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荒村借阴兵(二)
十名士兵组成的搜索队,如同两把尖刀,缓缓刺入野狗岭的死寂之中。\欣*丸~夲_榊?颤~ ,蕪′错!内?容?靴子踩在枯草和碎石上的“沙沙”声,在绝对的安静中被无限放大,显得格外刺耳。士兵们神情紧张,手指紧扣扳机,枪口警惕地指向每一个坍塌的屋角、每一丛晃动的蒿草。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除了风声呜咽,没有任何异常。
就在搜索队推进到村中央那棵巨大的、半枯焦的老槐树下时——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陡然从右侧搜索小组的方向传来!那声音充满了极致的恐惧和痛苦,瞬间撕裂了死寂!
“砰!砰!砰!”
紧接着是几声凌乱而仓促的枪响!火光在昏暗中一闪而灭!
“怎么回事?!”张振远厉声喝问,一把拔出了腰间的驳壳枪。
“报…报告旅座!”左侧小组一个士兵惊恐地朝这边喊,声音都在发抖,“二…二狗子他们…他们不见了!刚才还在前面那堵墙后面!枪响了一声…就…就没了!”
“废物!”张振远怒骂一声,正要只见村中央那棵巨大的老槐树下,那片被副官描述为“颜色深很多”的地面,此刻竟如同烧开的沥青一般,咕嘟咕嘟地翻涌起浓稠的、粘腻的暗红色液体!刺鼻至极的血腥味瞬间爆发,浓烈得令人作呕!
“退!”九叔一把拉住陈观棋和秋生,急速后撤几步,同时将几张黄符甩向那翻涌的血泥!
黄符遇血即燃,爆出几团微弱的金光,发出“滋滋”的声响,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翻涌的血泥似乎被激怒,猛地向上隆起一个巨大的鼓包!
“轰!”
鼓包炸开!漫天血雨腥风!
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三道身影从血泥中“吐”了出来,重重摔在地上!正是失踪的那三个靠山镇青壮!
然而,他们己经不能称之为人!
三人浑身沾满粘稠的暗红血浆,皮肤呈现出一种死尸般的青灰色,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血管纹路。他们的双眼只剩下眼白,空洞地翻着,嘴巴以人类不可能达到的角度大大张开,露出森白的牙齿和漆黑的喉咙。更恐怖的是,他们的身体以一种极其诡异扭曲的姿势扭动着,西肢关节反折,如同被无形丝线操控的木偶,喉咙里发出“嗬嗬”的、非人的低吼,朝着最近的士兵——那个刚刚报告情况的士兵,猛地扑了过去!速度快得惊人!
“妈呀!鬼啊!”那士兵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
“砰!”
子弹准确地击中了一个“血尸”的胸膛,爆开一团污血!但那血尸只是身体晃了晃,动作没有丝毫停滞,布满黑色血管的爪子带着腥风,瞬间就抓到了士兵面前!
“敕!”
一声清喝如同惊雷!九叔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士兵身前,手中桃木剑闪烁着微弱的金光,精准无比地点在那血尸抓来的爪心!
“滋啦——!”
如同烧红的烙铁烫在生肉上!血尸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爪心冒起一股黑烟,整个手臂如同触电般猛地缩回!它那空洞的眼白死死“盯”住九叔,充满了怨毒!
“是血煞控尸!他们魂魄被强行拘在尸身内,受此地阴煞操控!”九叔厉声道,“秋生!墨斗!困住它们!不要硬碰!观棋,小心!”
秋生反应极快,墨斗盒翻飞,饱蘸朱砂墨汁的墨线如同灵蛇出洞,“嗡!嗡!嗡!”几声脆响,瞬间在三个狂暴扑击的血尸脚下弹开,构成一个简易的困阵!墨线红光闪烁,带着纯阳正气,三个血尸如同撞上无形的电网,发出痛苦的嘶嚎,动作顿时迟滞,只能在墨线圈内疯狂冲撞。,天~禧′暁?税¨徃- !最-欣′漳`结.埂?鑫-快`
“开火!给我打!打碎这些鬼东西!”张振远的声音带着暴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他亲眼看到子弹对那东西效果甚微!
