌、万人敌吗?

于是乎到了后来,这四十四人身上的“零碎”就多了起来,除却人手一口宝剑或跨刀,手中还会有一件长兵刃,或刀或枪。

背后背着五柄投枪,尺许来长,硬木削成。

双腿或腰间各藏有一枚匕首,擎云最想要的还是“军刺”,只可惜短时间内还鼓捣不出来那玩意。

每个人的怀中,左右还各揣着一包石灰粉,以备不时之需。

“老俞啊,倭贼一旦上岸必然会四处劫掠,他们不会聚在一起,意在调动我方守军疲于奔命。”

“‘镇海卫’也一定会来,却不是在最开始的时候,等到‘镇海卫’半数兵力被调出之后,他们才可能前来暗袭。”

“咱们这四十多号人,留在这里守城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与其在此苦等不如主动出击。”

“今夜咱们就出发,一会去宣布贫道的一道军令,拿倭贼的左耳来报军功,一只左耳一两银子,累积能够拿到倭贼十只左耳者,可以来贫道这里再兑换一招剑法。”

好家伙,任谁也没有想到,向来温文尔雅、人畜无害的擎云道长,怎么会发出如此残忍却又诱人的军令?

“嘿嘿,云道长,小兄还有一个建议,不如您把这道军令同时传到江湖上去,任何人能够带来倭贼左耳者,同样能够来找您‘交易’如何?”

擎云的话,让身旁这四位队长都有些热血沸腾,向来脑子活泛的米为义又得寸进尺地建议道。

耳朵是长在头上,哪有那么好割的,只能先要了对方的性命才会乖乖配合吧?

要知道,这还只是擎云个人给出的承诺,若是真做到了斩首成百上千甚至更多的,那又该是多大的军功啊?

“嘿嘿,米师兄这是想让贫道倾家荡产啊?无妨,你等若是愿意,就顺带在江湖上宣扬宣扬吧,也不知道贫道这区区薄名,究竟有几分号召力?”

米为义的大胆之言,倒是让擎云这个始作俑者两眼一亮,似乎觉得这个提议比自己忙活了一个月都有盼头啊?

倭贼才能上岸多少人?撑死了数千计而已。

更多的倭贼似乎都躲在海上,而这数千人又可能分作数十上百波。

要知道,往年可是出现过几十名倭贼,就能撵着十倍、数十倍官军逃窜的奇葩现象,这就更加助长了这些倭贼的嚣张气焰。

要不然擎云也不会只训练四十多人,虽说时间紧人手不好找是一个主要原因,实则也是在对症下药啊。

......

“哈哈,云贤侄,愚叔抓回来了三十五人,不过未曾动用内力之时,只找到十七人而已。”

估摸着两刻钟的功夫,刘正风再次回转,这一趟也算“大获全胜”了。

“刘师叔果然‘厉害’!看来,能够逃过刘师叔法眼的,只有您收的那四个记名弟子和那位田七了。”

扫了一眼刘正风身后跟着的三十五人,一个个都垂头丧气的,似乎觉得自己这些天的训练都白费了,又有些担心受到云道长的惩罚。

“好了,一个个怎么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还有半点军中悍卒的样子吗?这还是贫道练出来的兵吗?”

“要知道,尔等的‘潜伏’课业才训练五天,而刘师叔在江湖上可是一流境界的好手,尔等今日被他找出来,不丢人。”

“老俞,你们四个一起过去,一刻钟之内不能把剩下的五人给带回来,贫道看你们这些队长的脸面还往哪里放?——”

这样的结果,一开始就在擎云的意料之中,要是这四十人都能瞒过刘正风这样的一流高手,那不直接原地成精了吗?

“不行,愚叔也要跟去看看,到底剩下的那五个小子藏到哪里去了?”

得,刘正风这位参将大人今日居然还较上劲了?

一刻钟后,出去的五人,又带回来四个,正是刘正风在军中收的四位记名弟子,如今也担任着百户、总旗之类的职位。

“哎,那个田七‘又’不知道藏哪里去了,云道长,看来还得您出马才行。”

一个“又”字,道出了米为义的多少辛酸。

“也是奇怪了,愚叔明明感觉到那人就在左近,却为何又发现不了他的身影。”

同样没能找到人,不同的人却有不同的感触,刘正风亲身相试倒是对那位叫田七的更感兴趣了。

“哈哈,七兄,还不现身吗?——”

看到所有人都回来了,擎云长身而起,冲着刘正风身后数丈之外的一棵树上大声喝道。

“嘿嘿,云道长,您是不是又在诈田某?可惜啊,每一次田某都会乖乖上你的当。”

“刷”的一道身影飘来,众人还没看明白呢,眼前就多出来一人,不是那位火头军田七又是何人呢?

“好轻功!想必这位田七兄弟并非躲藏在某一处,而是不停地在变换位置,甚至就一直跟在我等身后吧?”

看到田七飘过来的身法,刘正风也大吃一惊。

不说别的,就单单对方从数丈之外一跃而至,刘正风自忖是做不到的,似乎他认识的那么多武林高手之中,也没几人能够做到吧?

“嘿嘿,刘参将谬赞了,田某也就会这么一点点小伎俩了。”

这位田七下意识地去捋自己颌下的胡子,可惜,伸出去的手捋了个寂寞。

“好了,今日的‘潜伏’课业到此结束,我等也该换一个训练场了,给尔等一刻钟做准备,一刻钟后满负荷出发——”

说归说闹归闹,到了关键时刻,擎云把脸往下一沉,发布了进发的命令。

四十多人闻令而动,各自回归帐篷去准备应用之物,擎云身旁就剩下刘正风,他倒是把那位田七给留了下来。

“七兄,贫道看你的‘兵刃’有些不趁手,就命军中铁匠用精铁为你打造了一柄‘菜刀’,你试试刀口如何?”

擎云回身,从自己方才所坐的蒲团之下抽出一把“刀”来,赫然正是一把菜刀!

只是,这把菜刀也太大了点吧?

倒是寻常菜刀的模样,可这长短宽窄却是寻常菜刀的两倍有余,在阳光的映照之下,双面开的刀刃隐隐发着蓝光。

“好刀......不是,我说云道长,这么好的精铁您怎么舍得用来打造‘菜刀’啊?”

田七伸手接过,随手挥舞两下。

真别说,分量和尺寸确实比他往日所用的菜刀强太多了,只是使用这样的精铁打造菜刀,任谁都觉得有些暴殄天物了。

“哈哈,在七兄刀下,那些倭贼还不就是一盘菜吗?用此菜刀正当时宜也,难道还能用你‘原来’的刀不成?”

二人见面这么多天了,这还是擎云第一次主动就田七单独留下叙话,身旁更是站着刘正风呢。

“你叫田七是吧?无论你过去是何等样人,只要今后能够安心在刘某的军中效力,将来刘某必然保你一个前程。”

刘正风该是多么精明的人啊,长袖善舞了这么多年,他虽然不认识这位田七是谁,却总觉得擎云的话中有话?

“嘿嘿,多谢刘参将!只要酒管够、肉管够,那个......又能杀人,田某基本上也别无所求了。”

收刀入鞘,田七冲着刘正风一抱拳,却不敢去看擎云的眼睛,可说到“别无所求”的时候,牙花之中分明咂摸出苦涩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