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么
看什么
陈窗和白鹭聊起来的时候，林清天很知趣地站远了些，自己走去了大厅另外一边撸猫去了。
电影剧本被打成了纸质文档出来，白鹭看见上面用各色花花绿绿的滚珠笔做了好些批注，字体娟秀，一看便知是真的有好好读过。
陈窗的手指细长，笔身在她指腹间习惯性无意义地打了几个圈。再回头的时候，姜雪还站在她旁边。
陈窗把笔捏下来，抵在自己手心里。
擡头轻声问：“有事吗？”
“你们是在聊剧本吗？”姜雪试探着，看了一眼陈窗的冷脸，斟酌道：“我可以旁听吗？”
她见陈窗又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之前发来的剧本我都看完了，台词也背下来了。所以我也想听一下你们的讨论，帮我自己更理解人物。”
陈窗手里的笔又转了两下，应声道。
“嗯。”
“坐这里可以吗？”姜雪得到允许后靠过去。白鹭那侧的沙发小些，还放了一个单肩包。陈窗旁边的位置还空着，她自然而然地走了过去。
“嗯。”
还是单音节。
姜雪心里默默地数着这位“惜字如金”的小陈总到底对自己说了多少个字，又再次把心里自己有可能得罪过她的想法按了下去。
讨论进行得很顺利，但用时很长。
陈窗对剧本和人物的理解超乎了白鹭对她的初认知，这些本该是导演和编剧的活，但她总能用自己的一些独特视角去解析出新奇的东西。
晚餐也是在酒店吃的，统一食堂，剧组特地请了几个师傅过来跟组做饭。
为了不耽误进度，陈窗叫了小助理用外卖的塑料盒打包了几个菜过来。几个人加上林清天，围着小桌坐了一圈。
不知道众人的口味，小助理还贴心地多打包了几个菜系，以防有人吃不习惯。
大厅的小茶几太低，为了吃饭方便，姜雪索性将抱枕扔在地上，自己盘腿坐了上去。
木筷也是一次性的，“啪”地从中间分开以后，姜雪熟练地将筷身交叉摩擦着，把筷身的毛刺都磨了下去。
陈窗转头看见了这一幕，抿了抿唇，不知道在想啥。
犹豫再三，还是开了口。
“能习惯吗？”
这话没头没尾的。
但白鹭和林清天都很知趣，知道不是在问她们，继续闭嘴吃饭。
姜雪也对陈窗的话有些微微惊诧，而后一想，确实。说到底也算是国民级别的女明星，现在全然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吃盒饭，好像显得她们剧组第一天就虐待女主角似的。
姜雪不在意这个。
木筷磨好后，她顺手就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进碗里，拌拌。
“习惯的。以前在团里，刚上台表演的时候都是吃盒饭的。有些时候菜不够，还得和队友比手速抢。”
陈窗没有再搭话，小口小口地扒着米饭。
反而是林清天胆子大了起来，好奇地回问姜雪：“那一般你们谁能抢赢？”
她看出来了，姜雪脾气好，性格也挺平易近人的，没那么大架子。以前追星的时候，姜雪在台上就是天使甜妹，现在私下接触来，也觉得没有差太多。
姜雪咽下嘴里的饭菜，双眼笑弯回答林清天：“韩嬅吧，她可厉害了。”
“啊？”林清天的八卦体质起来了，“她那么酷的一个rapper，居然都不让着你！”
“你对她有什么误解啊，她很小公主的。”
“哈哈哈哈哈真的啊？”
整顿饭就在林清天和姜雪一来一回的双口相声里结束了，而剧本讨论则持续到了半夜。
等所有的问题都敲定以后，时间已经到晚上十一点了。
“在这里住一晚吧，我叫助理给你们开一个房间。”陈窗站起来，松活了一下腰。
白鹭有些犹豫：“不会太麻烦你们吧？”
“不麻烦。本来剧组的人都还没有到齐，空房间很多。你辛苦一天了，开夜车回去，很不安全。”
陈窗没有再和白鹭推让的打算，自己径直朝着前台去了。
白鹭和林清天道了谢，继续坐在沙发区等待。姜雪也坐在那里，和林清天继续聊没聊完的八卦话题。
忽然一阵很小的响动传进了姜雪的耳朵里。
“哎，让我看看这么晚了是哪个小坏蛋还不睡觉？”声音很软，很熟悉。
“难道是在等我……”后半句没再有动静了，被人掐掉
了。
姜雪环顾着大厅四周，虽然已是半夜，但这个剧组加班的人还真不少。
周围视线里没办法锁定声音来源，面前的林清天察觉到姜雪的不专注，有些疑惑地偏头问：“怎么了？”
“啊，没事……”姜雪眨眨眼，刚刚好像听到了自己给粉丝录制的晚安铃声。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陈窗办好房间的时间很快，她回来后将门卡递给白鹭。
“给，房间在三楼。明早有早餐，你们可以根据自己的时间回程。万一想在古镇里玩一阵也是可以的，房间随你们住多久。我工作比较忙，后面就不陪你们了，抱歉。”
