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江湖恩怨一夜间

邀月的指尖离陆九渊咽喉不过三寸,寒玉镯上的冰碴子刮得他脖颈生疼。

他能清晰听见自己心跳撞着肋骨的闷响——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瞥见楼角那团蠕动的黑影。

江琴踮脚的动静极轻,可陆九渊的耳力早被说书系统淬炼过。

那抹红绸从油纸包滑出半寸,映着邀月发间玉簪的冷光,像道正在渗血的伤口。

他忽然笑出声,震得邀月指尖微颤:"宫主可知,方才撞破的密信是谁送的?"

邀月瞳孔缩成针尖。

她来此是为《怜星宝鉴》残页,可这说书人偏要往她逆鳞上踩。

"是江琴。"陆九渊的声音陡然拔高,混着内力震得房梁灰簌簌落,"他偷了江大侠夫妇的埋骨图,把残页缝进信鸽肚肠,要送去...嵩山左冷禅的密室。"

院角的黑影僵成石雕。

江琴的手还悬在信鸽笼上,喉结动了动,挤出破风箱似的嘶喊:"你放屁!

我...我是怕移花宫血洗客栈——"

"怕?"陆九渊反手扣住邀月手腕的力道加重,吸功大法裹着他的怒火往对方经脉钻,"那你怀里的嵩山令怎么解释?

左冷禅许了你多少金子?

够不够买江大侠当年救你命的恩情?"

江琴的脸瞬间白得像浸了水的草纸。

他踉跄后退,后腰撞在柴房破门上,那封密信"啪"地掉在地上,火漆裂成碎片,带血的绢帛彻底摊开——边角果然绣着嵩山派的叠云纹。

二楼栏杆后,江枫扶着花月奴的手突然收紧。

他本倚着窗看月亮,此刻却像被人当胸捶了一拳,喉间泛起腥甜。

当年在恶人谷,他把这个父母双亡的小乞儿背在背上躲毒蜂;后来被邀月追杀时,是这小子替他挡过一刀。

可现在...

"九渊兄弟!"江枫的声音带着碎瓷般的裂痕,"这狗东西当年偷过花月奴的银锁,我只当他是孩子心性..."

"是我蠢。"花月奴攥住丈夫发抖的手,她腕间的银铃轻响,"他总说等我发达了,定要给江大哥盖座大宅子,原来...原来这发达的路,是踩着我们的骨头走。"

江琴突然疯了似的扑向那封密信。

他指甲抠进泥地里,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呜咽:"左冷禅说只要我交出残页,就封我做嵩山外门长老!

你们死了二十年,凭什么占着《怜星宝鉴》?

凭什么!"

陆九渊的太阳穴突突跳着。

系统面板在他眼前闪烁,【情绪值】里的"愤怒"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飙升。

他松开邀月的手腕,后者却没有立刻动手——她歪着头,像看一出有趣的戏。

"说书人要替天行道?"邀月的声音裹着冰碴,"我倒要看看,你是用嘴皮子,还是用拳头。"

陆九渊没接话。

他一步跨下栏杆,靴底碾碎半片碎瓷。

江琴刚摸到密信,就觉后颈一凉——谢卓颜的短刃不知何时架在他颈间,血珠顺着刀刃往下淌,在泥地上晕开小红花。

"江大侠,"谢卓颜瞥向二楼,短刃微微用力,"当年你在洞庭湖救我时,说江湖人最该守的,是良心。

今日这刀,我替你挥。"

江枫闭了闭眼。

月光重新从云缝里漏下来,照在他腰间那柄断剑上——那是他和燕南天当年结义时劈断的。"动手吧。"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但留个全尸,他...他娘的牌位还在我家祠堂里。"

江琴突然哭嚎起来。

他拼命扭着脖子去看江枫,鼻涕眼泪糊了一脸:"大哥!

我错了!

我就是鬼迷心窍...你当年能原谅我偷银锁,就不能再原谅我一回?"

"银锁能再打,良心碎了补不回来。"花月奴摸出帕子擦他脸上的泪,动作温柔得像当年哄他喝药,"你记不记得,那年大雪,你发高热说胡话,非喊着要吃糖蒸酥酪?

