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
第一次见面
虹城的圣诞节一般不会下雪。
林清天在门口玄关的落地镜面前换上了第三顶帽子。这顶线帽驼色，暖绒绒，还有两块像小狗耳朵一样的帽边，耷拉在她的耳侧。
林清天偏了偏头，满意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伸手戳了戳帽顶上的绒球，小小声：“你说，她会喜欢嘛？”
白鹭坐在餐边椅上擡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把手机息屏滑进自己的风衣口袋中。
“你和我约会的时候，好像都没换过这么多衣服。”
“谁说的！”林清天的声音刚高起来就又变小了，“你和她又不一样。”
是了，女朋友和偶像怎么能一样呢。
一个月前姜雪的微博发了官宣，正式宣布自己加入了电影《虚拟》剧组，从爱豆转型成为了演员。
随即词条火上热搜，下面鼓励声和骂声混成一片。
顶流爱豆跨行转型混进影视圈的人数不胜数，说得更直白一些，谁不知道做哪行更能挣钱呢？只是是骡子是马，也得等电影出来以后才能评判。
而白鹭在圣诞节的一周前收到了邀约，作为电影原小说作者，需要她前往剧组核对最后一次剧本。
她本是自由职业作家，和女友林清天同为姜雪粉丝，在偶像演唱会上相识。剧方知道此事，也贴心地同意她带家属前来。
从虹城开车前往剧组需要一个半小时。
拍摄地点在虹城城边的一座古镇上，剧组拉了一小块场地，豪气地租了人家四个月。
林清天在车上睡了一觉，直到白鹭停好车将她叫起来，还将她睡乱的翘毛给她压回帽子底下，她才逐渐清醒过来。
古镇里没这么多烟火气，一下车就冻得林清天打了个哆嗦，把手直往兜里揣。
剧组有个小工作人员联系上了白鹭，跑出来把两个人接进去。
那是古镇里的一处民宿酒店大堂，临时被剧组整个承包了下来，改了改，变成了办公用处。
“白老师你先在这边等一下，我去叫陈总过来。”小工作人员客客气气的，穿着最朴素的黑色羽绒服，胸前挂个工作牌，见谁都叫老师。
“谢谢。”白鹭带着林清天坐在沙发上，周围走着形形色色的工作人员，也没什么人过於关注她们。
但林清天挺紧张的，她自认为没见过什么世面，更别说还来这种剧组里对接工作。
在工作场合，她觉得牵着白鹭影响挺不好的，便把手攒在自己面前，眼神乖乖地不去乱瞟。为了转移注意力，才放低声音悄悄问旁边的白鹭。
“刚刚人家说，去叫‘陈总’？怎么和你对接剧本工作的人，是个老总啊？”
按理说不该的。
原作者或者编剧，应该都是对接的总编剧，或者是导演。
但是这个“陈总”林清天知道，正是买了白鹭小说版权的，辰之娱乐的，货真价实的总裁。
“听说是小陈总刚接手自家的公司。”白鹭眼见此时四下无人，才缓缓开口。“这也是她自己所做的第一个项目，好像特别上心。什么事都在亲力亲为。”
“那么牛……就连剧本也要亲自审？”林清天一向心直口快的，顺嘴就说了：“可别是个麻烦的甲方。”
话音刚落，白鹭的手飞快搭在她的手上，轻轻捏了捏她。林清天也反应过来了，赶紧闭嘴。似乎还有些懊恼地轻轻拿手拍了拍自己的嘴唇。
没有被别人听见吧？
林清天后知后觉地尴尬着，四下打量起来。
这刚一转头，便又看见了大厅进门处踏步进来一个人影。
那人身材小巧，整个身子都被裹在了一件白色羽绒服下，只有精瘦的双腿和巴掌大的脸很好地区别於了普通人。她手里提着一行李箱，扎个单马尾，随着步伐，单马尾在身后一蹦一跳。整个大厅好像都被她这种活泼的动态带得松活了很多。
林清天的双眼也看楞了，在她还没有发出声音之前，有人已经代替她讲了出来。
“姜丶姜雪？”
国民级的爱豆听到自己的名字，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寻着声音看了过去。
“哈喽~”姜雪轻轻挥手，双眼弯弯的，拉下口罩，露出藏在围巾下的酒窝。“中午好呀。”
“啊——”饶是在剧组待久了，见惯了各种大明星的工作人员此时也害羞了一把，变得有些结巴起来：“那那那个……姜雪老师你先坐这里一下吧？因为您来得比预计早，咱们主事的都在里面和陈总开会呢。”
“没事，不着急。你们先去忙吧，不用管我。”姜雪笑眯眯地点点头，像是熟门熟路地坐去了林清天隔壁桌的空沙发上。
众人不再说话，虽然目光还是有些好奇地停留在姜雪身上，但一时间也没人再去打扰她。
反观隔壁桌的林清天，藏在桌下的手都要把白鹭的衣角给捏烂了。
“姜姜姜姜雪……”林清天捂着脸，偏头都要埋进白鹭脖颈里了，但声音还在非常克制：“活的！”
“……你又不是没见过。”
“演唱会上见到的不一样！”林清天的脸已经红起来了，恨不得连比带画地跟白鹭解释区别：“你看她脸好小啊，身材好好，不愧是唱跳歌手出来的。近看好可爱啊，好像芭比娃娃……你看她的眼睫毛……”
