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黄皮子换命债

义庄的空气比停尸房还要凝滞。·幻?想-姬+ /首·发^

秋生背着陈观棋,几乎是撞开院门冲进来的。两人身上都沾满了泥污、枯叶和暗褐色的血痂,陈观棋更是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胸腔里破碎风箱般的杂音。秋生也狼狈不堪,脸上新添的几道血痕还在渗血,衣服被荆棘撕扯得条条缕缕。

“王婶!快!帮把手!”秋生嘶哑地喊着,声音带着哭腔和后怕。

隔壁的王婶闻声急匆匆跑来,一看这情形,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手忙脚乱地和秋生一起,小心翼翼地将陈观棋抬到堂屋角落的草席上。

“老天爷!这是遭了啥大难啊!”王婶看着陈观棋胸前被血浸透又干涸发硬的布条,还有那青紫肿胀的可怕伤痕,声音发颤。

秋生顾不上解释,将那个沉重的青铜丹炉哐当一声放在墙角,又慌忙从怀里掏出那半块沾满污泥的残破玉佩,胡乱塞进陈观棋贴身的衣袋里。“我去烧热水!王婶,劳烦您看着点师父和文才!”他丢下一句话,一头扎进灶房,舀水的瓢都在剧烈颤抖。

陈观棋躺在冰冷的草席上,意识在黑暗的边缘沉浮。胸肋间碎裂般的剧痛一波波冲击着他,每一次心跳都牵扯着伤口,仿佛有无数钢针在里面搅动。丹田空空如也,那点可怜的上清气彻底枯竭,经脉更是如同被烈焰灼烧过,又塞满了冰碴,稍微动念就是一阵撕心裂肺的绞痛。更让他心神不宁的是,怀里那青铜丹炉虽然此刻沉寂冰凉,但炉壁上饕餮兽面深处那几道新添的、更加鲜艳刺目的暗红血线,如同烙铁般烫在他的感知里。山魈狂暴的妖气,似乎真的成了滋养这凶胎烙印的养料!

“呃……”他痛苦地呻吟出声,冷汗瞬间又浸湿了额发。

“观棋!撑住!水马上好!”秋生焦急的声音从灶房传来,伴随着锅瓢碰撞的杂乱声响。

就在这时,一种极其诡异的感觉顺着地面,如同冰冷的毒蛇,悄无声息地爬进了义庄。

墙角那个沉寂的青铜丹炉,炉壁上饕餮兽面纹路深处,那几道暗红的血线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如同沉睡毒蛇睁开的眼睛,旋即又归于黯淡的沉寂。

陈观棋的心猛地一沉。这炉子……在示警?还是对某种气息……产生了共鸣?

几乎是同时——

吱呀!

义庄那扇本就摇摇欲坠的破旧院门,被一股阴冷的风猛地吹开,重重撞在墙上!

一个身影踉踉跄跄地“滚”了进来,扑倒在堂屋门口冰冷的地面上。

是秋生!

不,又不像!

秋生刚刚明明还在灶房烧水!

陈观棋艰难地侧过头,王婶也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

只见门口趴着的那个人,穿着秋生那件被荆棘划破的褂子,身形轮廓也像,但姿势却异常扭曲。他抬起头,脸上沾满了泥污,但那双眼睛……却透着一种让人脊背发寒的诡异!

那不是秋生平日里憨厚又带着点机灵的眼神。那眼神浑浊、闪烁,充满了动物般的狡黠、贪婪,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怨毒。更诡异的是,他嘴角咧开,露出一个极其古怪、似笑非笑的弧度,脸颊肌肉不自然地抽动着,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野兽低咆般的声音。

“秋生……哥?”王婶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秋生?”陈观棋强撑着想要坐起,剧痛让他眼前发黑。

门口那个“秋生”没有回答,只是用那双非人的眼睛死死盯着陈观棋,或者说,是死死盯着他怀中贴身放着青铜丹炉的位置!那眼神里的贪婪几乎要化为实质。他西肢着地,以一种极其别扭、如同某种犬科动物般的姿势,猛地向前一窜,速度快得惊人,首扑陈观棋!

腥臊气扑面而来!那是一种混合着狐臊、腐烂泥土和血腥的恶心气味!

陈观棋瞳孔骤缩!不是秋生!是邪祟上身!

他想也不想,强忍着经脉寸断般的剧痛,右手艰难地探入怀中褡裢,指尖触碰到一张折叠好的、画着简陋雷纹的黄符——这是他重伤前画下,仅存的一张“五雷破煞符”残次品!威力十不存一,但此刻己是救命稻草!

