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7章 影傀儡
茶盏中的悬星草粉末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幽绿色微光。张九思衣袖轻拂,量天尺从袖中滑出,悬停在茶汤上方三寸之处。玉珏碎片发出急促的蜂鸣,尺身投射出的星图光影剧烈晃动,显示出至少三股污染源正从不同方向逼近青瓷镇。
"东南、正西、东北。"青瓷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空中描画出星路轨迹,她蒙眼布下的肌肤浮现出淡蓝色的星纹,"不是活物...是器物...带着父亲当年烧制的碎星瓷..."
张九思左手虚按在量天尺上,右手捏了个清净诀。星髓从他掌心涌出,在空气中凝结成七枚晶莹的符印。"镇。"他轻声道,符印分别飞向祠堂的七个方位,嵌入梁柱时发出清越的玉磬声。整个祠堂顿时被银蓝色的光幕笼罩,外界的声响瞬间隔绝。
"影傀儡术。"张九思拾起老窑主用过的乌木匣子,指尖在锁扣处一抹,原本光滑的木面突然浮现出蛛网般的黑线,"至少潜伏了三个月。"
青瓷闻言脸色煞白。她摸索着抓住张九思的衣袖:"三个月前老窑主去玉虹渡采买星砂...回来后总说头疼..."
"不怪你未能察觉。"张九思将量天尺平放在桌上,尺身上的星纹逐一亮起,"这是碎星殿七长老的"蛰影术",专门针对星官血脉的感知盲区所创。"他说着突然转头望向祠堂天井,唇角勾起一丝冷笑:"既然来了,何必躲躲藏藏?"
天井中的水缸突然炸裂,飞溅的水花在半空中凝结成无数冰针。张九思纹丝不动,只是屈指轻弹量天尺。玉珏碎片发出"叮"的一声脆响,所有冰针瞬间汽化。水雾中浮现出三道黑影,为首者赫然是方才消失的老窑主,只是此刻他的眼眶里跳动着暗红色的火苗。
"帝师大人好眼力。"老窑主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嘴角扭曲到一个正常人不可能达到的弧度,"可惜这具躯壳已经没用了。"他的皮肤突然裂开,像蛇蜕皮般从内部钻出个浑身漆黑的人形生物,只有面部还保留着些许老窑主的轮廓。
青瓷踉跄后退,发间的星蕨簪子自动脱落,在她面前展开成一面小型光盾。"影傀儡...真的是七长老的..."
张九思却从容不迫地整理着袖口:"十万年了,碎星殿还是这些老把戏。"他忽然抬眸,眼中闪过一丝银芒,"既然知道本座在此,还敢派三个不入流的影傀来送死?"
三个黑影同时发出刺耳的尖笑,身形如液体般融入地面。青瓷脚下的石板突然软化,两只漆黑的手爪猛地探出抓住她的脚踝。她痛呼一声,蒙眼布下的星纹骤然亮到极致,却无法挣脱那带着污染之力的束缚。
"张先生!它们的目标是..."
话音未落,整个祠堂突然陷入绝对的黑暗。不是普通的夜色,而是连星髓微光都能吞噬的"永黯领域"。青瓷感到刺骨的寒意顺着脚踝向上蔓延,星脉感应被完全屏蔽,耳边只剩下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就在她即将被彻底拉入黑暗的刹那,一点银蓝星光突然在黑暗中亮起。那光芒起初只有针尖大小,却在瞬息间膨胀成浩瀚星河。张九思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每个字都带着天地共鸣般的回响:
"萤火之光,也敢与皓月争辉?"
黑暗如脆弱的琉璃般破碎。青瓷感到脚踝一松,整个人被柔和的力量托起。当她重新站稳时,发现祠堂内漂浮着无数星芒,每一点星光中都映照着张九思的身影。三个影傀儡被定在半空,周身缠绕着由星纹构成的锁链。
真正的张九思仍站在原地,连衣角都没乱半分。他右手虚握,那些星芒锁链便随之收紧。影傀儡发出非人的惨叫,身体开始崩解成黑雾。
"回去告诉七长老。"张九思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十万年前我能把碎星殿封在永夜深渊,如今照样可以。"他左手突然结了个复杂的手印,三道银光没入影傀儡眉心,"顺便带点礼物。"
影傀儡彻底爆散成黑雾逃窜而去,祠堂重归平静。青瓷双腿一软跪坐在地,蒙眼布不知何时已经滑落,露出那双布满星纹的眼睛。她颤抖着摸向自己的脚踝,触到两个正在渗血的漆黑手印。
"别碰。"张九思蹲下身,指尖凝聚出一滴银蓝色的液体滴在伤口上。黑气遇到星髓立刻如活物般扭曲起来,发出细微的嘶嘶声。青瓷咬紧下唇,冷汗顺着下巴滴落。
"忍着点。"张九思单手按在她肩头,另一只手在空中画出繁复的星纹。每个纹路成型就会自动印入青瓷脚踝的伤口,随着纹路增加,黑气被逐步逼出体外,在空气中凝结成细小的黑色结晶。
当最后一丝黑气被净化时,青瓷已经虚脱得几乎坐不稳。张九思扶她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个青玉小瓶:"星髓凝露,能修复受损星脉。"
青瓷接过玉瓶时,两人的指尖短暂相触。她突然僵住,星纹密布的眼睛微微睁大:"您...您是..."