“不要!”九叔急喝,“它们体内禁锢着生魂!打碎尸身,生魂立刻魂飞魄散!”
但己经晚了!惊魂未定的士兵们早己被恐惧支配,听到旅座命令,下意识地朝着被困住的血尸疯狂倾泻子弹!
“砰砰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在死寂的荒村中爆响!子弹如同雨点般射入血尸的身体,污血碎肉横飞!三个血尸在墨线圈内剧烈颤抖,发出更加凄厉绝望的嘶嚎,那声音仿佛不是来自喉咙,而是来自灵魂深处!
“不——!”王保长发出一声绝望的悲鸣。
就在三个血尸即将被彻底打烂的瞬间——
呜——!
一声苍凉、悠远、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的号角声,毫无征兆地从村落深处、从那片坍塌最严重的区域响起!号角声带着一种金戈铁马的肃杀和沉沉的悲怆,瞬间压过了枪声和嘶嚎!
咚!咚!咚!
沉重的、仿佛敲在人心上的战鼓声紧随其后,一声声,由远及近,带着碾碎一切的节奏感!
整个野狗岭废墟的地面,开始轻微地震颤起来!如同有千军万马在地底奔腾!
“来了!”九叔脸色剧变,桃木剑横在胸前,眼神凝重到了极点!
陈观棋只觉得一股难以想象的阴寒煞气如同海啸般从村落深处汹涌而来!怀中的青铜小钱疯狂震颤,散发出前所未有的冰冷!他顺着那煞气涌来的方向望去,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村落深处,那片断壁残垣之后,灰暗的光线如同被无形的力量扭曲、吞噬,空间变得模糊不清。紧接着,在翻涌的灰色雾气中,影影绰绰的身影开始浮现!
不是三个五个!而是……一片!如同潮水般涌出!
腐朽破烂的皮甲,锈迹斑斑的铁片,断裂的长戈,缺口卷刃的战刀……残破的旗帜在无形的风中猎猎招展,上面模糊的图腾早己被岁月和血污侵蚀得难以辨认。^看\书¨君¢ ·已′发+布¢最¨芯~璋`劫?无数模糊的、半透明的人形轮廓,穿着各色残破不堪的古代军服,有的缺胳膊少腿,有的胸腔洞开,有的头颅只剩半边……它们无声地行进着,步伐沉重而整齐,踏在虚无的地面上,却发出“轰!轰!轰!”的闷响,如同踏在每个人的心脏上!
浓烈到极致的怨气、死气、不甘的杀伐之气,混合着铁锈和泥土的腥味,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阴风,席卷整个荒村!温度骤降,呵气成霜!
阴兵!真正的阴兵过境!数量之多,远超想象!它们空洞的眼窝扫过活人所在的方向,一股冰冷刺骨的恶意瞬间锁定了所有人!
“我的娘啊……”一个士兵双腿一软,瘫倒在地,裤裆瞬间湿透。
“稳住!列阵!开枪!”张振远的声音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但他毕竟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军阀,强压着心头的惊涛骇浪,厉声嘶吼,手中的驳壳枪朝着阴兵最密集的方向率先开火!
“砰!砰!砰!”
子弹呼啸而出,轻易地穿透了那些半透明的身影,如同射入空气,只在灰雾中留下几道转瞬即逝的涟漪,连一丝阻碍都没有造成!
更多的士兵惊恐地开火,密集的子弹交织成火网,倾泻进汹涌而来的阴兵队列中。然而,毫无作用!子弹如同泥牛入海!那些半透明的古代士兵身影,依旧沉默地、坚定地、带着碾碎一切的沉重威压,踏着无形的鼓点,步步逼近!它们手中的残破兵器,虽然虚幻,却散发着令人灵魂战栗的锋锐寒意!
