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4 章 · 钟情妄想(22)
第224章·钟情妄想(22)
路阳在早读快要结束了才匆匆结束晨练跑回来,圆寸鬓角湿漉漉沁着汗意。
前头的课代表已经喊着让早读结束收数学作业了,他还在翻找书包,好不容易找到了,却是在抽屉里。
“我说昨晚作业怎么这么少,还以为是我效率提高了,原来是根本没带回去!”路阳着急上火,大乱阵脚,“怎么办怎么办,我没写。”
他同桌正立着英语书,偷摸着仓鼠进食,好心地把习题卷子递过去,“作业,给你抄要不要?”
路阳瞟了他一眼,心中衡量了一把。
他们俩都坐在教室最后排了,田丰羽的作业还能是什么货色?
“抄别人作业不是欺诈吗?”路阳端起凛然正色,义正辞严,“今天抄别人的作业,明天就敢抄别人的考卷,我不干,我交白的。”
田丰羽对自己这位同桌刮目相看,“没想到啊,路阳,我以为你是纯混呢,结果竟然自有一番傲骨。”
“数学课一站到底你都愿意,有这个意志,你做什么事情都会成功的。”田丰羽叼着面包,对路阳施以抱拳礼,“小生佩服佩服。”
路阳:“什么意思?”
田丰羽说:“老谭昨天说的啊,今儿交不上作业的,往后半个月都站黑板报底下听课。”
隔着两条过道,辛禾雪都听见了那边的动静。
他轻微叹息了一声,拿出一张白纸,把答案誊写上去。
他们这组数学作业收齐得快,早读前就交给课代表了,不过辛禾雪记忆力很好,题号和答案默一遍出来就是了。
辛禾雪将白纸团成一团,中间裹了个橡皮增加重量,等巡堂的年级主任一走开,他扬起手就是条完美的抛物线,落在路阳面前。
天上不会掉馅饼,但是会掉心软竹马的答案。
路阳如获至宝,抄起笔唰唰唰地就填满了习题卷。
田丰羽:“?”
不是说好抄了就是欺诈吗?
路阳郑重其事:“这可是辛禾雪的答案。”
公主好心让他抄,他能不抄吗?
不抄就到黑板报底下站着。
这点利弊权衡,路阳还是懂的,他只是没脑子,又不是脑子进水了。
准时交上数学作业,路阳松了一口气。
结果等到大课间做完操回来,数学老师踩着第三节课的上课铃进来,就将批好的作业往讲台上一掼,粉笔灰飞起来的瞬间,路阳直觉不对。
“有个别同学,写作业是什么心态,什么态度?你是为了你自己学习的,不是为了敷衍老师。”数学老师视线往教室里扫荡一圈,极具压迫感,点名道姓,“路阳,到后面站着去。”
路阳不情不愿,“老师,我哪没写好?”
他抄的是辛禾雪的答案,总不能辛禾雪也写错了吧?
老谭:“你哪儿写对了?就说第一道填空题,题干上两个集合,问集合A和集合B中间, 重叠阴影部分表示的元素个数是多少?你给我写个7.3干什么?”
路阳拿着书和笔, 郁闷地在黑板报底下罚站了一节课。
下课的时候辛禾雪走过来,欲言又止,还是说:“7是题号,你什么要把题号也抄上去。”
路阳:“我不是心急吗?”
辛禾雪有点伤脑筋,“下次别这么干了。”
“我下次肯定看清楚再抄。”路阳知错就改,端正态度。
辛禾雪:“……我叫你下次记得写作业。”
“下课了下课了,走,我给你打水去。”
众目睽睽搁黑板报底下站了一节数学课,路阳浑不在意地挠了下后脑勺,走过去捞起辛禾雪课桌上的水杯。
路阳才转身抬步往后门,兴冲冲的步伐又停顿了下来。
林鸥飞坐在教室最里侧靠着窗的位置,因为同桌的提问正在帮忙讲题,忽然笔尖摩擦的声音卡了,丹凤眼微微眯起狭长形状,眸光瞟向后门。
校服这种经典服装,极为挑人。
配色简单,有的人配上那张好看的脸也不令人觉得单调,裁剪宽大,可有的人就是能穿出秀骨玉立感。
辛禾雪就属于这个范畴之内,后门那个和他面对面站的女生也一样。
林鸥飞知道那个扎高马尾的女生,和他们是同一个电厂家属院的,小学同班,初中在隔壁班,但几乎没什么交集。
苗灵将路上买的牛奶递给辛禾雪。
两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女生嫣然而笑。
后门和林鸥飞的坐位有段距离,课间吵吵嚷嚷,人来人往,内容听得不太清晰。
“学霸,再给我讲讲这题呗?”