是江大哥背着你走了二十里山路,到镇里时脚都冻肿了。"

江琴的嚎哭戛然而止。

他望着花月奴泛红的眼眶,突然像被抽了筋骨似的瘫在地上。

谢卓颜的短刃划过他咽喉时,他没躲,只盯着头顶的月亮轻声说:"我娘...她临死前说,要我跟着江大哥学做人..."

血溅在《怜星宝鉴》残页上,把"怜星"两个字染得通红。

陆九渊弯腰捡起残页,指尖触到绢帛上的血渍——是陈血,带着铁锈味。

他抬头时,正撞进江枫的目光:那双眼底的光比二十年前暗了许多,却多了种淬过寒冰的通透。

"多谢九渊兄弟。"江枫扶着花月奴走下楼,他腰间的断剑碰在木阶上,发出清响,"这些年我总想着,恶人谷的毒蛇都没人心毒。

今日才算明白,人心虽毒,总还有你们这样的...光。"

谢卓颜收了短刃,用帕子仔细擦拭刀刃:"江大侠,燕前辈快到了。

我今早派信鸽传讯,他听说您还活着,连夜从南海赶过来。"她说到"燕前辈"时,眼尾微微上挑,像小姑娘提起最敬爱的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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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天?"江枫的手在断剑上摩挲,嘴角终于有了丝笑意,"这傻子当年为了给我找续命丹,敢去闯万蛇窟。

也不知现在...可还那么愣?"

"他在南海建了座剑冢,说要等您一起刻双绝碑。"谢卓颜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怕惊飞了什么,"只是...邀月宫主在此,晚辈怕..."

"怕什么?"陆九渊突然插话。

他望着仍立在院中的邀月,后者正慢条斯理地数着指甲,仿佛方才的血案不过是戏文里的过场。

"燕前辈的嫁衣神功未大成。"谢卓颜咬了咬嘴唇,"当年邀月为了逼您回移花宫,能屠了整个流星阁。

若让她知道燕前辈来了..."

江枫的笑意淡了。

他望着邀月发间的九支玉簪,喉结动了动,像是有什么话哽在那儿。

花月奴轻轻扯了扯他衣袖,他才摇了摇头:"走一步看一步吧。"

邀月突然笑出声。

她踩着满地血污走向陆九渊,十二星相像影子似的跟着。"说书人,"她指尖挑起残页,寒玉镯撞在绢帛上发出脆响,"你替江枫出了气,可我的《怜星宝鉴》...该怎么算?"

陆九渊盯着她眼底翻涌的阴鸷,忽然想起江枫方才说的"光"。

他摸出怀里的醒木,"啪"地拍在石桌上:"宫主且听我讲段新故事——《移花宫的月亮》。

您猜,当年江大侠被您救回宫中养伤三月,为何宁可跳忘川也不肯留下?"

邀月的瞳孔骤缩。

她的手捏紧残页,指节泛白。

陆九渊却转过脸,看向仍盯着江琴尸体发怔的江枫。

后者正替花月奴理被夜风吹乱的鬓发,轻声说:"等见了南天,我便和他说...有些恩,记一辈子就够了,不必用命还。"

院外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

陆九渊望着江枫眼底那抹复杂的光,忽然明白谢卓颜为何担忧——有些旧债,从来不是靠刀枪能了的。

马蹄声碾碎夜露,在青石板上敲出急雨般的脆响。

陆九渊侧耳辨了辨方向,喉结动了动——这马蹄声里带着三分急切两分疲惫,正是久在江湖的人连夜赶路才有的火候。

他余光瞥见江枫扶着花月奴的手突然绷直,指节在月光下泛着青白,像两截冻硬的竹枝。

"是南天。"江枫的声音轻得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可陆九渊还是听见了,混着他胸腔里那声压抑的哽咽。

花月奴将丈夫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腕间银铃碎成一串轻响:"别急,他这不是来了么?"