“陈总客气了。”白鹭接过房卡，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感觉。
几人挥别，白鹭带着林清天上楼。陈窗一转头，看见姜雪还站在原地看着她。
“姜……老师。”陈窗的舌尖抵在上颚，微微发麻。“还有什么事吗？”
她比姜雪要高小半个头，姜雪微微擡了上目线，对着她的眼睛，语气有些委婉。
“陈总，我住哪儿？”
这话把陈窗劈得立在当场，小陈总好像压根没有想过姜雪会问这个问题。
“你来的时候……没有人接待你吗？”
姜雪回答：“没有，他们说让我等等，然后您就来了。”
“……”
陈窗小小地倒抽了一口凉气，脸色终於显露出有些尴尬的神情。
姜雪耐心地等着，终於等到陈窗说：“你跟我来。”
“去哪？”姜雪疑惑。
“房间。”
很言简意赅，姜雪用眼神瞟了一下前台的位置，想起刚刚白鹭的经过。“陈总不用去，给我拿房卡吗？”
陈窗抿抿唇，“不用。”
姜雪不再多问，跟在她背后走了两步，突然想起来自己白日带来的行李箱还放在角落里。她转身去拿上自己的行李箱，回头看见陈窗正站在原地等她。
见她自己拉着箱子，陈窗有些疑惑：“你一个人来的？”
“对呀。”
“你来拍戏，你们公司没给你们安排生活助理吗？”陈窗皱皱眉头。
姜雪反而很直爽地回答：“有安排的，我让她明天再过来。以前在团的时候没有这种生活助理，随时跟着我，怪不习惯的。”
陈窗听罢，眉头才稍微又展开了一些。
两人跟着上了电梯，去了五楼。古镇里为了尽可能还原和统一建筑风格，所有的楼层都修得不高，但内部挺宽敞。
整个酒店用了木式风格，走廊修得像古装剧里似的。木质地板踩上去吱嘎吱嘎的，头顶还分别装饰了小灯笼。
五楼的房门没有门卡，全是指纹密码锁。陈窗带姜雪走到了一间屋前，录入了姜雪的指纹。
“滴”的一声，门开了。
陈窗带头先推门进了屋，然后再熟练地按开了门口的各个开关。屋内的灯光像是在她指挥下的交响乐器，争先亮了起来。
姜雪跟着站进来，又勾手把门给关上。她站在门口拉着行李箱朝里望着，房间内整体风格和外面相似，但多添了许多现代家具，不会让人住得不适。
“哇。之后我就住这里？”
姜雪之前没拍过戏，没有自己一个人进过剧组。在团的时候出差，也经常和队友住在同一间屋里。
陈窗的话又少了起来，恢覆单音节。“嗯。”
“导演和崔影帝还没有到是吗？”
“对。”
“那这两天我有什么事的话，就直接找陈总你吗？”
“嗯。”
屋内的空调运转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木质结构的问题，震得有些嗡嗡响。
陈窗的态度和不断升温的空调成反比。又来了，又是这种疏远感。
成年人的世界是讲究潜台词的，换句话说，我跟你句句说得少的意思便是，我不想和你说。
若是她的性格对谁都是如此便也就算了，偏偏姜雪是见过的，见过她和白鹭聊天的时候语气正常，偶尔甚至还会被林清天突然冒出来的一句冷笑话逗笑。
那么只对自己冷淡，这不是有意见还能是什么？
说起来自己以前确实没见过陈窗吧。
姜雪将脑子里记得的参加过的活动丶出席过的晚会都一一排除掉了，也没能把其中一二个人影框在面前的陈窗身上。
陈窗的外形是出彩的，她将整片墨色都披在自己身上，也压不住那股气场。
她沈
着丶疏离丶有距离感，给人的印象皆是“点到即止”。
只是有一点点小溜肩，那小外套撑在她的肩上，本该向上扬时，却在肩头的位置微微伏了下来，反而让陈窗衬出了一点易碎感。
如果是以前见过，那自己一定是有印象的。
站在门口的姜雪擡着眸子，望着陈窗在屋内的背影轻浅地呼吸了一口。
毕竟，人还挺好看的。
不知心底的话是不是被偷听到了，陈窗正巧在这时候转了身过来，对上了姜雪的视线。
心头乱想的姜雪顿时有种被抓包的感觉，她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好似跳乱了几拍。
陈窗就这样默不作声地朝姜雪一步步走了过来，她身材比例好，西装裤将她的腰线衬得高。每一步都像是猫儿一样，缓慢又优雅地踏在地板上，撞进姜雪的心里。
越走越近了，但对方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姜雪楞在原地，手指不自觉地捏了捏自己的袖口。
这什么情况？
陈窗今天身上喷的是淡调的香水，离得近了才能闻到些许。
有一点草木灰的味道。
姜雪这样想着的时候，陈窗已经走到了她面前。落在肩上的墨发差一点点就能扫到姜雪的鼻尖，弄得她痒痒的。
狐狸眼垂下来，好似在打量她。
“做什么……？”
姜雪罕见地没有去直视那双眼睛，说出口的话变得绵软，越来越小。
屋内的空调好像终於起了作用，烘得这一小段距离暖暖的。
“你……”陈窗看着她，“挡着我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