他同桌不合时宜的插嘴。
林鸥飞皱起眉心,撑着桌子往后一推,椅子脚在地板上刮擦出锐响,“我去打水,回来再说。”
同桌怔住,缩回脖子,“噢噢,好。”
怎么感觉林鸥飞刚刚那么凶?
错觉吧?
女生只是送了盒牛奶,就离开了,仅仅是一个课间的插曲。
打水的路上,路阳罕有地闭上了嘴巴。
林鸥飞拿着杯子去接饮水机的水,问了句:“刚刚苗灵过来找你做什么?”
辛禾雪抿了一口温水,转过头,“嗯?昨天下午她自行车气门芯被人拔了,我就借了车给她,她刚刚过来跟我道谢。”
“哦。”
林鸥飞对此平淡无奇地应了一声,兴致索然。
路阳却和点了火星子一样,焦灼道:“辛禾雪,你不会早恋吧?!”
之前不知道是学校里那个傻帽在搞什么校花班花评选,手写的纸条有天传到路阳手里,人名他一个都不认识,路阳一边吐槽这些人闲得蛋疼,一边毅然决然在校花栏写了辛禾雪的名字。
他也没太关注结果,但那群策划评选的傻帽好像之后真的偷偷在背后喊辛禾雪“校花”。路阳现在回想起来,好像也不是所有的人名他都不认识,隔壁的隔壁三班的苗灵赫然在列。
又想到小时候家属院里姑婶爷叔打趣说的什么“金童玉女” ,路阳现在如鲠在喉。
他掰住辛禾雪的肩膀,十万分严肃道:“你可千万不能早恋!”
“早恋了就不能和兄弟一起去打街机,不能上学放学一起兜风,除夕夜也不能和兄弟睡一个被窝。”
路阳一想到以后过年,辛禾雪会跑去和女朋友玩仙女棒,他们再也不能一起打斗地主,就觉得天都塌了。
到底谁发明的女朋友?
都和辛禾雪谈恋爱了,还想要跟辛禾雪拉手、拥抱、亲嘴,怎么什么好事都让一个人占了呢?
路阳双目直了,想到这里,就已经像是一条失去了梦想的咸鱼。
“我甚至都不能给你打水。”
他难过地看着辛禾雪的蓝色水杯,“小蓝……”
这还是他前年送给辛禾雪的生日礼物呢。
辛禾雪感到莫名,保护住自己的水杯,“你在说什么呢?”
林鸥飞开口道:“他觉得你会和苗灵谈恋爱。”
他将视线定定地放在辛禾雪身上。
高中正是情窦初开的年纪,上一届高三有对情侣谈恋爱,结果高考成绩滑脱了,一中的老师们现在为了防止学生早恋使出浑身解数,三申五令,还会专门守在校门口,看上下学的时候哪些男女生是不是交往过密了。
“你在想什么,思维也太跳脱了。”辛禾雪无奈地对路阳解释,“我只是把自行车借给她,又不是让苗灵坐我后座上送她回家了。”
路阳被他这么一说,觉得有道理。
就连自行车棚那些盯人的老师也不是乱抓人,都是盯着那些敢明目张胆骑一辆自行车的。
倒是林鸥飞,神色有一瞬间的异样,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他将手插回校服衣兜里,冷静道:“挺好的,早恋影响学习。”
辛禾雪还在掰回路阳的脑回路,“我借给她自行车,她过意不去,送我一盒牛奶表达谢意,也很正常。别瞎想了,你是教导主任吗?”
