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就得死
车队撕开夜幕,钢铁洪流冲向那道死亡铺就的生命之路。
幸存者们脸上挂着刘全牺牲时溅上的血点,眼中还残留着对怪物潮的恐惧。
此刻,一种混杂着敬畏与狂热的全新情绪,彻底占据了他们的内心。
他们跌跌撞撞,连滚带爬,奔向那钢铁洪流的庇护。
旗舰重卡的双联机枪仍在怒吼,那道毁灭一切的光河,是地狱,也是天堂。
每一颗曳光弹都像一枚小型太阳,将追击的怪物蒸发成焦黑的血雾。
空气中,硝烟与蛋白质烧焦的异味,浓烈到呛人。
陈大海被两名心腹手下架着,断骨的剧痛每一次颠簸都让他眼前发黑。
那两人合力将他沉重的身躯,奋力抬上一辆改装皮卡的后车厢。
他重重摔在冰冷的铁板上,剧痛让他闷哼一声,意识却清醒了半分。
“快!上车!”一名手下吼着,转身去拉最后一个人。
陈大海刚松下一口气,身后却突然传来一声短促而凄厉的惨叫。
那名紧跟其后,半个身子已经探上车的小南村成员,身体猛地一僵。
一团血花,在他胸口猛然爆开,绚烂而致命。
他难以置信地回头,视线越过同伴的肩膀,最后软软地倒了下去。
是枪声!
清脆,利落,绝不是怪物能发出的声音。
它来自他们自己人!
陈大海瞳孔剧烈收缩,猛地扭头。
只见自己最信任的心腹之一,阿豹,此刻正调转枪口。
那黑洞洞的枪口,不再对着怪物,而是对准了车厢里的他!
“阿豹!你干什么!”另一名扶着他的手下惊怒交加。
阿豹的脸上,交织着一种病态的恐惧与扭曲的疯狂。
“老大,对不住了!”他的声音在引擎的咆哮中,尖利得像砂纸摩擦。
“你已经是个废人!一个断了腿的废物,还怎么带我们活下去?”
他眼中闪烁着贪婪的光,那是对未来的某种狂热期盼。
“告诉你吧,早在小南村的时候,‘新秩序’的人就找过我!”
“他们答应过我,只要拿着你的头回去……”
“就给我玩不尽的女人、吃不完的粮食!一个真正的,有秩序的未来!”
“你敢!”陈大海目眦欲裂,胸膛剧烈起伏。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断腿处传来的钻心剧痛,却像铁钉般将他死死钉在车上。
那股蛮横的力量,第一次背叛了自己的主人。
“砰!”
一声截然不同的枪响,清脆、冷静,盖过了所有杂音。
阿豹额头的正中心,悄然多出了一个平滑的血洞。
他脸上那疯狂的表情瞬间凝固,眼中的光芒迅速黯淡下去。
那具充满野心的躯体,直挺挺地向后倒去,重重砸在地上。
开枪的,是许平升。
他站在旗舰重卡的车门边,单手举着一把手枪。
枪口,还悠悠冒着一缕青烟。
他的眼神,冰冷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仿佛只是碾死了一只虫子。
所有小南村的幸存者,都僵住了。
他们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阿豹,又看看那个魔神般的男人,恐惧像藤蔓缠紧了心脏。
“我不管你们小南村的狗屁倒灶。”
许平升的声音,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穿透了战场轰鸣。
“但谁敢在我的行动中,用我的盟友当投名状……”
他缓缓收回手枪,动作平稳得可怕。
“就得死。”
车队引擎发出最后的咆哮,碾过怪物的尸体,也碾过阿豹的尸体。
仓皇而又决绝地冲出了这片修罗场。
广电大楼,那座巨大的墓碑,被远远抛在身后。
返回青峰山的路上,车队里一片死寂。
通讯器里再没有孙剑军的咆哮,只有一阵阵电流的嘶嘶声。
那声音,像是无数亡魂在耳边低语。
皮卡的车厢里,陈大海靠着车壁,双眼失神地望着灰色的天空。
断腿的疼痛已经麻木,另一种更深的寒意,从骨髓里渗出。
阿豹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最骄傲的地方。
那个叫“新秩序”的名字,更像一片挥之不去的阴云。
他侧过头,透过满是污渍的后窗,看向紧随其后的那辆旗舰重卡。
他看不清许平升的脸,却能清晰感受到那份不属于人类的冷静。
火焰喷射器的龙息,贯穿怪物的飞斧,还有刚才那干净利落的一枪。
一幕幕,在他脑中反复回放。
这个男人,根本不是盟友。
他是一头更恐怖,更懂得如何利用规则的顶级掠食者。
自己所谓的试探,在他眼中,恐怕幼稚得如同儿戏。
幸存的几个小南村成员,蜷缩在车厢的角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他们甚至不敢去看陈大海,更不敢去看那辆旗舰重卡。
许平升最后那句话,那冰冷的眼神,已经烙进了他们的灵魂深处。
恐惧,混合着一种奇异的敬畏,正在他们心中发酵。
青峰山的车里,气氛同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孙剑军一言不发,只是死死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想起了刘全,想起了那些牺牲的战士。
一场惨胜。
不,甚至算不上胜利,只是一场代价高昂的逃亡。
许平升坐在副驾驶,正用一块干净的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他的长柄钢斧。
斧刃上沾染的怪物血液,已被他清理干净,重新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他仿佛对刚才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无论是惨烈的战斗,还是血腥的背叛。
那张侧脸,坚硬得如同山巅的岩石,被风雪侵蚀了千年。
终于,他停下了动作。
“孙剑军。”
“……在。”孙剑军的声音有些沙哑。
“回去以后,把所有缴获的武器弹药,分一半给小南村的人。”
孙剑军猛地一愣,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给他们?那些家伙……”
“他们的人,死得比我们多。”许平升的声音没有半分情绪。
“刘全的牺牲,换来了所有人的生路。”
“陈大海断了一条腿,却保住了通讯模块。”
“这是他们应得的。也是我许下的承诺。”
孙剑军沉默了,他从后视镜里,看着许平升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
他忽然明白了。
许平升不是没有感情,他的感情,用一种最冰冷、最残酷的公平来体现。
恩怨分明,赏罚必信。
这比任何虚伪的安抚,都更能收拢人心。
尤其是,对陈大海那样骄傲的枭雄。
车队继续前行,碾过荒芜的公路。
天边,黎明的微光,终于刺破了厚重的云层。
一缕金色的阳光,照亮了旗舰重卡的前路。
也照亮了许平升那双古井无波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