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夜游
古镇夜游
古镇晚上也是热闹的。
许是临近放假的关系，大部分年轻人也愿意往周边出行，小住一晚。
剧组租借的位置在古镇偏远的角落里，划分出来，并没有对外开放。外边儿的商业街挨家挨户都挂上了灯笼和彩灯，小摊贩扎着堆的，热热闹闹地聚集在一起。
有挂小风车的，有卖糖葫芦的，还有穿着青蛙皮套的“网红”呱呱蛙挑着担子，担子上绑了一连串的塑料小青蛙。
“快看快看，那个好好笑。”姜雪浑身裹得厚实，头上戴着米白色的针织帽，脖子上绕着层层叠叠的围巾。配上口罩，整个人只有一双眼漏在了外面。
陈窗走在她身后，趁她对着“青蛙”拍照的时候下意识地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认得出眼前的大明星后，才放心地重新把视线放回姜雪身上。
她对古镇的景色没有什么兴趣，逛有趣的小摊也不是陈窗的爱好。
若是平常，她大约已经觉得很无聊，不如回去工作了。
但此时她身边的人是姜雪。
大明星平日里也很少有机会能出来逛街，姜雪此时蹲在一众平均年龄六岁的小孩中间，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老大爷做糖。
老大爷约莫七十来岁，手指细长，骨节粗大。他坐在一张木质的小马扎上，旁边摆了个钢制的小牛奶桶。桶里是整个化掉的，融成一滩的麦芽糖。琥珀色的宝石映着头顶路灯的光，显得格外诱人。
老大爷穿着一身干净的格子围裙，围裙边被洗得发白，花纹已经被磨没了。围裙正中是个布兜，里面是一大捧约五厘米长的小木棍。
只见老大爷熟练地左右手各执一棍，拿着棍尖往糖堆里一戳，双手轻轻挑起，软成一滩的麦芽糖一下便拉起了丝。老大爷这时再不紧不慢地将两支小棍相互打转收拢，银丝一般的糖稀便乖巧地缠上了小棍，形成一颗小小的琥珀球。
“给。”老大爷将手里的糖棍递给旁边的小孩，“你的。”
“谢谢爷爷。”
拿到糖的小孩欢天喜地的跑了。
姜雪的眼神渴望地追着小孩手上的糖，直到跑远了才又擡头起来看陈窗。
“这个看起来好好吃。是什么？”
陈窗的表情略显诧异，低头看她，平稳地回覆道：“是一种很常见的街头零食，哄小孩儿的。学名我不知道，但我们那儿叫‘搅搅糖’。你以前，没吃过？”
姜雪没回答，只摇摇头。然后又把视线转了回去，继续看老大爷熟练地再做下一颗。
姜雪的身世很多人都知道，陈窗也知道，百度百科里都有。
她的父母都是老一辈德艺双馨的艺术家，双老戏骨，年年春晚坐前排，偶尔还会上去露个脸。
而姜雪就是所谓的“星二代”。但据说家里从小是开放式教育，并不干涉姜雪自己未来的前程。姜雪又是独女，自然想做什么做什么。
不过这样的富家子弟，显然童年很少真的“落入民间”。
随着姜雪头上付款码“滴”的一声，陈窗捏着手机收回手。长长的，不加修饰的眼睫毛在灯下眨啊眨。
“老板，来一个。”陈窗指了指姜雪，“给她。”
“好咧。”
姜雪又擡头看她，语气微惊，但并没有责怪的意味，“我没说我要吃吧。”
“我前两天看过你进组的体检报告，体脂率很正常。”陈窗皮肤也白，且不受冻，出来一会儿，露出来的耳朵尖尖就已经有些冻红了。她尽量平静地说：“可以吃。”
“我不是怕胖……”姜雪无语，撅着嘴转头回去了。
她仔细地盯着老大爷做她的那一颗，做好以后双手接过，眼睛和琥珀糖一样闪。
“谢谢爷爷。”
“哎。不谢。”
姜雪的声音好听，像颗绵绵的奶糖。
老大爷也忍不住擡头多看了面前的女孩子两眼，露出一个慈祥的笑。
站在旁边的一大哥也不知道是不是在这儿等自己小孩儿排队买糖，此时突然插一句进来：“妹妹声音挺好听的，挺像那些主播明星的哈。”
看到四周有人打量过来，陈窗担心姜雪会被认出或者是受到骚扰，便默默地往姜雪的方向靠了一步，冷着脸无声地横了大哥一眼。
姜雪一手捏着糖棍站起来，一手忽地挽住了陈窗的手臂。她将头轻轻靠在了陈窗的肩上，笑弯了眉眼，颇有些甜蜜的炫耀：“是啊。我女朋友也常这么说。”
