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偶遇【Accident】
自深埋地下岩层中发出的隆隆声将简从睡梦中惊醒，她赶忙坐起，揉着眼睛冲出帐篷。“发生什么事了？”随着各项感官从沉睡中逐个苏醒，她感觉到脚下的地面在因这声音的来源而微微颤动。
【一次小规模的火山喷发，达尔克医生。】海莲娜凌空飘来，自光学镜中投影出三维地图。【在白垩纪早期的辽西，地壳运动是相当频繁的；不用担心，我们所在的扎营地地势较高，并且离喷发所在地距离远，现在并没有危险。】
少女深吸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随着大脑逐渐清醒，看了一眼时间后，睡意全无的她开始观察周围的环境。
在六个小时前，随着海莲娜开启了第三次穿越，众人来到了一亿两千万年前的义县，刚来时目的地正是午夜，众人便决定直接安营扎寨开始倒时差。
随着简开启义体的夜视功能，眼前昏沉的景象一瞬间清晰起来。只见这片坡地的景象与自己所属的时代完全不同，面前的开阔坡地上长满了硕大的地被蕨类和羊齿类植物，后方耸立的林木则由自己自己不认识的银杏和松柏构成，偶尔掺杂了几颗长相怪异的蕨木，这些动辄数十米的大树在自己那个生态被破坏的年代在保护区之外几乎是不可能见到的。
简开始因这一切新鲜的事物兴奋起来，随后打了个寒颤。这里的气温并没有想象中炎热，相反令自己意外的是，这里夜间的气温甚至让人感到稍凉。她转身走向帐篷，去拿自己的外套。
“啊，火山爆发？我来之前可没人和我说有这回事啊——”简返回帐篷时，看见海莲娜正在同披着一件外套，头发凌乱的廖星解释。【...就是这样哦，话说阿廖你的安全知觉咋还是这么大条啊。】海莲娜忍不住吐槽道。【三叠纪那次，是我把你从腔骨龙的袭击中叫起来，这次你还是因为没封好睡袋，睡着睡着被冻醒的。】她的目光在简与廖星之间相互跳转。【人类的雄性和雌性差异除了生理方面，还包括警惕性高低这点吗？】
“咳咳，我觉得这应该是个体差异。”听着简的揶揄，廖星脸色一红，拍了拍脸颊。“咳咳，反正现在也是睡不着了....我想去溜达一会，要不要一起来？前辈。”
“欧文教授呢？”简问道。
“他估计因为助眠装置还没起。”廖星咧嘴，为自己掩饰道。“既然没有什么被岩浆吞没的危险，前辈要去一块走走么？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啊....当然没问题。”简回应道。
【稍等一下二位，据我检测，现在的大气氧含量在19%左右，虽然说可以直接行动，但以防万一记得带好携便吸氧器，别赶着啥事突然发昏晕倒咯。】海莲娜往二人手里塞了吸氧器，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光学镜中闪烁过一抹诡异的光。
（——）
在林中不知走了多久，随着天光渐亮，由深邃暗黑主宰的星空变成绯红与深紫两种颜色交织在一起的庞然画幕。森林里开始陆续响起独属于禽鸟们的婉转啼鸣，一如亿万年后的后辈们不曾更改的模样。简抬起头，眼角忍不住发热，这种自己只在视频和录音里听过的声音现在听来胜过后世任何大家名曲。
“啊.....这个时代的鸟类可算得上是演化界中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廖星看向树梢，却只见一片模糊的黑影。“不过这个距离，已经超过我们捕网枪的射程了。啊——才换了装备还想好好试一下呢。”他不经意间瞥见旁边少女开始发寒的脸色，赶紧开始转移话题。“咳咳，那个前辈。我想请问一下您在来我们这里之前，有几次考实地察的经验呢？”
“嗯，实话说不下二十次，但那些都是在保护区生态天穹下人为塑造的环境，与这次实地考察根本没办法比拟。”简迈过横在地上的一截树干，抬手扫走被惊扰的飞虫，开始回忆。“他们的环境看起来很漂亮，动物也很活泼。但.....就是太过完美了，反而让人感觉不真实。没有温度的变化，没有飞虫，连鸟鸣和风声都没有.....就如一幅复刻在现实中的油画，舒适的反常到让我感到不舒服。”她看向廖星。“廖你呢，想必一定经验丰富吧？”
“算上这次是第三次。”廖星不好意思地回答道。“嗯.....那些门票对我来说贵得要死.....再说我小时候经历了一点事，直到高中时才去了一次自然博物馆，还是学校组织的，走马观花什么都没学到。”听着廖星的话，简倍感尴尬地低下头，确实，在当代哪怕是评级最低的植物园门票都要花费一个平民家庭近半个月的薪资。
“和前辈实话说，在一开始看见博物馆里的标本时，对我来说只有惊讶，感叹世界上居然还有过这样的玩意。不瞒你说，开始我去游猎收集史前生物，带回现代只是为了多一笔资金来助我完成学业。”
没有注意到对方眼底闪过一丝冷意，廖星继续阐述道。“但自从我第一次摸到一只活的动物那刻起，我的想法就不受控制地变了。当我感受到它在呼吸，它皮肤的触感和体内的温度时，我就对那博物馆里的标本有了一种莫名的抗拒....我不希望因为我的一个自私的决定，一个鲜活的生命就将被剥夺感知，永久禁锢在由胶水与填充物构成的牢笼之中。”