院外的青砖墙"哗啦"一声被推开半扇。

陆九渊看见一道白影破墙而入,带起的风掀翻了柴房顶上的几片瓦。

那人身着月白劲装,腰间悬着柄未出鞘的铁剑,剑穗在夜风里猎猎翻卷,发梢还沾着未干的露水——正是神剑山庄的燕南天。

江枫的断剑"当啷"坠地。

他踉跄着往前迈了两步,又像被什么烫到似的顿住,就这么站在满地血污里,望着二十载未见的兄弟,眼眶红得要滴血。

燕南天的脚步在离他三步远的地方刹住,喉结剧烈滚动着,伸出的手悬在半空抖得厉害,倒像是不敢触碰这近在咫尺的真实。

"大哥。"燕南天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当年在恶人谷,我以为你跳了忘川......"

"傻兄弟。"江枫突然冲过去,用力攥住燕南天的手腕,像要把这二十年的颠沛都攥进骨血里,"我若真死了,谁给你收那满屋子没刻完的剑碑?"

两人的拥抱带倒了院角的陶瓮,陈年的酸梅汤泼在江琴的尸体旁,混着血污散出股说不出的腥甜。

燕南天的后背在江枫怀里剧烈起伏,陆九渊这才注意到他白衣下摆沾着暗红的血渍——是新伤,从南海到这里,怕是连药都顾不上敷。

"你这是..."花月奴取了帕子要替燕南天擦脸,却被他反手握住手腕。

燕南天转头时,陆九渊看见他眼角的泪痣被月光浸得发亮:"嫂子,我在万蛇窟遇见了邀月的人。

他们截了我的信鸽,我杀了三个,才抢在他们报信前赶到。"

院中的邀月突然笑了。

她仍捏着那页染血的《怜星宝鉴》,寒玉镯在指尖转出冷光:"燕大侠好本事,连万蛇窟的毒人都能杀。

只是..."她踮脚凑近陆九渊,发间玉簪几乎要戳进他眉心,"你护得住江枫,护得住这满院子的人么?"

陆九渊后退半步,后背贴上石桌的棱角。

系统面板在他视网膜上跳动,【危险预警】的红条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升。

他望着邀月眼底翻涌的黑浪,突然想起方才江枫说的"光"——此刻这光,正映在燕南天和江枫交握的手上,映在花月奴替两人理乱发的温柔里,却也被邀月的阴影越压越薄。

"宫主不妨听听这故事。"陆九渊摸出醒木拍在桌上,震得残页上的血珠跳了跳,"当年江大侠在移花宫养伤三月,您每日亲手熬的参汤里,可曾少放一味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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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月的手指骤然收紧,绢帛在她掌心发出细碎的撕裂声。

江枫的手在燕南天背上顿住,他望着邀月骤然惨白的脸,轻声道:"九渊兄弟说得对。

当年我跳忘川,不是怕你,是怕你困在这执念里,把好好的移花宫,熬成一座囚人的坟。"

燕南天突然松开江枫,铁剑"嗡"地出鞘三寸。

他挡在江枫身前,剑尖直指邀月咽喉:"二十年前你屠流星阁,我没赶上。

今日你若敢动他们一根汗毛——"

"燕大侠的嫁衣神功可大成了?"邀月歪头轻笑,十二星相不知何时围了上来,像十二把淬毒的刀,"当年你为救江枫强行运功,经脉里的暗伤可好了?"

燕南天的剑尖微颤。

陆九渊看见他额角渗出冷汗,这才注意到他握剑的手背浮起青紫色的筋络——是旧伤发作的征兆。

谢卓颜突然上前半步,短刃横在胸前:"前辈,我替您挡三招。"

"不必。"江枫按住燕南天的肩膀,又转向陆九渊,眼底的光比方才更亮了些,"九渊兄弟,你说这江湖最毒是人心,可最暖的...不也是人心么?"他拉过花月奴的手按在燕南天手背,"当年我们三个在恶人谷烤火,你说只要兄弟在,刀山火海都不怕。

现在兄弟在,怕什么邀月?"

