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章 宗门质子
第529章 宗门质子
黎枯说着,抓了一把黑棋子撒在棋盘上,哗啦一声,棋盘内已经一片凌乱,他说道:“如此,谁又能看出来老夫的败局呢”
吕荫麟淡淡笑道:“老匹夫,你这不是耍赖吗”
黎枯道:“下棋可以耍赖。这结盟,可不能耍赖!”
吕荫麟闻言,只是坐在那里,眼皮耷拉着,并未搭话。
黎枯继续说道:“要不耍赖,总要有些筹码和表示才行。你说是吗”
吕荫麟抬起头来,看定黎枯,问道:“你有什么表示呢”
黎枯道:“跟着我来的那个少年,看到了吗”
吕荫麟轻轻点了下头,道:“看着模样倒还乖巧。”
黎枯道:“他叫黎若简,是天衍宗的宗主黎云景的嫡次子。”
“哦。”吕荫麟的眉头动了一下。
天衍宗跟太一门不同。天衍宗的历代宗主,皆是黎姓子孙,而且这黎枯的血脉繁盛,存世的黎姓血脉就有数百人之多。
如此繁盛的血脉,要不生内乱,自然有严格承袭制度。
而宗主之位,便是立长立嫡。
现在的天衍宗的宗主黎云景,有两位嫡子,嫡长子黎若舟,嫡次子黎若简。
若无意外,黎云景百年之后,就是他的嫡长子黎若舟,继承宗主之位,故而黎若舟在天衍宗宗内,也被称为少宗主。
但若有一些意外,比如黎若舟横死,那按照承袭的制度,就是嫡次子黎若简,继承宗主之位。
因此,这黎若简的身份,在天衍宗内,也有其特殊的地方。
黎枯道:“他以后就留在你这里了。还望吕兄,能多加照拂。”
吕荫麟看了一眼,站在崖壁前一脸生人勿进表情的黎若简,淡淡道:“既是你的嫡系血脉,我自会照拂的。”
吕荫麟自然明白,黎枯是将这黎若简,放在他这里,是作为两宗结盟的质子的。
这就是他说的表示和筹码!
说到黎若简,黎枯的脸色似乎有几分凝重。
这些年,他都并不怎么见这些小家伙了。这次一路带着黎若简从幽州赶来,在路上他发觉黎若简不仅颇为乖巧,天赋也甚佳,再加上是他的血脉宗亲,此时他心头难免浮起一抹不忍。
一旦做了质子,就成了这天下变局里的筹码,一万一局势有变,生死难料啊。
黎枯端起竹筒,呷了一口清水,说道:“黎云景带着结盟谈判的队伍,不日就会启程。”
“嗯。”吕荫麟点了点头。太一门和天衍宗这些年,其实也有许多利益纠葛,一口应下结盟容易,但真要在白纸黑字上落实,恐怕也是费心劳神之事,不过这就是楚秋山和长老院的事咯。
“还有一事。”黎枯看向吕荫麟道。
“何事”
黎枯道:“黎云景的嫡长子黎若舟,会跟在谈判队伍里,一起过来。老夫是想,你我做个亲家,这结盟才更见牢固嘛!”
吕荫麟呵呵一笑,道:“老东西,你打得好算盘啊!”
黎枯道:“我把宗门的嫡次子都放在你这里了。娶走你一个女娃子,怎么你还嫌吃亏了”
吕荫麟脸上挂着淡淡笑意,不置可否。
他知道黎枯放了个质子在太一门,太一门这边也要有些表示。结盟就是交易,凡是交易,总有你来我往,公平合理,才能相安无事。
黎枯的意思,显然是想让黎若舟将吕青竹娶走,以两家联姻为两宗结盟背书。
从结盟的角度看,黎枯这个提议甚好。只是……吕荫麟有点舍不得吕青竹。
他天性就薄于人情,现在又一千多岁了,对于血脉之事,早已无甚挂碍,只是吕青竹三岁那年,第一次来深谷内拜见他。
他就发觉这小丫头跟他过世千年的那个小女儿,一模一样,宛如再生。
从那时起,他就对于吕青竹很是照拂。
从吕青竹开始修炼起,吕荫麟就亲自指点她,可谓费心劳神,甚至不惜以神魂灌输的方式,助她修炼胎藏经。
吕荫麟实在有些不忍,以宗门结盟的政治联姻将她远嫁,而且据说那天衍宗的少宗主黎若舟,市井风评很是不好。
似乎是看出了吕荫麟脸上的迟疑,黎枯说道:“黎若简放在你身边。那女娃子嫁到我天衍宗。吕兄,你不会是不同意吧”
吕荫麟没有立即吐口。
黎枯眼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道:“难不成我天衍宗的少宗主还辱没了你家那女娃子不成!”
