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锅店
火锅店
陈窗是自然醒的。
醒过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还在车上，车内空调很安静。只是周围的景色停住了，外面黑蒙蒙的，一时令人分不清所在的位置。
然而她再一微微转头，便看到了姜雪正坐在主驾驶位上，低头在玩着手机。
手机屏幕的灯光似乎是被她调到了最低，光线很柔和地包裹住姜雪的侧脸，氤氲在黑暗的车里，让她看上去像是在梦境之中。
陈窗觉得自己没什么力气，眨了好几遍眼睛，才确定自己没有在做梦。
“到了？”她的声音小小的，哑哑的。
似乎是保持一个姿势久了，脖子回过神来，也开始痛了。
姜雪听到陈窗的声音后转过头来：“你睡醒啦。”
“这是在哪里啊？”陈窗肩膀痛痛的，不愿再多坐起来一点，只是保持着姿势让自己缓缓。
“酒店外面的停车场。”姜雪收起手机来，但似乎也没有催促陈窗的意思。
陈窗小小地扭头，好像是看到了酒店附近熟悉的景色，於是语气变得有点愧疚，又有些疑惑：“都到酒店了……为什么不叫我？”
“看你睡得挺香的。”姜雪指指车里的时钟，安慰陈窗道：“没关系，没到多久。”
陈窗也看了眼时间，确定真的没有让姜雪陪她在车里坐太久以后，这才微微地松了口气。
她好像的确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舒服了，还是在车里。
晚安闹钟铃的时间也还差一点点，没有在姜雪面前响起来，还好还好。
陈窗伸手把今天的闹钟也提前按掉，这才解开自己身前的安全带。
“那我们……回去了？”陈窗坐正身子来，捏了捏自己的肩膀。
之所以用了疑惑的语气，是她看着姜雪，好像并没有想要直接回去的意思。
果然，姜雪手靠在方向盘上，看向陈窗：“小陈总，我陪你挺久的了。现在，换你陪陪我吧？”
“陪你……？”
这么晚了，能陪你做什么？
牧马人再大，也只是一辆越野车。
车里空间有限，陈窗几乎又要听见自己的心跳在打鼓。
姜雪指指自己的肚子，用清清甜甜的嗓子有些委屈地说：“我饿了，剧组不包夜宵的吗？”
陈窗楞了一下，想了想，还是问了一下：“你刚刚，没吃东西吗？”
慈善晚会内场准备了些吃食，但姜雪要表演，回来以后还在和人周旋敬酒。
“我吃了些花生瓜子。”还是开场前吃瓜的时候吃的。
“……”陈窗想想，妥协了。“想吃什么？”
酒店的食堂早就关门了，古镇里倒是应该还有些深夜营业的餐厅。
姜雪见她答应了，便笑了起来，点亮手机，翻转给陈窗看。正好是一家开在古镇里的火锅店。
“这个。我在搜索附近的时候看到的，评价都说还可以，而且深夜营业。”
陈窗不自觉地摸摸下巴：“这个点了……吃火锅吗？”
“我想吃。”姜雪掰着手指头，“我想吃鸭肠丶毛肚丶血旺丶肥牛丶腰片丶虾滑丶脑花……”
“行丶行……”
得，报菜名呢……
陈窗被她念得也有点饿，她的酒好像消化下去了，肚子空了出来。
两个人为了出门，都先回屋把身上的裙子换了，换了身便服出来。
姜雪重新扎起单马尾，戴了鸭舌帽，挽着陈窗，开了个导航就步行出发了。
这次姜雪倒是没有再牵着陈窗了，现在想起来，刚刚那柔软迷糊的触感，好似真的像是做梦一般。
火锅店就在古镇的街上，深夜了店里没人，陈窗她们走进去坐到了最里面。姜雪背对着店门外的方向，避免被路过的人认出脸来。
“小陈总平常吃火锅吗？”趁着火锅锅底被端上来，还没有冒泡的时候，姜雪摘下了口罩，不客气地伸手拿了旁边的调料碟。
“不太常吃。”
虹城的火锅店遍地都是，聚餐若是找不到吃什么，大都会选择火锅。
但陈窗体质容易上火，也不太能吃辣，便只会跟着吃些鸳鸯锅的清汤。
“那我给你打一份我平常喜欢的料碟？试试吗？”姜雪举着手里的筷子，忽地有些兴奋。
那样子，好像在哄骗第一次吃辣锅底的外地人。
陈窗有些抗拒，“有区别吗……？应该，都差不多吧。”
“差很多
的！”姜雪瞪大了眼，开始一本正经的科普起来：“火锅有一半吃的就是这料碟。料碟的好坏，会直接影响火锅的好坏！”
陈窗看她的样子，反而有些被逗笑了。