陆九渊望着这三人交叠的手掌,突然听见系统提示音在脑海炸响:【检测到核心情绪值"希望"突破临界值,触发隐藏技能:三寸不烂舌(群攻版)】。

他的喉咙泛起温热,像是有团火要顺着舌尖烧出来——这是系统在告诉他,此刻正是用故事点燃人心的最佳时机。

邀月的指尖已经触到陆九渊的衣襟。

她身后的十二星相同时踏前半步,青砖地面被内力震出蛛网似的裂纹。

陆九渊深吸一口气,醒木再次拍响:"各位且听我讲——《三个火盆》。

二十年前恶人谷的冬夜,三个没爹没娘的江湖人,捡了三截枯枝,生了三个火盆......"

燕南天的剑突然发出龙吟。

他望着江枫眼里的光,突然大笑起来:"好个三个火盆!

当年我们烧的哪是枯枝?

是这江湖的冷,是人心的霜!"他反手将铁剑插在地上,拉着江枫的手按在剑柄上,"大哥,这剑我刻了二十年,就等今天——"

"等今天,我们一起,把这江湖的风雪,全烧个干净!"江枫的声音里带着破云而出的亮,震得院角的老槐叶簌簌落。

花月奴仰头望着丈夫,银铃在腕间唱成一片,像是在应和这团烧起来的火。

邀月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望着那团在四人之间流转的光,突然甩袖退开三步。

十二星相跟着她后退,月光下的影子缩成十二只惶惶的兽。"好个说书人。"她的声音里第一次有了裂痕,"你赢了这一局,可《怜星宝鉴》......"

"残页在我这儿。"陆九渊把染血的绢帛塞进怀里,冲她挑眉,"下次想听故事,记得带糖蒸酥酪。"

燕南天突然弯腰捡起江枫的断剑。

他抽出自己的铁剑,两柄剑在月光下相击,溅起几点火星。"大哥,"他的声音里带着少年时的热血,"当年我们劈断这剑,说兄弟齐心,天下无敌。

现在...该把它重铸了。"

江枫摸出腰间的断剑,指尖抚过剑身上的裂痕。

他望着燕南天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好。

等天亮了,我们去铸剑谷。"

花月奴从袖中取出块锦帕,轻轻擦去两柄剑上的血渍:"铸剑谷的老匠头,该有二十年没见你们了。"她抬头时,月光正落在她鬓角的银簪上,"他要是知道当年两个偷他炭的小贼,现在要重铸断剑......"

"要笑我们没长进?"燕南天挠了挠头,耳尖发红,"当年要不是你送糖蒸酥酪,我早被老匠头打断腿了。"

陆九渊望着这三个人的笑闹,忽然觉得眼眶发涩。

系统面板上的【情绪值】还在疯涨,可他此刻不想看那些数字——他只看见,江枫眼底的光更亮了,燕南天的剑伤似乎没那么疼了,连邀月退到院门口时,脚步都比来时轻了些。

"九渊兄弟。"江枫突然转身,眼里的光映着满地碎月,"你说这江湖的恩怨,是不是就该这么了?"

陆九渊摸了摸怀里的残页,又看了看仍立在院门口的邀月。

后者正望着他们,眼神复杂得像杯陈年老酒——有恨,有悔,却也有那么一丝,被火盆暖过的温度。

"恩怨么?"他笑着拍了拍醒木,"江湖人说书,讲究个留三分。

留三分恨,醒人;留三分悔,省己;留三分暖......"他望向那三个还在抢帕子擦剑的人,"暖江湖。"

院外传来雄鸡报晓的啼鸣。

陆九渊望着天际泛起的鱼肚白,忽然听见系统提示音:【检测到主线任务"点燃江湖热血"进度+10%】。

他摸出怀里的残页,对着晨光展开——"怜星"二字上的血渍,不知何时变成了淡粉色,像朵开在绢帛上的小花。

邀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晨雾里。

陆九渊望着她离去的方向,手指轻轻按在残页上。

他知道,这女人不会轻易罢休,可此刻——

他转头看向那三个正商量着去铸剑谷的人,看他们的影子在晨光里交叠成一团,忽然觉得,有些风暴,值得用更暖的方式去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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