吕荫麟呷了一口清水,道:“那当然不会……”
“那就好!”黎枯道:“黎若舟那小子会跟在谈判队伍里一起过来的。两人的生辰八字看好,选定了定亲、接亲的黄道吉日。到时候会有张灯结彩的迎亲队伍,大张旗鼓地将那女娃子接到我天衍宗去。”
“而且,他们两人的婚礼,我要盛大操办,宴请九州八宗的长老与主事,来观礼赴宴。”
“吕荫麟,你该能知他两人婚姻之深意!”
吕荫麟看了黎枯一眼,脸色凝重。
黎枯道:“他两人的婚姻,就是我们两家之联姻,也是我们两宗之结盟的侧影!婚礼当日,八宗之人,皆是见证!”
“婚礼越盛大,就代表我们两宗的结盟越牢固。这不仅是给九州八宗的一个信号,更是给神意门的一个信号。让神意门的人,在筹备攻伐时,能有所忌惮。”
这些利害,吕荫麟心中原本就有沟壑,但他对吕青竹的情愫,让他一时难以决断。但在黎枯一迭声的铺陈攻势下,他心中的天平终于彻底倾倒。
吕荫麟苦笑了一下,道:“黎兄见得深远!此事,就按黎兄说得办!”
黎枯见吕荫麟终于吐口,这才如释重负地笑了一下,道:“这才对嘛!黎若舟和你家的那女娃子喜结连理,可以说是郎才女貌。对他俩是好事好,对你我也是好事,对太一门也是好事,对天衍宗也是好事,对天下局势亦是好事。可谓功莫大焉!这么明摆着的事,不知道你方才在那婆婆妈妈个啥呢”
吕荫麟道:“我听闻黎若舟那小子,好像风评不太好。你回去告诉他,我家青竹要是在他那受了什么委屈,老夫会亲赴天衍宗,掌劈了他!”
吕荫麟最后的那几个字,吐出如雷霆炸响。
黎枯闻言,脸色有些尴尬,道:“年轻人嘛,有失检点的地方是有的。此事,我以后会亲自管束他的。你放心,绝不会委屈了那女娃子的!”
吕荫麟见黎枯如此说,脸色稍缓。
他纵然疼惜吕青竹,但宗门大事,岂能儿女情长呢
黎枯见两人已经商议的差不多了,忽然扭头冲站在崖壁前的黎若简,招了下手。
两人在古松下,下棋谈事,黎若简就站在那崖壁前,一动不动,站了将近两个时辰。
此时,他见黎枯向他招手,便欲过去,却不由一个趔趄,这才发觉腿竟已有些僵硬。
黎若简元气运转,久站僵硬的腿部气血立即恢复,他挺直腰杆走到了古松前。
黎枯看了他,说道:“若简,这位就是太一门的老祖,吕前辈。”
黎若简抱拳颔首道:“晚辈黎若简,拜见吕前辈!”
吕荫麟上下扫了黎若简两眼,点头道:“不错,是个好胚子!”
黎枯道:“你以后就跟在吕前辈身边修炼。希望你勤勉修行,不要辱了我天衍宗的门楣。”
“是,老祖!”黎若简抱拳颔首道:“若简谨遵教诲!”
黎枯心头有些不痛快,别过了脸去,看着吕荫麟,道:“吕荫麟,诸事已定!老夫去矣!”
黎枯说完,便陡然升空!
黎若简目色一愣,旋即向飞入虚空的黎枯噗通跪倒,磕头大叫道:“若简恭送老祖!”
吕荫麟望着黎枯陡然升空的身影,摇头苦笑道:“这老小子,说走就走!”
这深谷内的符阵,从内向外,并无禁制。除非吕荫麟施法发难。不过既然诸事谈定,他也不想再给黎枯难看。就任由黎枯飞出了谷外。
黎枯蹿入了深谷高处的云层里,才松了一口气,吕荫麟深谷内的符阵,颇为精妙。
一百多年没见,他来一趟,自然要试一试吕荫麟的深浅了。
但他是来谈结盟的,总不好跟吕荫麟动手,故而便直闯了这深谷的符阵。
入谷的时候,仅仅是这符阵,就把他的种子字给逼了出来。这座符阵的诸多精妙,让他大为震惊!
还好,出谷时,吕荫麟并未难为他!