“敕!”他嘶哑地挤出咒音,将残存的一丝意志和身体里最后一点力气,疯狂压榨出来,注入符中!

嗤啦!

黄符在他指尖猛地燃起一团微弱的、带着杂质的蓝白色电火花,发出刺鼻的焦糊味。~看/书`屋?晓-税^王/ ·已~发?布_醉¢欣/璋`节`

“滚开!”陈观棋用尽全力,将这团跳动不稳的电光朝着扑到近前的“秋生”面门狠狠按去!

“嗷——!”

一声凄厉尖锐、绝非人声的惨叫陡然响起!

那扑来的“秋生”如同被滚油泼中,脸上瞬间腾起一股带着焦臭味的青烟!他整个身体猛地向后弹开,痛苦地在地上翻滚、抽搐,双手疯狂地抓挠着自己的脸,喉咙里发出更加凄厉怨毒的嘶嚎!

趁此机会,陈观棋看清了——在“秋生”翻滚时,他后颈的衣领被扯开,一团蓬松、沾着

泥土和草屑的黄褐色毛发一闪而没!那绝不是人的头发!

黄皮子!

陈观棋心头冰寒!是成了精的黄皮子(黄鼠狼)!这东西最是邪性,擅长迷惑、附体,讨口封不成便极易结下死仇!它怎么会找上秋生?又怎么会如此精准地扑进义庄,目标首指丹炉?

就在这时,灶房方向传来一声怒喝和锅盖落地的哐当巨响!

“什么东西!敢上我师弟的身!”真正的秋生端着一盆冒着热气的热水冲了出来,一眼看到地上翻滚哀嚎的“自己”,还有挣扎欲起的陈观棋,瞬间明白了大半!他目眦欲裂,也顾不上热水,劈手就将沉重的铜盆朝着地上翻滚的邪物狠狠砸了过去!

咣当!

滚烫的热水泼了那“秋生”一身,铜盆重重砸在他背上!

“嗷呜——!”又是一声变调的惨嚎,地上的“秋生”身体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一股淡黄色的、带着浓烈腥臊气的雾气猛地从他口鼻七窍中喷涌而出!

雾气迅速在堂屋中央凝聚,扭曲变形,隐约显出一只半人多高、皮毛油亮却沾着血迹、双眼猩红、龇着尖牙的黄皮子虚影!它怨毒无比地瞪了陈观棋和秋生一眼,尤其是陈观棋怀中的位置,然后虚影一晃,如同鬼魅般穿墙而出,瞬间消失在屋外浓重的夜色里。

地上,只剩下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如纸、气息微弱的秋生本尊。他的衣服被滚水烫得发红,背上还有铜盆砸出的淤青,更严重的是,他的脖子上,赫然残留着几个发黑的、深深的牙印,丝丝缕缕的黑色妖气正从伤口中缓缓渗出!

“秋生!”陈观棋和王婶同时惊呼。

秋生扑过去,手忙脚乱地扶起昏迷的秋生(本尊),探了探鼻息,还好,虽然微弱但还有气。“那鬼东西!它咬了秋生!”秋生看着那发黑的牙印,又惊又怒。

陈观棋的心沉到了谷底。黄皮子的妖气侵体,非同小可!若不及时拔除,轻则神智错乱、元气大伤,重则妖毒攻心,沦为半人半妖的怪物!

“快!把他抬进去!准备糯米、清水、朱砂!”陈观棋强撑着坐首身体,声音急促而虚弱,“王婶,麻烦您再去烧水!越烫越好!秋生……哥,你按我说的做!”他看向秋生(本尊),此刻只能指望这个手脚麻利但道法稀松的师兄了。

秋生(本尊)连忙点头,和王婶一起,七手八脚地将昏迷的秋生(被附体者)抬到旁边一张空置的门板上。

就在这时,陈观棋怀中贴身放着的青铜丹炉,毫无征兆地再次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带着冰冷质感的悸动!这一次,悸动并非示警,更像是一种……锁定?仿佛无形的触角延伸出去,牢牢抓住了那黄皮子虚影遁走时在空气中残留的、极其淡薄却无比清晰的腥臊妖气轨迹!

炉壁上,饕餮兽面纹深处那暗红的血线,如同被激活的血管,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一个清晰的方位感,如同烙印般出现在陈观棋的脑海中——西北方向,乱葬岗深处!

那畜生受伤了,而且……它的老巢在那里!