物理攻击无效!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所有人!士兵们崩溃了,哭喊声、惊叫声响成一片,阵型瞬间溃散!
“结阵!快!墨斗天网!”九叔的声音如同洪钟,带着一股镇定的力量。他一把将吓傻了的秋生拽到身后,手中桃木剑瞬间金光大盛,脚踏罡步,口中急诵真言:“天地自然,秽炁分散…凶秽消散,道炁长存!急急如律令!”
他双手掐诀,猛地将桃木剑插入地面!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涟漪以剑尖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暂时阻了一阻最前排阴兵逼近的速度!
秋生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拉出墨斗线,与九叔配合,试图在众人前方布下墨线网。但阴兵数量太多,煞气太盛,墨线弹出的红光在浓重的灰雾和怨气冲击下,如同风中残烛,明灭不定,范围也极其有限!
“师父!太多了!顶不住!”秋生嘶声喊道,脸色惨白如纸。
文才呢?陈观棋心头猛地一沉!混乱中,他发现文才不见了!刚才还在九叔身后,此刻却踪影全无!他猛地扭头西顾,只见右侧靠近村口那棵焦黑老槐树的方向,一个矮胖的身影正连滚爬爬地躲在一块半塌的土墙后面,瑟瑟发抖,正是文才!他似乎想躲得更远,却被阴兵逼近的煞气吓得腿软,缩在那里动弹不得。
更要命的是,一小股阴兵似乎被活人的气息吸引,竟分流出来,无声无息地朝着文才藏身的方向飘去!它们手中的残破戈矛,带着森然的寒光,缓缓抬起!
“文才!小心!”陈观棋目眦欲裂,失声大喊!
九叔也发现了文才的险境,但此刻他被正面汹涌的阴兵潮死死拖住,桃木剑金光闪烁,苦苦支撑,根本无法抽身救援!秋生更是自顾不暇!
文才听到喊声,惊恐地抬头,正对上那几个飘来的阴兵空洞冰冷的“目光”和缓缓刺下的戈矛!他吓得魂飞魄散,连尖叫都发不出来,只能绝望地闭上眼睛!
完了!陈观棋脑中一片空白!物理攻击无效,道法被压制,文才危在旦夕!
不!还有办法!一定有办法!阴兵借道…借道…它们不是实体!是能量?是磁场?是执念的聚合体?
物理!又是物理!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陈观棋混乱的脑海!声波!共振!他猛地想起前世看过的一些科普!特定频率的声波,可以干扰甚至破坏能量结构!
“秋生师兄!”陈观棋用尽全身力气嘶吼,声音在鬼哭狼嚎和枪声鼓点中显得如此微弱,却又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决绝,“用墨斗线!快!缠住我!缠紧!把我吊起来!荡过去!快啊——!”
“什么?!”秋生以为自己听错了。
“快!照他说的做!”九叔虽不明所以,但此刻生死一线,他选择相信这个
屡创奇迹的少年!
秋生一咬牙,墨斗线如同灵蛇般甩出,瞬间缠住了陈观棋的腰,用力一拉!陈观棋借力猛地跃起!
“荡高点!再高点!”陈观棋嘶吼着,身体如同钟摆般被墨斗线牵引着,在阴兵潮上方荡了起来!劲风扑面,下方是无数挥舞着虚幻兵刃的阴兵,冰冷的煞气几乎冻结他的血液!怀中的青铜小钱疯狂震动,散发出的冰凉气息勉强护住他心神不失。
荡到最高点!身体悬空!正下方,正是那几个即将刺中文才的阴兵!
就是现在!
陈观棋猛地深吸一口气,肺部如同风箱般扩张!他将全身仅存的那一丝微弱得可怜、刚刚修炼出的上清气,混合着强烈的求生意志和破釜沉舟的决绝,全部灌注于喉咙!
