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怀疑
他四处打探,只听得朱雀大街的铺面价格节节攀升,可个中缘由,却没人肯跟他明说,这讳莫如深的态度让他更加坐立不安,终于按捺不住,扬鞭直奔萧府而去。
董鹤青端坐在黄花梨梳妆台前,三十七岁的年纪,饶是用尽名贵脂粉悉心保养,眼角仍不可避免地爬上了细纹,她盯着镜中的自己,想起两个月前老爷纳进门的那个十七岁的小丫头。
那丫头进门后,什么南海珍珠、西域胭脂,好东西全都往她院里送,连自己这个正房夫人都没份。
不过转念一想,那老头子身子早就亏空了,就算纳个天仙回来也不过是饱饱眼福,难道还真能提枪上马不成?只要那丫头生不出儿子,再得宠也是虚的,想到这里,她心情顿时舒畅了几分。
她拿起一个青瓷小瓶,倒出几滴晶莹粘稠的脂露,在掌心细细揉搓,然后用指尖轻点面颊,自额间至下颌,顺着肌理徐徐推抹,尤其在眼尾与嘴角,她格外用心,以指腹轻轻提拉。
待肌肤全部吸收,镜中那张脸如喝饱了晨露的花瓣,焕发出水润光泽,再敷上一层薄粉,描眉点唇,哪里还看得出是三十七岁的妇人?
正当她对着铜镜顾盼自得时,外间突然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董鹤青不悦地蹙眉,就见萧恒玉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母亲!出事了!"
董鹤青慢条斯理地转过身,凤目中带着责备,"为娘与你说过多少次?不管遇到什么事,行事都要稳重。"萧恒玉被这一训,立刻挺直了腰背,可心中实在焦灼难耐,只能在原地来回踱步。
董鹤青将梳妆盒轻轻合上,起身款款走到儿子身边,"什么事啊,值得你这般着急忙慌的?"
"娘,您还记得我从朱雀大街卖出去的那些铺子么?"
提起这事,董鹤青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几年前,他费尽心思把那小杂种送到外边,原想着让他远离萧家,谁曾想,那孽障竟真有几分本事,把几个不起眼的分号经营得风生水起,连带着京城的春风楼生意也越发红火,老爷子一高兴,竟直接把春风楼划到了他名下。
更可恨的是江南的绸缎生意,这都快十年了,一直在她的掌控之中,谁知忽然冒出几个新商号,抢了她不少生意不说,还让老爷子心生不悦,将那孽障派了过去。
她不知道花了多少心血,才尽力糊弄过去,谁知道临了临了竟让他抓住了一个铺面账目上的纰漏大做文章,硬是查出两万两银子的亏空,害得她焦头烂额,四处填补。
要不是因为那个孽障四处找麻烦,她哪能老那么快,此时她忽然又想起来,胭脂铺的小伙计说过,若是时常皱眉也会容易生出纹路来,于是赶忙抬手抚了抚眉心。
“知道,怎么了?银子不是已经顺利到手了么?”
“银子是到手了,可这些日子我却瞧着不太对劲,短短半月,朱雀大街的铺子接连都被卖了出去!”
董鹤青手中的绣帕突然攥紧:"你可打听过都是些什么人在买?"
“儿子特意去打探过,那些人看着并无特别,可出手却异常阔绰,只要有人肯卖,连价都不还就直接成交。”
此事确实异常,董鹤青心头警铃大作,立即唤来心腹出去打探,不多时,院中除了来回踱步的萧恒玉,又多了一个不停揉着眉心的董鹤青。
等外头的消息传来,她神色骤变,手指一颤,密信飘然落地。
萧恒玉急忙拾起信纸,只扫了一眼便如遭雷击:"新城门?!怎么会!"他声音都变了调,"这么大的事,萧氏怎么会一点风声都没收到!"
董鹤青此刻哪还顾得上什么皱纹,厉声问道:"买你铺子的人是谁?可查过底细?"