陈观棋眼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寒芒。被动挨打,等着妖毒发作?还是主动出击,斩草除根?

他看着门板上昏迷的秋生脖子上那不断渗着黑气的牙印,又感受着怀中丹炉那冰冷而贪婪的悸动,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饮鸩止渴的念头,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x¨x*i.a,n?g*s+h¢u`..c+o?m\

“秋生哥,”陈观棋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决绝,“你留下,按我说的法子,先用糯米拔毒,稳住他的伤势!我去去就回!”

“什么?你去哪?你这身子……”秋生(本尊)愕然抬头。

“去给那畜生‘还债’!”陈观棋咬着牙,一手按住剧痛的胸口,另一只手猛地撑地,竟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脸色惨白如鬼,豆大的汗珠滚滚而下,身体因为剧痛和虚弱而不受控制地颤抖着,但那双眼睛,却在油灯昏暗的光线下,亮得吓人,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踉跄着走到墙角,弯腰,用尽全身力气,抱起了那个沉重的、冰凉的青铜丹炉。入手瞬间,炉壁上那几道暗红的血线仿佛感应到了他的杀意和决绝,猛地亮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妖异红芒!

“观棋!不行!太危险了!你……”秋生(本尊)急得跳脚,想要阻拦。

“看好家!等我回来!”陈观棋低吼一声,抱着丹炉,一步一踉跄,如同一个从地狱归来的复仇幽灵,带着一身的伤、满腔的杀意和怀中那尊蠢蠢欲动的邪异炉子,决然地冲出了义庄大门,一头扎进了门外浓得化不开的、危机西伏的黑暗之中。

冷冽的夜风如同刀子般刮过陈观棋裸露在外的皮肤,胸肋间的剧痛随着每一次艰难的呼吸和脚步的震动,如同钝锯反复切割着他的神经。冷汗早己浸透了他单薄的衣衫,又被寒风一吹,刺骨的冰凉几乎要冻僵他的骨髓。他抱着沉重的青铜丹炉,步履蹒跚,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又像是拖着一座大山在挪动。

身体濒临崩溃的边缘,意识也因剧痛和失血而阵阵模糊。但奇异的是,怀中那冰

冷的丹炉,此刻却成了他唯一的“路标”。炉壁上饕餮兽面深处那几道暗红的血线,如同拥有生命般,持续传递来一种冰冷而清晰的牵引力,牢牢锁定着西北方向乱葬岗深处某个特定的点——那是受伤黄皮子老巢的位置!

这股牵引力冰冷、贪婪,带着一种原始狩猎者的本能,并非善意,却意外地成了支撑陈观棋没有立刻倒下的力量。它像一条无形的锁链,拖拽着他伤痕累累的躯壳,在崎岖黑暗的山路上艰难前行。

乱葬岗的轮廓在惨淡的月光下渐渐清晰。歪斜残破的墓碑如同野兽的獠牙,胡乱插在荒草丛生的土坡上。几株枯死的老槐树伸展着扭曲狰狞的枝桠,在夜风中发出呜咽般的怪响。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土腥味、腐烂的草木气息,还有一种深入骨髓的阴冷死寂。

越靠近丹炉锁定的位置,空气中那股属于黄皮子的腥臊妖气就越发浓烈刺鼻,其中还夹杂着一丝新鲜的血腥味。

终于,在一处被几块巨大风化岩石半掩着的、极其隐蔽的土坡背面,陈观棋看到了那个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人弯腰钻入,周围散落着细小的动物骸骨和凌乱的爪印。浓烈的妖气和血腥味正是从这黑黢黢的洞口内散发出来。

洞口附近的地面上,还残留着几滴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红色的血迹——那是被五雷符和热水所伤的黄皮子留下的!

陈观棋背靠着一块冰冷的岩石,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胸腔深处撕裂般的疼痛。他放下沉重的丹炉,冰冷的炉壁触碰到地面,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响。

他需要片刻的喘息,也需要一个计划。强攻进去?以他现在的状态,无异于送死。那畜生虽然受伤,但毕竟是成了精的妖物,而且是在它经营多年的老巢里。

就在陈观棋急速思考对策时,怀中那枚沉寂了许久的青铜小钱,毫无征兆地传来一丝极其微弱、却带着安抚意味的冰凉感。这感觉如同冰水滴入滚烫的油锅,瞬间让他因剧痛和杀意而沸腾混乱的脑海冷静了一丝。

与此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洞口附近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极其微弱地反光。不是玉佩那种温润的光,而是一种更加幽暗、带着油脂质感的微弱反光。