“干嘛？！”姜雪猫咪又小小炸毛了。每次一提到关於她喜好之内的东西，就会较真。就算是平常上综艺，也改不了这个习惯。
“你不相信我？”姜雪蹙着眉头，一脸警惕地盯着陈窗。
“没有。”陈窗赶紧澄清，为了证明自己，又积极地把自己面前的碗递到了姜雪身前去，抿抿笑：“那就，麻烦姜雪老师了。”
姜雪勉强被哄了一下，收回手来，开心地帮陈窗打料碟。
蒜蓉铺底，旁边配上葱和香菜，花生碎来一点，大头菜来一点，最后再放些耗油。
“小陈总能吃辣吗？”
“不太行……”陈窗想想，拿手指比了一丢丢距离，“一点点吧可以。”
姜雪一手握着小米椒碎的碗碟，一手拿着筷子，扒拉了两颗在碗沿边上，有些期待地擡头问陈窗
“两颗？”
“……行吧。”
一点点而已，应该可以。况且这是姜雪亲手打的欸。
姜雪高兴了，拉开桌上的小香油罐子。给陈窗倒了半盒，给自己倒了半盒。
火锅的香气随着一个个煮开的气泡，噗的散了出来。火锅店看上去开得有些年头了，店里的老板和店员都是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
给她们麻利的上了菜以后，便又很快的散去了，留下两个人面对面氤氲在带着香辣味的雾气之中。
“我不客气了。”姜雪举着筷子把菜一个个赶下去，她擡头又看见陈窗的筷子还杵在锅里，遂大叫：“毛肚只用涮十秒就可以了！小陈总，快捞起来！”
“啊……？啊。”陈窗楞楞的，把筷子提起来
“这……熟了吗？”
“熟了熟了。”
陈窗相信她，便小心地拿毛肚裹了蘸料，送进嘴里。
“咳咳咳咳……！”红油辣椒的香味不小心呛进气管里，陈窗立刻转身，对着身后无人的位置猛烈咳嗽起来。
姜雪转了身子，熟练地拿方言喊着坐在店门口的阿姨：“老板儿，要两瓶豆奶——”
冰冰凉凉的豆奶装在老式玻璃瓶里，老板拿启瓶器打开瓶盖，在上面插上两根吸管。
陈窗猛吸了两口豆奶以后好像缓过来了，只是脸被辣得红红的，眼睛好像也有一点。
像是被欺负过的小兔子。
“还吃吗？”姜雪尝试问她。
“不要了！”陈窗断然拒绝，把自己碗拿远了些，开始跑去清汤锅底里涮菜。
“再试试这个腰片吧，这个烫不了清汤的。”姜雪给她夹了一块起来，诱惑她：“好吃的。”
“……”陈窗这次只小心地蘸了一点料碟，吃了两口，又捂起了嘴。
姜雪不明所以：“怎么了？这也辣到了？不是吧……这已经是微辣了。”
陈窗摇摇头，过了几秒才擡起来，一副牙疼的表情：“咬到花椒了……”
姜雪有点抱歉：“那……再给你夹一个，没有花椒的。”
“不要了！”陈窗也炸毛了。
姜雪顿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
陈窗横了她一眼，用眼神哀怨地质疑她。
“不是……”姜雪想要憋住笑意，但失败了，“陈窗，你现在，好像比之前要可爱一点。”
没有叫小陈总。
这里也不是舞台，没有大明星。
她们就好像是一起结伴出行旅游的朋友，一起坐在老旧的火锅店里吃饭，会相互聊一些很常见的话题，会一起开玩笑。
这样鲜活的陈窗，要比小陈总可爱一点。
只可爱一点点。
陈窗咬咬下唇，把头埋进碗里不讲话了。
刚刚的辣油好像把她辣醒了，她看着面前兴致勃勃捞鱼丸的姜雪，不由感慨：“不愧是年轻人，大半夜了精神还这么好。”
姜雪把丸子放进碗里，听到“年轻人”的词汇，擡头看向陈窗：“小陈总哪一年生的？”
陈窗回答：“嗯？九五。”
姜雪顿了顿，抿唇笑了起来。她把筷子放下来，手肘撑在桌面上，一副轻巧的表情说：“可是，我九一的。”
“呃……嗯……”陈窗忽地向后抽气，她想起脑子里姜雪的百度百科上的出生年月，疑惑地蹙眉
“你……不是九九的么？”
九九的，今年本命年。
所以陈窗才在灯笼上画兔子的。
“不是啊。”姜雪压低声音：“你不知道吗，娱乐圈里隐瞒真实年龄的很多的，好多明星公布出来的生日都是假的。”
“当时我啊，想当偶像，所以让家里给我改了生日。”姜雪笑意盈盈，腰身微微上前，凑近楞住的陈窗。
“所以，现在你是不是该叫我一声，姐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