她感觉到陈窗的肩头明显
一顿，面前的大哥也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怎么搭话。
“宝贝。”姜雪挽着陈窗，没有要放开的意思。只是动了动胳膊，略微有些撒娇意味地催促旁边的人。“走啦。”
“啊。”陈窗的手插在外衣兜里，不敢拿出来。“嗯。”
两人快步离开刚刚的小摊，姜雪带着陈窗一路往人少的步行街越走越快。逐渐从正常的走路节奏，变得快要小跑起来。
陈窗回头看了一眼，并没有人追着过来的意思，才结结巴巴的开口：“好，好像没人跟过来，不用走这么快。”
“不是。”姜雪脚下不停，手上举着已经开始滑落的搅搅糖语气急促：“是我的糖要化了！”
糖要化了，所以要赶紧找个人少的地方，才能取下口罩吃掉它。
小跑了一截，两人跑进了一条古镇的小巷里。
古镇里交接横错的巷道很多，人流分散开来，姜雪终於找到合适的机会，将口罩拉到下巴上，一口含住了那颗糖。
麦芽糖的香气很重，整颗糖拇指大小。姜雪捏着小棍，陈窗低着头，看她慢慢地品尝。
捏了一会儿，姜雪又擡头，圆眸湿漉漉的。
“怎么了？”陈窗下意识微微俯身，将耳朵更靠近姜雪。
但姜雪此时还是一言不发，手里还捏着小棍，脸色也逐渐红了起来。
“不好吃？”陈窗觉得有些不对，皱了皱眉头，细细地观察起来，“不舒服？要吐出来吗？”
姜雪的手急得捏了拳头又放下，摸出手机，在备忘录上打字。
黏住了。
陈窗错愕，随即忽的反应了过来。
她也摸出手机备忘录来。
“你刚刚咬它了？”
姜雪点点头。
“这种麦芽糖黏性很强的，特别黏牙。”
……不用你补充。
姜雪闭着嘴，皱着眉头指指自己，继续打字。
“现在怎么办？”
“含一会儿吧。等它化掉就好了。”
於是两个人就这样站在狭小的巷道里，踩着昏黄的路灯下的影子，静静地站着等糖融化。
姜雪想了想，“我说不了话，所以打字。但你为什么要学我打字呢？”
陈窗看完后，两人大眼瞪小眼，尴尬了起来。
“噗……”陈窗罕见地在别人面前这样笑了出来。
姜雪立马怒目，猫猫背上的毛都炸了起来。也顾不上身份，顺手便擡手起来，在陈窗的手臂上“啪啪啪”轻轻快速挠了几下。
冬日里口腔的温度很高，姜雪的牙很快便得救了。
“不想再吃这个了。”姜雪的腮帮子酸酸的，自己揉揉。
“嗯。”陈窗和她拉上口罩，从小巷道里走出去。
陈窗想了想，偏头问她：“甜吗？”
姜雪眨眨眼，也认真地想了想。
“甜的。”
“谢谢小陈总的糖。”姜雪自下而上地看着她的眼睛，“也谢谢你刚刚扮演我‘女朋友’，助我脱困。”
这也太犯规了。
陈窗想。
两人从巷道里出来后沿边是商店区。
古镇里的小店卖着各式各样的有特色的纪念品。杂货铺里堆积着好多有趣的小玩意儿，琳琅满目，像极了动画中的拥有魔法的古朴小屋。
杂货铺的木门有些重，使劲推开，会发出吱呀一声轻响。
屋里是木地板，老板坐在柜台后的躺椅上看着老旧的电视机，没有想要照顾客人的意思。
姜雪饶有兴趣地慢慢低头看着，陈窗依旧踱步在她的身后。
很快又有人推门进来了，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
“不是刚官宣吗？这么快就知道了？”其中一个女孩子说。
“是啊，那是她第一次演电影诶，就搭崔影帝。原作我也看了，好好看。好期待我们雪雪啊……”另一个说。
两个女孩子叽叽喳喳地擡头，看见了屋子里最里面的角落里站得笔直的黑色背影。
那头墨发倾泻在她的后背上，隔绝出一种天然的距离感。
“好漂亮哦。”女孩子只敢远远地小声说着。
话语传到陈窗通红的耳朵里，她不由叹了口气。
姜雪为了不被人认出来，此时整个人正窝在她的怀里，头尽力地埋在陈窗的胸前。
小木屋的空间不大，因此每一寸，包括呼吸都被挤得很满。
陈窗只觉得有些眩晕，擡
手碰到了手边挂起来的驼铃。
驼铃声音泠泠，一时间叮当作响。
那响声幽远绵长，响吧响吧，陈窗心里想。
最好能盖过我那鼓噪如雷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