路阳板着脸,还是有点介意,“那让她下次借我的。”
辛禾雪:“……你可以直接说想坐我后座。”
苗灵可不想气门芯再被拔。
林鸥飞嘲笑了路阳。
………
三个人课间打完水,回到教室里,路阳先发现了自己课桌上一沓的卷子。
他匪夷所思:“数学课代表为什么把试卷都堆我桌上,要我发吗?”
正趴在课桌上补觉的田丰羽,转了个头,蒙头转向没睡醒的样子,“说什么呢?这是你一个人的量,五一放五天假,这些都是假期作业,你以为老谭会让我们好过?”
田丰羽一抬起交叠的手臂,示意路阳看过去,他胳膊底下也压着这么多卷子,能用来当枕头了。
路阳坐下来:“这么多,怎么不提前发,赶在清明节我还能烧给祖宗做。”
“当心祖宗夜里托梦给你。”田丰羽突然想到什么,凑过来,“五一回来肯定紧赶慢赶又说期末了,你准备文理怎么选?”
“你这么关注我干什么?”经过苗灵自行车一事,路阳现在的神经很敏锐,“你暗恋我?”
田丰羽吐了。
“班上就我们两个练体育的,我不找你商量找大学霸吗?”田丰羽说,“咱们分一个班,可以相互照应。”
田丰羽拍拍胸膛,结结实实响,一副好兄弟一起走的模样,对路阳竖起大拇指哥,“有你在,我不会考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
倒数第一:“上次是我发挥失常,辛禾雪说了,五一给我补习,等着吧,我就要弯道超车了。”
田丰羽没把他的战书当一回事,“我妈说文科简单叫我选文。你觉得有道理吗?”
路阳想了想自己的文科,猛地摇摇头。
他上学期都能在月考卷子上写出杨戬开通大运河,张超出使西域。
历史老师问他张超是谁?
路阳答不出来,老师大发慈悲让他翻书,路阳看了看,抬起头说可能是张骞和班超的儿子吧。
学文?他?
历史老师第一个劝退。
但也不是不行。
路阳坐下来,“辛禾雪选什么,我就选什么。”
田丰羽震惊,“你没点自己的想法吗?”
路阳打量了田丰羽的两眼,好像对方的问题很奇怪似的,“我不是说了吗?辛禾雪选什么我就选什么,这就是我的想法。”
面对一个唯辛禾雪是瞻的人,田丰羽真的震惊了,“你们感情这么好?穿一条裤子长大的?”
路阳乐了:“你怎么知道?”
路阳:“不过辛禾雪的裤子码数比我的小,穿着勒。”
语气突然又有点沧桑,路阳望向辛禾雪,“现在不一样了,我去他家他都不让我碰衣柜了,怕我偷穿。”
田丰羽:“……”
……不对。
路阳重新正色道:“我扯淡的,我又不是变态,不过差不多吧。”
差不多是个变态?
田丰羽眉头一高一低。
路阳清清嗓子:“我和辛禾雪幼儿园时就是天底下第一好的好兄弟了。”
他咬字清晰提高了音量,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
“那也不至于连自己的选科主见也没有吧?”
从小都是阶段性朋友的田丰羽不能理解,就算是怕老婆的窝囊丈夫也没这样的。
“你是辛禾雪的好兄弟,又不是他的狗。”
田丰羽刚说出这句话,突然看到路阳的眼睛亮了。
……坏了。
他刚想开玩笑问路阳不会是暗恋辛禾雪吧。
莫名直觉让田丰羽闭上了嘴。
好在这时候上午最后一节课的老师来了,他们起立齐声说完老师好又坐下。
田丰羽从抽屉里抽出历史课本,压低音量和路阳说:“我高一刚开学那会儿,原本以为你是那种不好惹的刺头,没想到脾气好挺好的。”
“是吗?”路阳道,“你要多庆幸没在幼儿园见到我。”
否则开学第一天就要因为抽光他的纸巾,被他揍得嗷嗷哭了。
历史老师又在说些让人想睡觉的内容了,路阳撑着脑袋,看向右前方辛禾雪的后脑勺,要盯出花来。
不及防备地,校花回头轻飘飘给了他一个眼神,口型道:“认真听课。”
路阳端正姿势。
正如田丰羽所说,他的脾气不错,现在比以前好了不是一星半点。
经过公主的社会化训练,路阳现在的水平属于是皇家护卫犬,轻易不战斗。
他那么辛苦,就是为了跟着辛禾雪才考上的一中,要是因为文理分开了,那不是无用功吗?