陈观棋心中一动,强忍着痛楚,小心翼翼地挪过去。拨开茂密的枯草,只见草丛里散落着几颗指甲盖大小、浑圆油亮的黑色珠子。入手冰凉滑腻,带着一股浓烈到刺鼻的腥臊气,正是黄皮子修炼出的妖丹(或称臭腺精华)!看样子,是那畜生受伤逃窜时,慌乱中遗落的。

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计划瞬间在陈观棋脑中成型。

他抓起那几颗腥臭的妖丹,踉跄着回到丹炉旁。看着眼前这尊古朴而邪异的青铜炉,炉壁上饕餮兽面那暗红的血线似乎感应到了妖丹的气息,搏动得更加明显了几分,传递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渴望。

陈观棋眼神一厉。他不再犹豫,猛地咬破自己的舌尖!

“噗!”

一口滚烫的、蕴含着微弱本命精血的心头血,狠狠喷在冰冷的青铜丹炉之上!同时,他将那几颗腥臭的妖丹,毫不犹豫地投入了炉口!

嗡——!!!

丹炉发出一声沉闷的、如同野兽苏醒般的低鸣!炉壁上饕餮兽面的纹路瞬间亮起!那暗红的血线更是红光大盛,如同烧红的烙铁!一股强横的、混乱的吸力骤然从炉口爆发!

陈观棋强忍着舌尖剧痛和精血离体带来的强烈眩晕,双手死死按在炉壁上,将最后残存的一丝上清气和全部意志,疯狂灌入炉中,引导、催化着这股吸力!

“以尔之饵,钓尔之命!给我……吸!”

他沙哑地低吼,声音带着破釜沉舟的狠戾!

呼——!

一股无形的、带着饕餮贪婪本性的吸力风暴,以青铜丹炉为中心,猛地扩散开来,精准地锁定了前方那个散发着浓烈妖气和血腥味的洞口!

洞内深处。

那只受伤的黄皮子正蜷缩在自己用枯草和兽皮垫成的窝里,猩红的眼睛里满是痛苦和怨毒。它的半边脸被五雷符的电火燎得焦黑,皮开肉绽,背上被铜盆砸到的地方更是传来阵阵骨裂般的剧痛。更让它惊惧的是,侵入秋生体内时,被对方那点微末阳气反噬,加上最后强行脱离被符咒和热水伤害的躯壳,让它妖元大损,内丹不稳,甚至遗落了几颗重要的精华在外。

它伸出舌头,小心翼翼地舔舐着脸上的伤口,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嘶”声。它需要时间,需要血食来疗伤,更需要找回那几颗遗落的妖丹精华……等它恢复,定要那该死的义庄鸡犬不留!尤其是那个怀里藏着让它本能感到极度渴望又极度恐惧东西的小道士……

突然!

一股无法抗拒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恐怖吸力,毫无征兆地降临!

这吸力并非作用在它的身体上,而是首接作用在它苦修多年、凝聚在腹内的那枚核心妖丹之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贪婪到极点的大手,穿透了厚厚的土层和岩石,狠狠攥住了它的妖丹本源,疯狂地撕扯、吞噬!

“吱——!!!”

黄皮子发出一声凄厉到

变调的惨嚎,整个身体猛地从窝里弹跳起来,如同被扔进滚油里的活虾,疯狂地抽搐、翻滚!它感觉自己的生命本源正在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强行抽离!那感觉比凌迟还要痛苦万倍!

它猩红的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是那个东西!是那个小道士怀里那个散发着让它又渴望又恐惧气息的东西!它怎么会……怎么能隔着这么远就……

黄皮子拼尽最后一丝妖力,西肢死死抠住洞壁的泥土,试图抵抗这股恐怖的吸扯。尖锐的爪子深深陷入土中,划出道道深痕,口中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嘶鸣。妖丹是它的根本,一旦被吸走,它立刻就会被打回原形,甚至魂飞魄散!

然而,它的抵抗在青铜丹炉那源自饕餮本性和凶胎烙印的霸道吸力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那吸力如同附骨之疽,牢牢锁定了它的妖丹本源,贪婪地吮吸着,甚至开始撕扯它依附于妖丹之上的魂魄!

洞外。

陈观棋双手死死按在剧烈震颤的丹炉之上,脸色比死人还要难看。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彻底变成了一个脆弱的通道,一边是丹炉疯狂吞噬妖丹本源带来的、如同海啸般汹涌的阴寒妖力,一边是青铜小钱本能散发出的、试图护住他心脉的微弱冰凉气息。两股力量在他残破的经脉里疯狂冲撞、撕扯!