他没有念咒,没有施法,而是用尽毕生的力气,发出了一个最简单、最原始、却蕴含着他此刻全部精神、意志、以及那微弱气劲的——
“吼——!!!”
这一声咆哮,如同平地惊雷!又像是受伤野兽濒死的呐喊!它并非道法真言,却奇异地穿透了震天的鼓号、鬼啸和枪声,带着一种蛮横的、撕裂一切的震荡力量,狠狠撞向下方那几个阴兵!
嗡!
空气仿佛都扭曲了一下!
奇迹发生了!
那声波所及之处,那几个刺向文才的阴兵半透明的身影,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潭,剧烈地波动、扭曲起来!它们刺下的动作猛地一滞,虚幻的戈矛尖端甚至出现了细微的、如同信号不良般的闪烁和撕裂!一股无形的震荡波纹以陈观棋为中心扩散开来!
虽然这震荡极其短暂,对庞大的阴兵潮来说微不足道,但就是这瞬间的迟滞和干扰,救了文才一命!
“文才!跑啊!”秋生趁机猛地一拉墨斗线,将荡下来的陈观棋拽回,同时朝着吓傻的文才嘶吼。
文才连滚爬爬地从土墙后窜出,哭爹喊娘地朝着九叔的方向狂奔。
那被声波震荡干扰的几个阴兵似乎被激怒了,空洞的眼窝瞬间转向空中落下的陈观棋,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将他牢牢锁定!
“找死!”张振远一首冷眼旁观,此刻看到陈观棋这不要命的举动竟真的撼动了阴兵,眼中闪过一丝异色。就在那几个阴兵转向陈观棋的瞬间,张振远眼中厉芒一闪,猛地从马鞍旁抽出一物!
那并非枪械,而是一面巴掌大小、形制古拙、边缘镶嵌着兽首纹饰的青铜镜!镜面并非光洁,而是布满了细密的、如同龟裂的纹路,中心处镶嵌着一颗米粒大小、散发着幽幽血光的暗红色宝石!
张振远咬破舌尖,一口带着铁锈味的精血猛地喷在青铜镜面上!
“嗡——!”
那布满裂纹的青铜镜骤然爆发出刺目的血光!一股凶戾、霸道、仿佛能吞噬一切生机的恐怖煞气冲天而起!镜面中央那颗血宝石光芒大盛,如同睁开的魔眼!
张振远手持血镜,对着那几个扑向陈观棋的阴兵,狠狠一照!
“嗤啦——!”
如同滚油泼雪!被血光照中的阴兵,发出无声却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尖啸!它们半透明的身体瞬间冒出浓烈的黑烟,身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稀薄、扭曲,最终如同被风吹散的青烟,彻底消散在空气中!连带着它们周围的灰雾都被驱散了一大片!
霸道!凶残!一击灭魂!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逆转惊呆了!包括九叔!那面青铜血镜散发出的气息,绝非正道!充满了血腥和掠夺的味道!
张振远手持血镜,脸色微微发白,显然催动此物消耗极大。他冰冷的目光扫过暂时被震慑住的阴兵潮,最后落在狼狈落地的陈观棋身上,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如同打量一件有趣物品的弧度:
“小子,够胆!有点意思。”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喘息,却依旧强势,“你那鬼叫的法子,虽然粗鄙,倒也有几分门道。不过,光靠吼可解决不了这成千上万的‘鬼兵’。”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凝重的九叔和惊魂未定的众人,最后停留在陈观棋苍白却带着不屈神色的脸上,抛出了一个极具诱惑和危险性的提议:
“想不想知道,这群死鬼玩意儿到底是从哪个耗子洞里钻出来的?还有,”他掂了掂手中那面煞气未消的青铜血镜,意有所指地看向村落深处,“那口让本座损兵折将、还藏着点‘好东西’的……西周墓?”
下令,九叔却猛地低喝:“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