路阳要把辛禾雪放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看着才安心。
………
五一回来没过多久,果然老师开始频频提到期末考了。
转瞬六月末最热的太阳来了。
大夏天,墙上的风扇呼哧呼哧卖力摇着头,都赶不走手掌黏在试卷上的溽热。
路阳用小卖部买的可乐冰镇大脑,强行降温,奋笔疾书。
考完这场,就有长达快两个月的暑假,路阳还想和辛禾雪去泡网吧玩红色警戒。
到这里,路阳突然想,要是能快点长大就好了,这样就能做点成年人才能干的事情。
也不用泡黑网吧被教导主任抓了。
走廊上的铃声剧烈打响,一张张卷子收上去,属于他们真正的夏天才拉开序幕。
路阳简直要欢呼雀跃跳起来。
林鸥飞这次又没和他们一起回去,说是有事,辛禾雪说,昨晚听见林阿姨和林鸥飞吵架了。
两家人比邻而居,筒子楼隔音又不是太好,林阿姨说得很凶,他没听见林鸥飞反驳。
辛禾雪还和路阳说,这个暑假他不能陪路阳去网吧打游戏了,因为他要和庄同光回姥姥家,姥姥之前摔了一跤,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两兄弟决定暑假过去探望。
路阳刚考完期末,一头热被浇了冷水,失望地在筒子楼下和辛禾雪分别。
………
夜半七零八落的锐响惊醒了辛禾雪。
原来是隔壁邻居家,一个玻璃杯被用力掷到了地上。
他迷迷糊糊地醒来,刚出客厅,就看到穿着睡衣的辛芝英去敲门劝。
庄平不好说什么,看两个孩子都从房里出来了,安慰道:“没什么事,没什么事情,回房去睡吧。”
辛禾雪睡眼惺忪地点了一下头。
小小打了个哈欠,刚回房间关上门,衣角就被人拽住了。
高大身形站在他面前,辛禾雪错愕地看向林鸥飞背后敞开的窗户。
漆黑刘海散在眉宇间, 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直线。
林鸥飞视线低着, “辛禾雪,我不想转学,也不想去夏令营,你带我逃走吧。”
十岁那一年,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传闻,林鸥飞被林母扯着从省城避嫌到菱州,被迫斩断和原来生活的联系,那时候是林鸥飞前所未有的低谷。
在阴雨天里,他才能看到一个笑起来会驱散乌云的公主。
再一次请求公主驱散他头顶的乌云,带他踩碎那个水潭吧。
“好啊。”
辛禾雪的眼睛里,有星星点点的笑意。
………
“……”
看着和菱州全然不同的景色。
远处苍翠的山,十拐八湾的河流,眼前并不平整的柏油马路,以及停在马路边的黄色手扶拖拉机。
林鸥飞陷入了沉默,手边是皮质的格纹行李箱。
“愣着干什么?”辛禾雪向他招招手,“快放行李,上车。”
公主坐上了拖拉机。
这种八竿子打不着一起的感觉,就像是有人站在林鸥飞面前,拿着一只双马尾蟑螂,告诉他这是蝴蝶,只不过是基因突变了。
整整齐齐四个人,坐在拖斗上。
路阳新鲜得这摸摸,那瞅瞅。
“表舅舅,可以走了。”
辛禾雪对前头道。
表舅舅声音爽朗:“好嘞,你姥姥在家都等急了,就盼着了,我们现在就回家。”
颠簸的感觉让林鸥飞觉得自己是丰收作物。
盛夏的下午,太阳不可谓不大。
灿烂光线让林鸥飞虚虚眯起了眼睛,身边的辛禾雪怕晒,干脆戴上了帽,手工编织的草帽,宽大的帽檐正好贪阴凉。
洁白肌肤晒得浮出一层浅淡的红,颊边发丝濡湿,他微微歪了一下脸,对林鸥飞说:“很快就进村了。”
林鸥飞道:“知道了。”
小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