萧恒玉面色发白:"我...我起初担心她出不起银子,特意派人查过,那女子姓孟名昭,年约二十,在京中开着两家铺子,一间珍宝阁,一间是叫茗香楼的女子茶楼,虽说开业不久,但生意极好,咱们急需用钱,她手里又有现银,所以我才答应她尽快过户。"
“珍宝阁?!"董鹤青突然尖声打断,转身扑向梳妆台,望着台上那些价值不菲的胭脂水粉,她浑身发抖,怒极之下,猛地一挥袖,将满桌的瓶瓶罐罐尽数扫落在地,名贵的瓷瓶砸在地上碎成齑粉,各色脂粉洒了一地。
萧恒玉极少见到母亲如此震怒,连忙上前劝慰:"娘,您先消消气,就算铺子涨价,又能涨多少?不过就是少赚几万两银子罢了,只要咱们把持住江南的绸缎生意,多少银子赚不回来?"
“啪!"一记响亮的耳光落在萧恒玉脸上,董鹤青指尖发颤,精心保养的指甲几乎要嵌入儿子皮肉,“蠢货!你真当这只是几万两银子的事么?”
萧恒玉捂着发麻的脸,却不敢顶撞,只低声辩解道:"娘,这种事谁能未卜先知。"
"住口!"董鹤青满脸失望,声音都在发抖,"京中出了这么大的事,别人都知道,唯独你蒙在鼓里,这说明什么?说明你消息闭塞!"
她指着地上的密信,指尖发白,"铺子马上就要暴涨,你却一股脑全贱卖了!简直是蠢钝如猪!"她神情恍惚的坐回到椅子上,“这些日子,老爷子本就对我的经营有所不满,现如今赔钱倒是小事,若是让他知道,咱们干出了这种蠢事,咱们母子在萧家的地位,可就全完了。”
萧恒玉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丢掉的不仅是几万两银子,更是萧家内部的信任与威望,到时候定会有人说,萧宥之去犄角旮旯的小地方,都能把生意做起来,自己身处京城,没把生意经营起来也就罢了,卖铺子的时候还吃了这么大一个亏,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暗地里笑话自己。
他顿时慌了神,额上渗出细密的汗珠:"娘,现在可怎么办?铺子已经过户,白纸黑字签的契约,再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董鹤青强压下心头怒火,“你先去查清楚那个姓孟的到底是什么来路,她一个外乡人,如何能比我们更早得知新城门的消息?"她凤目微眯,"还有,仔细查查她与萧宥之有没有什么瓜葛。"
萧恒玉闻言一惊:"娘是怀疑...这事跟老大有关?"
“那些铺子再不济,每月租金也是一笔不小的进项,要不是被他抓住把柄,急需填补那两万两的亏空,我怎会同意你一口气全出手?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你还不快去查!”
***
就在董鹤青母子俩急的团团转,想着能不能把这事捂住的时候,孟昭的日子也没那么好过,原因没有别的,就是缺钱。
当时为了尽早过户,打点关系时没少花钱,结果等过户的时候,该交的契税是一点没少,外加要给牙行的佣金,一下子几百两就出去了。
现如今她手下的那些铺子,有租户租着的倒还好说,每月好歹有些进项,而那间三层酒楼,还有两间铺面都已经腾空,律法规定,铺行虽闭,税不可免,铺子空一天,就要缴一天的税款,还是按照面积收钱。
瞧着毫无收益,还每日倒赔钱的铺子,孟昭也跟董鹤青母子俩一样,急的团团转,而着急的原因之一,就是新城门的事情迟迟没有正式公文,这要是临了有了什么意外,另择他处,那她不仅白折腾一趟,还得赔上大把银子。
因为这层担忧,她实在静不下心去思量铺子的经营之事,直到后来打听到,京中不少权贵都在朱雀大街周边置办了产业,她甚至不是买得最多的那个。
想到这么多达官显贵都和自己成了一条船上的蚂蚱,孟昭这才稍稍安心,开始琢磨起经营的事来。
孟昭对尹春吩咐道:"你去趟安顺牙行,把那两间空置的铺面挂牌出租,尽快找到租户,也好让账面回回血。"
尹春接过信件,忍不住叹气:"唉,若是新城门的消息早些定下来,咱们自己经营多好,而且就算要出租,等消息公布,租金也能贵上不少。"
“可不是么,不过哪有事事都能那么顺心的。”孟昭唇角也勾起一抹苦笑,安慰自己:“况且也无妨,一来同时经营这么多铺子,银钱周转不开,二来,铺子太多,我这心力恐怕也跟不上,租期定成一年一续,等新城门开了,再根据行情调整租金便是。”
至于那间酒楼,孟昭是要自己着手经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