黎枯飞入云层,身影就消失不见了。
深谷内,古松下,过了一会儿,黎若简才抬起头来,目色怔怔地望着崖壁前的虚空,那里早已经没了黎枯的影子。
看着空荡荡的虚空,他不觉间,已经流下了两行清泪。
身为质子,孤居在这长留山脉,黎枯这一走,他再见到天衍宗那边的亲人,不知就是何年何月了。
吕荫麟看着他,道:“黎若简,你且起来!”
“是!”黎若简擦了脸上的泪痕,站起身来。
吕荫麟道:“以后修炼上,我会亲自指导你。资源上,你也不必担心,绝不会比你在天衍宗内少。虽然你身为质子,受制于人。只要你勤勉修行,他日若是成就了元婴境,九州大地,岂非任你驰骋!”
黎若简道:“多谢前辈开导!只是若简资质愚钝,只怕没有那个本事。”
黎若简很清楚,他身为质子,又怎么可能成就元婴境呢
没有人会坐视自己手中的棋子,反客为主,吕荫麟更加不会。
吕荫麟道:“你不用多想!你一路劳顿,先去休息吧。”
“是!”黎若简抱拳一礼,这时只见身侧一个人影走了过来。
段融走到古松那里,瞄了身侧的黎若简一眼,便向吕荫麟抱拳道:“老祖!”
他方才在洞府内修炼,耳畔忽然响起了吕荫麟的声音,让他过来一趟!
吕荫麟道:“他叫黎若简,以后会长住在谷中,你带他选一处洞府。一应物品,有何或缺的,你照拂一下。”
“是,老祖!”段融说完,转身向黎若简道:“黎兄,你随我来!”
黎若简随即跟着段融走了几步,便问道:“兄台怎么称呼”
段融笑道:“我叫段融!黎兄,你是天衍宗的”
黎若简点头,道:“是。”
段融站在那里,向黎若简点了几个地方,说道:“这个洞府是我的,这个是吕青竹的,那个是老祖的洞府。其余的,全是空的,你可任意挑选。”
黎若简站在那里,目色一扫,道:“那里吧!”
段融看了一眼黎若简所指之地。他选的洞府在深谷的一角,颇为偏僻,离他们几个都很远。
从这洞府的选择中,就能看出黎若简的性格。
虽然他说话温和可亲,但内心却很是孤僻。
段融笑道:“那里可以。那处洞府旁边就是泉眼,取水方便。我们平时用水都是在泉眼里取用的。”
段融看似在赞赏黎若简的选择,但其实是在提醒他,那里看似偏僻,但他们常会去走动取水。
“啊!”黎若简闻言,脸上果然闪过一抹慌张。“段兄,要不我还是选那边的那座洞府吧”
段融瞄了一眼,轻轻一笑,道:“当然可以!”
黎若简选了一个距离吕青竹和老祖甚远,距离泉眼也远,但距离他较近的洞府。
毕竟,原本他们三人的洞府就是三角之势,再加上黎若简还想避开泉眼,他无论怎么选,都得亲近一处。
故而他选了段融。
段融带着黎若简走入了那洞府内,洞府久未住人,已经落满了灰尘。
段融道:“山谷简陋,怠慢之处,往黎兄见谅。”
黎若简道:“此乃贵门老祖幽居之所,自然没有凡尘侵扰。稍加清洗,就是一所不错的住处。”
段融道:“心安即是归处。黎兄能如此思量,甚好!”
黎若简听到心安即是归处,目色微微一动。
段融道:“黎兄若是缺少什么,可列个单子给我,我置办给你。”
黎若简抱拳道:“那有劳段兄了。”
“不客气!”段融笑道:“黎兄,恕我冒昧!老祖说黎兄要在这谷内长住,不知这长住是住多久呢”
段融知道黎若简是天衍宗的人,而且是天衍宗的老祖黎枯带入谷内的,但他不解,黎枯离去,为何将他一人留在这深谷内呢故而他在旁敲侧击地问着心头的疑问。
黎若简苦笑一下道:“段兄,长住是住多久,我也不知!”
“你也不知”
黎若简道:“不瞒段兄,我是天衍宗宗主的嫡次子,乃是作为质子,留在这里的。”
“质子!”段融目色惊愕地看着黎若简。
黎若简音容苦涩道:“砧板上的肉,哪里能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上桌呢任人宰割罢了。”
黎若简知道,段融看着年轻,但能住在这深谷内,跟在太一门老祖身边,绝不简单!故而,他见段融第一面,就生了攀交之心。
攀交的第一义,就是以诚相见。更何况,他是质子的事,也根本算不上什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