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密信惊变局,暗潮涌心头

韩王府的晨雾还未散尽,李元嘉正端着青瓷粥碗,勺柄在碗沿碰出细碎的响。

老周哈着白气冲进暖阁时,他刚舀起半勺桂花糖粥,见老周怀里还揣着湿了边角的油布包,眉峰一挑:"大清早的,什么急事?"

"方才扫角门,墙根底下捡的。"老周抹了把额头的汗,油布包往案上一放,"看着像密信,小的没敢拆。"

李元嘉的筷子"当啷"掉在案上。

他盯着那油布包,指节捏得泛白——自徐敬业在扬州竖起反旗,他这韩王府的角门底下,已经三个月没出现过这种带着露水的"意外"了。

指尖刚触到麻绳,腕子突然抖了抖。

他深吸一口气,三两下扯断绳结,展开信笺的瞬间,瞳孔猛地缩成针尖。

"连环船铁索怕火,五月南风起时"他念出声,声音发颤,"这是"

"王爷?"老周缩着脖子凑近,被李元嘉突然爆发的笑声惊得后退半步。

"好!

好个陆九渊!"李元嘉把信笺按在胸口,喉结上下滚动,"前日还听人说他在武曌跟前说什么江上每一滴血都是大唐儿郎,原是在这儿等着呢!"他扯过搭在椅背上的玄色大氅,大氅下摆扫翻了粥碗,琥珀色的粥汁在青砖地上洇开,"备马!

去赵王府!"

"王爷这是要——"

"别问!"李元嘉抄起信笺塞进袖中,转身时腰间玉佩撞在桌角,"再慢半刻,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就要飞了!"

赵王府的演武场飘着松木香。

李元霸正举着三百斤的玄铁石锁,肌肉虬结的手臂上滚着汗珠,石锁在头顶划出银弧,"砰"地砸进沙坑时,门房的通报声跟着撞进来:"韩王殿下到!"

石锁落地的闷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

李元霸扯过搭在兵器架上的汗巾擦脸,目光扫过院外那匹喘着白气的青骓马——李元嘉的马从来没这么狼狈过,马腿上还沾着未干的泥点。

"元嘉?"他迎出廊下时,李元嘉已经冲进来,玄色大氅被风掀起,活像只炸了毛的鹰,"天没亮就来,可是徐敬业那边"

"看这个!"李元嘉抓着他手腕往屋里拽,信笺"唰"地展开在檀木案上,"陆九渊的信!"

李元霸的拇指蹭过信笺边缘——纸是宫里常用的洒金宣,墨迹未干时被压过,还留着淡淡折痕。

他垂眸读信,喉结慢慢滚动,原本沉稳的眉峰渐渐扬起,直到最后一个字落进眼底,他突然笑了,声线里裹着冰碴子似的锐:"好个连环船铁索怕火,武曌的少府监正连夜赶制连环船图纸,徐敬业的战船却要被这八个字烧穿。"

"可这是武曌跟前的红人写的!"李元嘉攥着案角,指节发白,"他为何帮咱们?"

"他不帮任何人。"李元霸屈指叩了叩信笺上的朱砂指印,"他帮的是天下第一的故事。"他抬眼时目光如刀,"前日在醉仙居听说书,他讲赤壁火攻时,底下听客喊若当今有此计,何愁扬州不平,武曌的暗卫记了满本子,偏没记他最后那句连环锁的从来不是战船,是人心。"

李元嘉的后颈沁出冷汗。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街头听到的说书声,陆九渊摇着折扇说"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当时只当是旧话,如今再品,后脊梁发凉。

"你是说"

"武曌要连环船平扬州,徐敬业要连环船守长江。"李元霸抄起信笺对着光,指腹抚过"五月南风起时"六个字,"可五月的风从江面往北岸吹,火船顺流而下"他突然住了口,目光沉沉扫过窗外。

演武场的银杏叶被风卷着打旋,落在廊下的青石上。

李元嘉只觉喉咙发紧,他盯着李元霸紧绷的下颌线,突然抓住他胳膊:"若这信是真的,徐敬业的战船就是一堆柴火!

咱们的二十万大军过了江"

"你急什么?"李元霸甩开他的手,信笺"啪"地拍在案上,"陆九渊能把信送到你手里,就能送到武曌手里。"他绕着案几踱步,靴底碾过满地银杏叶,"但他没这么做——他要的是两边都以为这是独家密信,两边都要争着用这把火。"

李元嘉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想起徐敬业昨日送来的密报,说扬州水军已经开始打造铁索;又想起武曌宫里传出的消息,少府监的能工巧匠都被关进了偏殿。

原来这局从陆九渊在太极殿说出"江上每一滴血都是大唐儿郎"时,就已经布下了。

"那咱们"

"按兵不动。"李元霸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信笺的朱砂指印上,"等五月初三,等第一缕南风吹起。"他转身时,腰间的玄铁剑发出清鸣,"但你我得先做件事——"

"什么?"

"让武曌以为这信还在你我手里。"李元霸扯过案上的信笺,三两下折成纸鹤,"再让徐敬业以为这信只到了他那里。"他捏着纸鹤的翅膀,指节泛白,"陆九渊要的是天下第一的故事,咱们要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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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的江山。"李元嘉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好!

