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收割信仰
目前工作时间最久的渔夫，他们的最高档次就是一千基料，一次可以回去十天。
哪怕一次性给更多的基料，也无法往后延长时间，十天后就必须回来。
明皓天和诸葛夜找到了一千基料档次的渔夫。
与其说是渔夫，不如说是一具披着破旧人皮的骷髅。那幅骨架连一件破旧衬衫都撑不起来，衣服显得格外的宽大。他每一次划桨都牵动着那脆弱的骨关节，发出如生锈般的摩擦声。
他的身体衰老得仿佛随时会散架，却又以一种极其拼命的姿态，奋力将船桨深深插入湖水中，身体随着每一次发力都会剧烈地摇晃。
明皓天低下头，没有敢继续观察渔夫。
因为按理来说，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的人类玩家，他们至少都具备了一定的实力，不然也不会走出高楼，来到地面世界，最终被困在这个地方。
那么能具备一定实力的人类玩家，又怎么可能是一个老头呢？
是这里的环境导致他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小船在幽暗的湖面上破开涟漪，缓缓驶向中心。
明皓天和诸葛夜沉默地坐在船上，空气中弥漫着腐朽与衰败的气息。
两团基料被取出，它们在真实世界中的形态怪异而虚幻，如同两团扭曲、闪烁的乱码数据流，没有重量，没有实体，只有一种冰冷的、非物质的质感。
渔夫停下船桨，颤巍巍地伸出手，准备将那两团基料投入湖水。
就在这时，天穹之上，那盘踞的月神微微一动。
它修长蜿蜒的尾巴，如同一条自九天垂落的天梯，无声无息地降下。
然而，它并未收取那两团基料。巨大的尾巴尖端散发出柔和的光晕，精准地在明皓天和诸葛夜身下凝聚成一个悬浮的光圈平台，托着两人缓缓上升。
明皓天心头警铃大作，赶紧提醒起即将爆发出阴火的诸葛夜，低喝道：“别动！它好像没有恶意！”
光圈平台平稳上升，最终悬停在月神盘踞的云海高度。
在月神那庞大到能遮天蔽日的身躯对比下，平台上的两人渺小得如同一粒尘埃。
没有声音，没有语言，但月神的意志却如最清晰的低语，直接在两人的意识深处响起。
“你们，可以直接离开。只需承诺，永不再干涉此地之事。”
明皓天强压下心中的震撼，抬头直视着那无法形容的庞大头颅，声音因紧张而有些沙哑：“你是什么？鬼祟？为何要夺取人类的基料？”
月神陷入了短暂的沉寂，云海在它周身缓缓流淌。
片刻后，那宏大而漠然的精神波动再次传来：“基料......那并非目的核心。你身上缠绕着神道的气息，竟对此懵懂无知？”
“神道？是信仰吗？”明皓天脑中灵光一闪，脱口而出：“你在收集信徒们的信仰？可是你依靠这种方式，逼迫他们，让他们疯狂和绝望，最终获取的难道不是他们的憎恨吗？”
月神感应到明皓天心中对信仰的理解，意志中带着一丝无声的嘲笑：“信仰并不等同于信任，也并非出于被需要。
凡俗所理解的神灵与人的关系，是‘赐予恩惠，满足祈愿’。那说到底不过是浅薄的交易，正如一笔笔买卖，买方未必会对卖方感恩戴德，其中所得信仰驳杂而稀薄，掺杂着贪婪与索取的杂质。”
它的意志变得更加宏大，仿佛在阐述宇宙的至理：“真正纯粹的信仰，源于‘无条件的奉献’——源于生命将自身最珍贵之物，带着纯粹的敬畏、牺牲与自我感动，心甘情愿地献祭于神座之前。
越是艰难，越是痛苦，越是需要牺牲一切去获取的祭品，其奉献的过程本身，便是信仰最炽热的熔炉！”
明皓天和诸葛夜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月神的声音继续在他们脑海中轰鸣，揭示着残酷的神道法则。
“看看这些渔夫、湖中高楼内沉醉于醉生梦死的俗人们，他们的奉献，从未源于我的索取命令。我从未要求过他们奉献基料，更未规定过他们必须承受何种痛苦。
我所赐予的鱼与酒，是恩赐。它维系着他们生存的底线，却从未许诺公平与富足。
给与不给，多给少给，只在我一念之间。这并非交易，而是神意的无常。正因如此，当恩赐减少，他们不会质疑神明的不公，而是转向自身，陷入疯狂的自我审视——是谁犯了错？
是哪项仪式不够虔诚？该如何填平神明的怒火？这自我归咎的过程，本身就是信仰的淬炼。”
仿佛为了印证它的话语，月神引导两人的目光穿透下方一栋高楼的墙壁。内部的景象让人触目惊心。
十余人面目扭曲，在癫狂的起哄声中，将一名同伴从高楼窗户狠狠抛入幽暗的湖水。
“看，这是他们献给我的平息之祭。他们认定是我的怒火导致了匮乏的发生，于是献上同伴作为祭品，试图取悦我。”
月神的微光再次闪动，明皓天和诸葛夜的视线穿透另一栋高楼。
五名赤裸的信徒，从最底层开始，一步一叩首，向着顶楼艰难跪行。
膝盖早已血肉模糊，额头青紫肿胀得如同怪异的肉瘤，鲜血混着汗水在地板上拖出蜿蜒的痕迹。
“我从未要求过他们这么做，这是他们自发创造的仪式，将肉体的痛苦视作信仰的刻度。
他们在自我施加的酷刑中，催眠自己，痛苦越深，牺牲越大，信仰便越纯粹！多么完美的自我合理化！他们将承受的痛苦与奉献神圣化，在自我折磨中达到信仰的巅峰！”
明皓天吓得脸色煞白，瞬间便理解了月神对信仰的收割逻辑。
这逻辑与现实中某些扭曲的宗教狂热何其相似！信徒耗尽家财供奉泥胎木偶的神像，将偶然的好运归功于神明，将厄运归咎于自身不够虔诚，甚至不惜自残以表忠心。
神明需要那些金钱和痛苦吗？不需要。
但信徒相信这些是证明信仰的唯一途径！信徒在奉献过程中经历的煎熬与自我感动，才是信仰真正的燃料！
月神之所以抛出基料，就是要让这些被困的信徒们，在获取基料的过程中经历最深的绝望、最大的牺牲、最持久的痛苦。
他们每承受一分痛苦，每付出一点牺牲，都如同在信仰的熔炉中添加薪柴，最终在奉献基料的那一刻，将这份饱含痛苦与自我牺牲的基料，连同其产生的、最炽热纯粹的信仰之火，一同献祭给高高在上的月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