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五福临门（4）已修
吴渊原本有些瞧不上郦家的娘子。
若非他弟弟身患痨病，这桩婚事也断断落不到一个普通的商户女头上。
更何况还是家财散尽，破落户的商家。只是亲眼见到郦家几位娘子，吴渊倒是有些意外，收起心里对郦家的轻视。
吴渊态度的改变，让跟着他的那些人也端正了自己的态度。围观的街坊邻居们恭贺的吉祥话不断。
随在队伍的两侧的吴家小厮，毫不吝啬地将一枚枚喜钱撒向围观的人群中。
花轿启程，迎亲鼓乐吹吹打打，好不喜庆，望着迎亲队伍越走越远，郦娘子只觉得一颗心空荡荡的。
还有些懵懂的好德和乐善，盯着渐渐消失的花轿，明白大姐姐这是走了，瘪瘪嘴，随后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娘……我要大姐姐。”
好德哭着抱住郦娘子的小腿，乐善也凑过来，哭得满脸都是鼻涕泡。
二娘福慧和三娘康宁红着眼睛，死死地咬住嘴唇没有哭出来。
郦娘子有些讪讪地看一眼街坊邻居娘子和郎君，忙扯着几个女儿的胳膊回家。
花轿里，寿华放下团扇，把不知什么时候偷偷溜进来的小猫咪抱起来。
迎亲队伍依旧是绕了大半个城，这才把新娘迎回吴家。此时吴家，宾客已经到齐，都在伸长脖子等着看新娘。
其中不乏一些想要看笑话的宾客。
谁都知道十一郎病重，但凡有些体面的人家，没人愿意把女儿嫁过来。
吴家当家娘子倒是寻摸到郦家大娘子，只可惜是个破落户家的女儿，谁知道是不是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
要真是那样，吴家和吴十一郎的脸面，可就要被丢尽了。
众人心思各异，只是等到新娘进院，那些想要看笑话的人脸色一僵。
这新娘哪里有他们想象中的唯唯诺诺和小家子气的模样，明明是落落大方、一举一动优雅端庄。
就算他们再想看笑话也不得不承认，郦大娘子的仪态，比他们家里精心培养的女儿有过之而无不及。
尽管团扇遮住了新娘的容貌，可她那周身的气度却是难以让人忽视。
吴家主母当真是费尽心血，从那些底层小娘子中找到一块璞玉。也难怪吴家丝毫不怕出丑，反而大摆宴席。
把一个商户女迎进了吴家的大门。
这让打算看吴家笑话的人有些挫败。
吴渊给家里的长辈和宾客行礼后，引着新娘进去正堂。
十一郎吴轩正等在正堂，虽然此时他的脸色有些发白，但身姿依旧挺得笔直，眼里带着温和的笑意。
见着身穿同款婚服，手持团扇的寿华，吴轩走过去与她并肩而立。
“一拜天地，牵红线。”
“二拜高堂，养育恩。”
“夫妻对拜，渡余生。”
大家都知道十一的郎身体不好，礼节也简化了不少，不到一刻钟拜堂结束，十一郎和寿华被送回洞房。
原本吴家主母张大娘子是想用公鸡代替吴轩与郦寿华拜堂成亲，但被吴轩拒绝了，他身患痨病是不假。
可不是已经病得起不来身。若是真让公鸡代替他拜堂，指不定有多少人笑话他，也会嘲笑郦大娘子。
吴轩知道自己活不了多久。但他只要还在这世上一刻，该给妻子的体面和庇护，他还是想尽力做到最好。
之前给她写信询问她的意愿，没想到她回信说心甘情愿嫁给他，一是为庇护她娘和妹妹，二来是敬慕他的才华。
愿意陪伴他度过余生这段时日。
当时看到回信后，吴轩竟感觉到冷了那么久的心开始有一点点的暖。也有一丝期待两人成亲以后的生活。
给宾客敬酒的事由十郎吴渊代替。
吴轩和郦寿华回洞房，喝合卺酒，行结发礼，一应礼节结束，吴轩紧了紧心神，伸手拿掉寿华手中的团扇。
新婚妻子的容貌，吴轩此时这才真正看清：五官精致绝伦，美若天仙。
尤其那清澈水灵且含笑的桃花眸，小巧挺拔的鼻子，还有饱满红润的双唇，看得吴轩忍不住呼吸一滞。
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吴轩脸颊有些发烫，不由捂嘴咳嗽起来。