张九思竖起食指抵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知道就好。"他转身望向祠堂外,天色不知何时已经暗了下来,远处传来沉闷的雷声,"真正的暴雨要来了。"
青瓷将凝露一饮而尽,眼中的星纹渐渐隐去。她摸索着重新系好蒙眼布,声音还带着些许颤抖:"影傀儡只是诱饵,对吗?它们故意暴露行踪,是为了..."
"拖延时间。"张九思收起量天尺,玉珏碎片发出不安的震动,"悬星崖的星脉节点已经开始异动。"
仿佛印证他的话,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震颤。祠堂梁柱上的防护符印一个接一个亮起,将侵入的污染之力隔绝在外。青瓷扶着墙壁站起身,从腰间解下个小小的青瓷瓶:"我用星砂和血釉炼制的"引路瓶",应该能帮我们最快到达悬星崖。"
张九思接过瓷瓶,发现瓶身内壁刻满了微型星路图。他注入一丝星髓,瓶口立刻投射出立体的地形光影,其中一条蜿蜒的银线直指东南方向。
"星官一族的"缩地术"改良版?"他略显惊讶地挑眉,"你父亲笔记里提到过,没想到你真能复现。"
青瓷苍白的脸上浮现一丝红晕:"只是皮毛。完整的缩地术需要配合星官血脉和...和星髓剑..."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东南方的天空突然亮起不祥的红光,即使隔着蒙眼布,青瓷也能"看"到那里升起的污染云团。她踉跄了一下,捂住心口:"有人在强行撕裂悬星崖的星脉封印!"
张九思袖中的量天尺自动飞出,在空中旋转着展开成三尺长的玉尺形态。他单手握住量天尺,另一只手伸向青瓷:"抓紧我。"
当青瓷的手搭上他手腕的刹那,量天尺爆发出的强光将两人包裹。青瓷感到一阵天旋地转,耳边响起万千星辰运转的宏大之音。等光芒散去时,他们已站在青瓷镇外的山岗上,远处玉虹渡的轮廓隐约可见。
"不是真正的缩地术。"张九思松开她的手,量天尺重新变回普通大小,"只是借用了星脉支流的流动之力。"他忽然转头看向青瓷,"你能感应到具体是悬星崖哪个位置吗?"
青瓷面向东南方,双手在胸前结了个奇特的手印。她发间的星纹簪自动解体,化作无数光点环绕周身。随着光点旋转加速,她蒙眼布下的肌肤再次浮现星纹:"崖底...有个天然形成的星髓湖...封印就在湖心石柱上..."
她突然剧烈颤抖起来,光点一个接一个熄灭:"有人在破坏石柱...不止一个人...有星官血脉在协助他们!"
张九思眼神一凛:"确定?"
"不会错..."青瓷痛苦地弯下腰,"那种共鸣...只有星官直系血脉才能引发..."
远处又一声爆炸传来,这次连地面都明显震动。张九思望向天空,发现星辰的排列已经出现异常,几颗本不该此时出现的凶星正缓缓移动到特定位置。
"七杀引星阵。"他冷声道,"碎星殿想用星官血脉为引,污染整条主星脉。"量天尺在他手中嗡嗡作响,玉珏碎片的共鸣越来越强烈。
青瓷突然抓住他的手臂:"张先生,我有个冒险的想法..."她快速解开腰间的荷包,倒出十几颗闪着微光的星砂结晶,"既然他们需要星官血脉做引子,我们可以将计就计..."
张九思听完她的计划,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胆子不小。"他从袖中取出一枚古朴的玉简,"不过需要稍作改良。这是"镜像反转符",可以暂时骗过阵法感应。"
两人迅速行动起来。青瓷用星砂在地上画出简易的星路图,张九思则以量天尺为笔,在虚空中勾勒出复杂的符纹。当最后一道纹路完成时,所有图案自动升到半空,融合成一个不断旋转的银蓝色光球。
"记住,镜像只能维持一个时辰。"张九思将玉简按在青瓷眉心,简上的古老文字一个接一个亮起,"时辰一到,无论成败都必须撤离。"
青瓷点头,蒙眼布下的星纹已经蔓延到脖颈。她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那个光球:"以血为引,以星为路。"
光球融入她心口的刹那,一道银蓝光柱冲天而起,在夜空中形成清晰的星路标记。几乎同时,悬星崖方向传来兴奋的长啸,三道黑影如箭般向这边掠来。
张九思身形一晃,已经隐入虚空。青瓷独自站在山岗上,双手结印维持着光柱。当黑影逼近到百丈距离时,她突然变换手印,光柱瞬间分裂成数十道,将整片山岗照得如同白昼。
"星官余孽!"为首的黑影发出沙哑的咆哮,"抓住她!殿主重重有赏!"
青瓷不躲不闪,只是轻轻摘下了蒙眼布。当黑影扑到眼前时,她星纹密布的双眼突然迸发出堪比烈阳的光芒:
"看清楚,谁是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