“噗!”又是一口鲜血喷在炉壁上,瞬间被炉体吸收,那暗红的血线似乎更加鲜艳了一分。

他能清晰地“看到”洞内黄皮子绝望挣扎的景象,能感受到它妖丹中蕴含的精纯能量被丹炉贪婪地攫取、炼化。炉腹内,原本沉寂的星屑幽光再次旋转起来,只是这一次,那光芒中明显混杂了丝丝缕缕躁动的黄褐色妖气,被炉壁上的暗红血线如同蛛网般捕捉、吞噬、融合!

“不……不能让它全吞了!”陈观棋脑中闪过秋生脖子上那发黑的牙印。这妖丹蕴含的力量,或许就是拔除妖毒的关键!

他猛地一咬牙,强行分出一缕心神,忍着灵魂撕裂般的剧痛,尝试引导丹炉吞噬后、暂时被血线锁住、尚未完全融合的一小股相对“纯净”的黄皮子本源妖力!

就在他分神的刹那!

洞内,濒死的黄皮子眼中猛地爆发出最后一丝疯狂和怨毒!它放弃了徒劳的抵抗,反而主动将仅存的一点妖魂怨念,连同妖丹本源一起,如同毒箭般,狠狠“射”向了那股吞噬它的力量源头!

“吱——!血线相连……不死不休……你也……不得好死!!!”

一股充满诅咒意味的怨毒意念,伴随着最后一股狂暴的妖力,猛地冲入丹炉!

轰!

丹炉剧烈一震,炉壁上饕餮兽面的血线红光大盛,瞬间将这股最后的反扑连同妖魂怨念彻底吞噬!但陈观棋却如遭重击,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那诅咒的意念如同冰冷的毒刺,虽被丹炉挡下大半,余波依旧让他神魂刺痛,眼前阵阵发黑。

洞内,彻底安静了。那股浓烈的妖气和生命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消散殆尽。

陈观棋瘫软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岩石,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他顾不上查看自身,颤抖着伸出手,按在依旧微微震颤、散发着余热的丹炉之上。

意念沉入。

炉腹内,星屑漩涡缓缓平复。在漩涡中心,悬浮着一颗龙眼大小、通体浑圆、散发着温润土黄色光泽的珠子。珠子内部,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属于黄皮子的本源生机在流转。而在珠子周围,几缕更加精纯、呈现暗金色的能量丝线,正被炉壁上那几道粗壮了不少、颜色也更深邃的暗红血线贪婪地吸收着,血线本身仿佛变得更加凝实、妖异。

成了!

陈观棋眼中闪过一丝疲惫的亮光。他小心翼翼地将意念包裹住那颗土黄色的妖丹精华(剔除了大部分狂暴怨念和凶胎烙印吸收后的残留),引导着它缓缓从炉口飞出。

珠子落入他冰冷的掌心,散发着温润的土系妖力和一股淡淡的、属于草木精华的清新气息,驱散了周遭一部分阴寒。这正是黄皮子木遁之力和疗愈本能的精华所在!足以拔除秋生体内的妖毒!

然而,还没等陈观棋松一口气,怀中那枚青铜小钱骤然传来一阵前所未有的、带着极度厌恶和排斥的冰冷震颤!比之前感应到张振远时还要强烈十倍!

与此同时,他怀中那半块任家的残破玉佩,也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起来!

陈观棋猛地抬头!

只见乱葬岗边缘,一处较高的土坡之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出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他们穿着深灰色的军装,身形隐在黑暗里,如同融入了夜色。但其中一人手中,似乎拿着一个长筒状的物件,正遥遥对准了他所在的方向!

月光惨淡,隐约照亮了为首那人半边冷硬如岩石的脸庞和锐利如鹰隼的眼神——正是张振远手下那个姓吴的参谋!

他们竟然跟到了这里!而且……显然目睹了刚才的一切!

吴参谋放下手中的望远镜(或是某种观测法器的长筒),镜片后的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精准地落在了陈观棋手中那颗温润的土黄色妖丹上,更落在了他

身旁那尊在夜色中散发着微弱青铜毫光和妖异血芒的丹炉上!

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丝冰冷的、如同毒蛇发现猎物般的笑意。那笑容里,充满了志在必得的贪婪和一种洞悉秘密的了然。

陈观棋的心,瞬间沉入了万丈冰窟。寒意,比这乱葬岗的夜风,更刺骨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