寿华把吴轩的反应收入眼底，只觉有些忍俊不禁，心想表现得再沉稳，他也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郎而已。
寿华轻轻拍打着吴轩的后背给他顺气，隔着婚服，寿华能感觉的到他是真的很瘦，几乎是瘦得脱了相。
不过即便吴轩此刻脸色发白，唇上没有一丝血丝，但他五官十分出众，笑起来依旧是一副风光霁月的模样。
不难想象，他以前是何等的惊才绝艳，这样的容貌在俗世确实少见。
也难怪原主一生都没能将他放下。
吴轩缓过来后，寿华借着衣袖遮挡，在茶盏中放入润肺止咳的灵药粉末。
一整颗药丸药效太强，寿华怕吴轩现在的身体承受不住那药力。
将茶盏递给吴轩，寿华温柔一笑：“官人喝口温水，润润喉。”
吴轩抬头看向寿华，见她眼里带着关切，并没有其他人看向他时的同情或是嫌弃的眼神，稍稍松了一口气。
“多谢娘子。”吴轩接过茶盏，笑着道谢后动作优雅地一口口喝完。不知为何，他总感觉经娘子手的水格外香甜。
灵药粉末的药效对吴轩很有用。
一盏温水喝下去没多久，吴轩就感觉平日里有些发疼发痒的胸口和喉咙，此时清爽又轻松，呼吸也顺畅很多。
寿华见此微微一笑，把吴轩手里的空茶盏接过来放在桌上。
“官人可感觉好些了？”寿华温声问。
“好多了。”吴轩神色松缓，柔和一笑：“从没感觉这么舒服过。”
不过瞧着寿华如花的容颜，吴轩敛笑：“娘子，嫁给我，太委屈你了。”
吴轩有些遗憾自己不能给她一个真正的洞房花烛夜，也不能给她一个孩子，想着心里一阵苦涩和内疚。
“官人，我一点儿都不觉得委屈。”
寿华看向眼前这个身患痨病，眼里却找不到一丝戾气和阴郁，反而对寿华感到内疚的少年郎君，冲他嫣然一笑。
身处低谷又如此乐观、才华斐然的少年郎君，别说是原主不忍心他早亡，就是她也有些于心不忍。
“而且我相信官人的病，总会痊愈的。到时候官人不嫌弃我是一介商户女，丢了官人和吴家的颜面就好。”
吴轩轻笑摇头，虽然知道娘子这话是在安慰开解他，但他还是感觉到暖心。
“不会的。”吴轩眼神柔和地看向她。
如果他的病真有好的那一天，他只会守着眼前的女子共度余生。一起品茶作画，弹琴作诗，或者是去游历山水。
世人看重的名利门第以及仕途前程。
对他来说远没有得一知心人重要。不过这终究只是他的妄想。
想着吴轩深深叹口气，寿华察觉到他的失落，主动伸手握住吴轩略显瘦削的手：“官人，我会一直陪着你。”
“嗯，多谢娘子。”吴轩轻笑一声，回握住寿华柔嫩的小手。如玉一般的细腻触感，竟莫名给他一种很安心的感觉。
有了肢体接触，吴轩面对新婚娘子时，不再那么手足无措。
主动给寿华卸了发髻，还让清风院的小厨房做了晚膳进来。
因着吴轩服用了灵药粉，有些胃口，陪着寿华用晚膳时多吃了小半碗。这让守在门口的枫吟神情松快不少。
别人不知道，但他对自家郎君的情况最清楚不过，自打服用大夫开的药，郎君的胃口就一直不大好。
平日里都吃不进去什么东西。就算勉强吃下，没过多久就会吐个干干净净。
枫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没想到今日郦娘子刚入清风院，他家郎君就能吃得下东西。
这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说不定郦娘子嫁给郎君，真的能让郎君的病好起来呢。若真是如此，让他给郦娘子做牛做马他都愿意。
寿华可不知道枫吟心里的想法。
用完晚膳后寿华去卸妆洗漱，换下厚重的嫁衣，吴轩也脱下了婚服。
寿华给他腰间垫了个软枕靠着，两夫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清风院这边新婚夫妻相处融洽。
主母张大娘子的院子里，心腹妈妈回禀着从清风院这边得来的消息。
“看来这个儿媳妇我是找对了。”张大娘子拨弄着手里的珠串：“只要她能照顾好我的十一郎，我可以给她几分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