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8章继承者们.2【successors】
老人因胸腔剧烈地起伏而咳嗽不止，看着他脸上呈现出病态的潮红，卡斯特急忙凑近，一股药液的浓烈气味涌入她的鼻腔。“你还好吗？舅公，要我呼叫奥斯汀先生...”
“不...我没事的...”随着肩膀处链接的软管泵出带着缕缕红丝的浑浊液体，理查德的咳嗽逐渐停止，只是他胸膛的每一次发出同风箱拉动的沙哑声音。“老毛病了...我都已经差不多习惯啦...”他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亲爱的孩子，我希望你可以知道，这个世界本可以不是这个样子的。生命不是那些在温室跟栅栏里明码标价，任人亵玩的活体展品，它们有自己的独特之处，总有一天，你总有一天会看见的...”
卡斯特摇了摇头，没有多说什么。面前的老人或许模样已经大变，但他那颗心仍如当年自己小时候一样，显得天真而随性。这或许就是为什么那些开口闭口皆是利润跟前景的舅舅们要让自己这个侄孙女来的原因吧。
“我们休息一下罢，您要吃点点心吗？”卡斯特推动轮椅，将老人送到一边的桌子旁。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动物打印模型跟一卷卷早在三十年前才会用到的铺开的稿纸，她将这些东西摆道桌子一侧，随后将点心跟茶壶摆在桌子上。她娴熟的拎起茶壶倒满一杯热茶，在她将茶杯交于老人手中时，尽管只是划过，她仍感觉到了老人皮肤那冰凉的触感。
“你这次前来，是因为你那些舅舅们又开始催了吧？”理查德轻轻抿了一口热茶，轻声说道。“遥远的东方有一句谚语在此刻在合适不过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但我明白，小卡斯特，你也是不愿意与那些张口闭口利益与前景的家伙们谈论，不是吗？”
“您看人看得真准啊。”卡斯特点点头。“舅舅们说是您年龄大了，难以打理手下的财产。听起来是很担心您。如果忽略掉他们最近投资的新保护区项目跟度假区规划，我说不定就真信了呢。”
“谁都瞒不过你机灵的脑瓜，你就跟你妈妈小时候一样...”理查德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抱歉，我不该扯太远的...这样，你去跟他们说，我现在正在考虑名单。就这么一句简单的答复交给那些满脑子交流手段的家伙估计可以让他们好好花一阵子心思了。”
“舅公...”千言万语自卡斯特的心底生出，却又一并在她的嘴角边塞住，她已不是那个当年无忧无虑的孩子，没办法去考虑这些自己插不了手的人情世故了。“您要保重身体。”
理查德看了面前这个久未谋面的侄孙女许久，缓缓开口道。“来吧，小卡斯特，我要给你看一样东西。”
他轻轻拨动手指，桌子旁的一台机械收到指令运作起来。卡斯特认识这台机器，最新款的立体打印机，它有的众多功能一经发售就备受好评。其中的一项在材料合适的情况下可以通过异地扫描物体传输数据在任何地点一比一复刻制造出目标物体。
不过几十秒，随着机器发出一声轻响宣告着工作完成，一只精致的动物模型出现在卡斯特面前，面前的模型比手掌要大一些，腹部显得圆鼓鼓胖乎乎，圆鼓鼓的头脑上披覆着一层厚实的鳞片，顺着脊梁一直覆盖到脊背上，称得上是一只全副武装的小坦克。
“舅公，这是什么动物，也是古生物吗？”卡斯特捧起面前栩栩如生的动物模型，温润的材料质感和有着奇异美感的造型令她爱不释手。
“...不再是了。”她听见老人发出一声含糊不清的唔哝。“这是未来池沼潭涛中那些龟鳖鼋鼍的继任者之一，了解这些了不起的自然造物，也是我现在着手的项目。”他看向卡斯特。“我想，这个新奇的小玩意作为你来此一趟的伴手礼会很合适。”
“这只小乌龟的造型确实我未曾见过的，但我很喜欢。谢谢你，舅公。”卡斯特露出了今晚第一个自己由衷而发的微笑。
看着少女露出的笑容，理查德露出一个微笑。“你喜欢就好，我想，当你什么时候了解了这只‘小乌龟’背后的故事时，你会收获更多令你意想不到的惊喜的。现在，我想是道晚安的是时候了，我这把老骨头可经不起熬夜咯。”
看着卡斯特的身影消失在走廊的拐角，威廉姆.奥斯低头轻声询问道。“我还以为您会将此事与您的学生分说呢，虽然说耐吉尔老爷跟艾玛莉女士同意您将部分讯息作为铺垫放出发展支持者团体，但您确定要让在这方面没有过相关了解的卡斯特小姐接触这件事吗？”
“相信我，这孩子跟她妈妈小时候一模一样，我的直觉一向很准。”理查德将身体重新靠在椅背上，他精神与体力的透支与病痛掺杂在一起，令他此刻感到精疲力尽。“跟她过早沾染尘世的姐姐不一样，她还年轻，贵族学院的生活既是她的樊笼，也是她隔绝纷杂乱世的一方净土，我相信她会继承她母亲的衣钵的。”
“再说了，也不用担心旁人看见了那个模型会起什么心思，现在要皇家科学委员会那帮所谓的生物学家说出一只大鳄龟跟一只中华草龟的差别，比让他们三天不去游轮上吃海鲜宴还要难受。在这种氛围下，我的那些出身名门望族的学生就显得不是那么可信了，不是吗？
从他们的嘴里蹦不出“根据我的观察”这样的词汇，呵呵...他们唯一习惯大声呼喊的词汇便是“服务员！”
妄自尊大跟所谓的权威已经让他们固步自封，跟黔驴技穷的困兽没什么两样。而卡斯特她了解后会感兴趣的，或许会同她母亲那样，直至同我们一样继承前人们的衣钵...”
他的目光看向房间中那句昂首挺立的巨大三角龙骸骨，仿佛看见了它有了血肉，成群结队地与同伴在草原上并肩前行，长嚎呼应一般。理查德遍布皱纹的嘴角流出一丝释然。“就如同我们来自远古的朋友终将会重新为这片荒芜世界带来生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