“我......对此感同身受。”简俏眉渐舒，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在我小时候，家里饲养了一匹迷你马，我们叫它面包，面包陪伴了我们家十五年。见证了我父亲成家，我和二妹的出生。而在我六岁那年，面包死于一次急性肺炎.....大概从那时开始，我就自己决定要当一名兽医，至少是哪怕能改变一只动物的命运，这些辛苦都不算什么....”话音未落，廖星突然抓住她的肩膀，猛地拉向自己怀中，简大脑在感觉到自己撞进对方怀中的那一刻顿时彻底过载。“廖廖廖廖星？？！！”
廖星皱眉，竖起食指轻嘘一声，随后指向面前的一棵参天大树。在微光的照耀下，一个矮小敦厚的身影正在树根下站立起来，探头探脑的四处张望，它的脑袋呈方形，前肢短小粗壮，粗厚肥硕的尾巴上长着几丛毛发，随着它的运动沙沙作响。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这只小动物俯身，四肢着地，仅过片刻就消失在了大树根部。
“这是....一只豪猪吗？”简问道。
“我觉得应该是一只鹦鹉嘴龙。”廖星在简耳边低语。“在来之前，我查询了一下义县组的生物资料，其中记载到了名为“鹦鹉嘴龙”的物种出土了大量的化石，并在其尾部印痕发现了毛发印痕。就现在我们所见的这只生物形态来看，见到的很大概率就是鹦鹉嘴龙本尊。”
很快，那只鹦鹉嘴龙再次出现在二人视野中，这次它四肢着地，一边走动一边摇动尾巴，粗硬的刚毛相互摩擦沙沙作响，在它的身后出现数个小身影，很快，树根附近就热闹起来，一群鹦鹉嘴龙的幼崽在树根旁追逐打闹，发出欢快的尖叫。
成年的鹦鹉嘴龙等待片刻，发出一连串嘀咕声，幼崽们听见后便很快停止打闹，紧紧地聚在一起。成年的鹦鹉嘴龙好似一位负责的育幼员，用鼻子碰了碰聚在一起的幼崽，将它们排成竖列队形，随后它站起来，抬起尾巴，将所有刚毛立起，同旗帜般在前面引导着。而幼崽们默契地紧随其后。
“廖星！它向我们过来了！”简的声音开始颤抖，手里捏紧银质的十字架。这次行动只是一时兴起，她并没有携带自己的工具箱。
“冷静点，前辈。这些动物从未见过人类。我们保持安静，静观其变，如果贸然行动它则可能会突然发动袭击。”廖星一边安抚兽医，一边伸手摸向腰间的芥末喷雾。
鹦鹉嘴龙育幼员带领着队伍来到距离二人不过两米的地方，它感觉到了什么，再次两足直立，开始张望。当它看见二人时，发出一声怪叫，尾巴上的刚毛随着抖动发出剧烈的沙沙声。霎时间它身后的队伍作鸟兽散，眨眼间就不见踪迹。
育幼员看着一动不动紧靠在一起的二人，疑惑的嗅了嗅，随后张开嘴，猛地叩击上下颚，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前爪不住地刨抓地面，掀起泥土与落叶。过了一会，感受到二人没有反应后，它又靠近几步，紧盯着它的二人此刻已经可以看清它的面孔，圆滚滚的黑色眼睛，脸颊侧向凸起两只短角，嘴巴覆盖着发着寒光的角质，看起来像一只乌龟与鹦鹉的混合体。
僵持一刻仿佛有千年之久，寂静的足以让简听到不知来自谁的剧烈心跳。许久，育幼员看着二人，迟疑片刻后狠狠地打了一个响鼻，一步三回头的回到原来位置，在确认二人没有动作后，它抬起尾巴轻轻摇动，那些藏匿起来的幼崽仿佛同在地里长出来般重新现身，跟随着尾巴发出的沙沙声重新聚到育幼员身边。廖星和简看见育幼员俯下身，用鼻子安抚那些倍感不安的幼崽，随后领着队伍，朝相反方向迅速走向钻进幽暗的深林。
“呼.....”廖星长长喘出一口浊气，松开紧握的喷雾罐。“果然和欧文说的一样....小型动物是比较谨慎的，只要没大动作就不会刺激到它们。”他低头看向简。“没事吧，前辈。”
“不太好，你要把我挤到窒息了...”看见简脸色紫青，廖星一骨碌爬起，局促不安地拉起简。“咳咳，事出突然，呃...对不起.....”
“咳咳，没事.的...我也要谢谢你，我真的没有注意到那些生物。”简深呼吸几下，拍了拍粘在衣服上的灰尘和落叶。“那些鹦鹉嘴龙......属于什么物种啊？耶稣在上，那只动物看起来长得像一只没有壳的陆龟。”
“鹦鹉嘴龙属于名为“鸟臀目”的恐龙分支，欧文教授说它们是一支名为‘角龙类’物种中的早期演化类型。”廖星解释道。
“真是难以置信...”简摇摇头，她看向那些鹦鹉嘴龙离去的方向。“这些...鹦鹉嘴龙，它们的样貌类似爬虫类，但是这抚育后代的形式和我见过不少鸟类如出一辙，比如说天鹅。造物主....咳咳，演化真是高深莫测。”她眼中闪过一抹光彩。“我想跟过去研究一下....没问题。”
“我看啊。”廖星低头，看向从怀中掏出来的手机。“我们离扎营地现在有两公里....也好，我去收集一下这种动物的巢穴资料，海莲娜一直在定位更新我们的讯息，我想探索一下周边是没问题的，以及前辈，别走太远。”
他回头时简早已快步迈向鹦鹉嘴龙们离去的方向时，廖星耸动鼻子，闻到怀中散发出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想到之前在情急之下直接搂住人家并将其拉进怀里时，不禁感觉脸颊发烫。“啊....回去把这衣服裱起来.....呸，想什么呢，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