“这种场合……去要签名是不是不太合适呀？”虽然话是这么说出来的，但林清天手里捏着本子，眼神还是无比渴望。
白鹭往姜雪那边看了一眼，对方正在低头玩手机。
“应该没关系，现在还不是工作场合。之前在剧组的时候，别的明星来偶尔也会给粉丝签名的。你去问问？”
小狗得到了肯定答覆，顿时开心了，撒着丫子轻轻过去。
扭捏害羞了两番，深呼吸十次，林清天终於鼓足勇气开口：“姜丶姜雪女神……我是你的粉丝，你可以帮我签个名吗？”
姜雪闻声擡眸看她，姜雪的眼睛滚圆滚圆的，瞳孔漆黑，像只小鹿，盯得林清天面臊。
“可以呀。”
“谢谢！”林清天赶紧把本子递过去，“签丶签给‘一行白鹭上青天’，行吗？”
姜雪捏着马克笔刚打开盖子，听到的时候，又擡头看向了林清天，这次眼神里好像带了些惊奇。
“微博上的‘一行白鹭上青天’？是你么？”
“啊？”林清天懵懵的，“是。”
“我知道的，画手。我们家的应援图每次都是你画对不对？”姜雪一下笑了起来，语气就像在和认识了好久的朋友在聊天：“你每次都把我画得好可爱。谢谢。”
“不……这……”林清天顿时有些手足无措，支支吾吾地努力表达：“是你本身太可爱了才会画得可爱的！”
姜雪低头一边签名一边说：“那我现在给你签名可要提条件了。”
“条件？”
什么条件？林清天眨眨眼。
“你也要给我签名。”姜雪忍住笑意，把签好的本子递回去，认真地看向林清天，语气里带着一点点恃宠而骄的欢快：“还要给我画个头像，就在这里。”
行！都行！画一百个都行！
林清天撸起袖子接过马克笔，就地蹲下，吭哧吭哧地撑着茶几桌边开始动工。
两人还在埋头看画呢，林清天又听到了一声不轻不重的声音。
“白老师，陈总来了。”
林清天下意识偏了头，看见白鹭站了起来，面前走来一个女人。
她忽然就有些明白了，为何刚刚白鹭会在“陈总”的前面加一个“小”字。
女人的脸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身形高挑，墨发披在后肩，单侧捋过耳后，露出精灵状的耳廓。她穿着黑衬衫，外面搭着合身的黑色长大衣，脚下蹬着一双高跟鞋。狐狸眼让她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的不好亲近。
“陈总，又见面了。”
“嗯，白老师辛苦了。让你这么老远过来一趟。”陈窗走过来，很客气地先和白鹭握了手，然后话题便直奔向了工作：“这次离剧组正式开机还有一个月，所以把你请过来想对一下最后的剧本，看还有没有修改的部分。如果可以的话……”
陈窗的话尾音小了下去，白鹭略感疑惑地微微擡头，发现陈窗的目光稍微偏移了些，竟直直地看向了隔壁的姜雪。
姜雪显然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本没打算先打扰的，但自己擡眸的时候正好撞上了陈窗的眼神。
对方顿了一下，对表情一向很敏感的姜雪似乎从陈窗的脸上还看到了一丝局促。
局促？
怎么会呢？她们之前也不认识啊。
但现在这种情况下似乎也没有时间让她多想。姜雪站起身来，大方地迎着那目光伸出手来：“陈总好，我是姜雪。谢谢您能给我这个机会出演这部电影的女主角，以后还请多多关照。”
她听见了陈窗有些小口抽气，随即语气很快恢覆了正常。
只是……
陈窗擡起头来，朝姜雪伸出了手。那目光和语气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比对着白
鹭都要冷了两度。
“嗯，你好。”
只有这么简短的话。她的手指在碰到姜雪的指尖那一瞬间，似乎就已经放开了。
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就连林清天也忍不住捏紧了笔，不敢做声。
陈窗应该是这里面最“自如”的一个了，打完招呼，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白鹭，语气与刚才别无二致。
“白老师，我们继续？”
“呃……”白鹭回过神来，“好的。在这里吗？”
“就在这里吧。”
陈窗跨步，坐到了白鹭对面。
至於国民级偶像丶本片唯一女主角姜雪。
竟真的就被她这么晾在了旁边。
……这是什么情况？
姜雪眨眨眼，内心腹诽着。她看着陈窗的侧影，对方和白鹭聊起来以后，声音又柔和了些回去。
不是自己的错觉，姜雪确定。
那，这位小陈总，是对自己有什么意见吗？
陈窗擡手捋了一把自己的耳发，露出来的精灵耳被墨发盖住。姜雪的眸子垂下去的时候，正好错过了那耳尖留下的一抹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