就按你说的办——"

"住口!"李元霸猛地捂住他的嘴。

演武场的银杏叶突然停了,风里飘来若有若无的铜铃声。

他盯着院外那株老银杏,枝叶间隐约闪过一抹玄色——是武曌的暗卫。

李元嘉的后颈瞬间被冷汗浸透。

他看着李元霸缓缓松开手,纸鹤被揉成一团扔进炭盆,火星"噼啪"窜起,将"五月南风"四个字烧成灰烬。

"明日你去城南慈恩寺进香。"李元霸扯过他的大氅,亲手系好领口的盘扣,"路上要摔一跤,让怀里的香灰撒出来。"他的声音轻得像风,"要让暗卫看见,你藏在袖中的,不过是半卷《金刚经》。"

李元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那真正的信"

"在徐敬业的密使怀里。"李元霸指了指窗外,银杏叶又开始打转,"方才那阵风吹来的时候,信已经随着鸽群飞出去了。"

炭盆里的纸灰打着旋儿飘起来,落在李元嘉的眉梢。

他望着李元霸眼里跳动的火光,突然拍了下大腿:"妙啊!

如此一来"

"闭嘴!"李元霸的手掌重重按在他膝盖上,目光如刀扫过窗外的银杏叶,"你想招来整座神都的暗卫?"

李元嘉的手掌刚捂住嘴,后槽牙就重重磕在指节上。

他盯着李元霸紧绷的下颌线,喉结动了动,连方才拍腿时震得发麻的膝盖都不敢抖了——方才那声"妙啊"几乎要冲出口,此刻想来,后颈的冷汗正顺着衣领往下淌,把中衣都洇出了一片湿痕。

李元霸的目光仍钉在窗外的银杏叶上,直到那抹玄色彻底隐入枝桠,才缓缓收回视线。

他屈指弹了弹案上那团未烧尽的纸灰,突然弯腰从炭盆里拈起半片残纸——是"五月南风"里的"南"字,墨迹在焦黑的边缘晕开,像一滴凝固的血。

"看这里。"他将残纸递到李元嘉眼前,指腹蹭过信笺原本的空白处,"陆九渊没署名。"

李元嘉凑过去,这才发现信笺最下方本该有落款的位置,只留着一道极浅的折痕,像是被刻意裁去了。

他突然想起三日前在朱雀街听书,陆九渊摇着檀香扇说"真正的局,从没人留名",当时只当是说三国旧事,此刻却觉得那声音正贴着后颈吹冷风。

"蹊跷?"李元霸把残纸放回炭盆,火星"滋啦"一声舔过纸角,"可再蹊跷,这信也是徐敬业的命门。"他转身走向兵器架,玄铁剑的剑鞘撞在案角,"武曌要他的人头祭旗,他要保长江天险——陆九渊给的,是能烧穿这层纸的火。"

李元嘉的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椅面的雕花:"可可咱们为何要帮徐敬业?"

"谁帮谁?"李元霸抽出玄铁剑,剑锋在晨光里划出半道银弧,"徐敬业有二十万大军,武曌有天下赋税,他们烧得越狠,咱们捡的便宜越大。"他反手将剑插回鞘中,震得案上的茶盏跳了跳,"去把张老三叫来。"

"张老三?"李元嘉一怔,"那老匹夫是徐敬业安在神都的线人,上个月还被咱们的人打断过腿——"

"所以他才最可信。"李元霸扯过案上的信笺原件(不知何时从炭盆旁的暗格里取了出来),三两下折成只更小的纸鹤,"断过腿的狗,才知道谁给的肉香。"他捏着纸鹤的翅膀,指节因用力而泛白,"让他把信缝在鞋底,走水路去扬州。

武曌的暗卫盯着陆路,可长江的渔船比他们的刀快。"

李元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就不怕张老三贪财泄密?"

"他若敢。"李元霸的拇指蹭过玄铁剑的吞口兽纹,"我就把他的舌头和信一起喂鱼。"

院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张老三佝偻着背跨进门槛时,李元嘉差点没认出来——昨日还肿得像发面馒头的左眼消了大半,右肩却新添了道血痕,显然刚被人教训过。

他跪在青石板上,头低得几乎要碰到地面,声音带着讨好的颤:"赵王殿下,韩王殿下"

"抬起头。"李元霸将纸鹤拍在他掌心,"把这个送到扬州徐敬业手里,要他五月初三子时,在瓜洲渡等一场南风。"

张老三的手指刚碰到纸鹤,就像被烫到似的缩了缩。

他抬头时左眼还在淌泪,却生生挤出个笑:"殿下放心,小的就是爬,也得把信爬过去——"

"爬?"李元霸突然弯腰揪住他后领,将他提得脚尖离地,"用你的船,走夜航。

遇到巡江的官船就沉箱,遇到水盗就喊徐大帅的货。"他的声音像浸了冰的铁,"若有人问起信的来历"

"小的就说就说在码头捡的!"张老三的裤裆洇出一片深色,"小的嘴严,比蚌壳还严!"

李元霸松开手,张老三"扑通"摔在地上,连滚带爬退到门边,直到撞翻了门口的铜盆才敢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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