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3章 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他还未开口,就听到轻声问话响起。
“你失败了?”
短短一问,惊得卫庄心里一沉。
哪怕神色没有显露任何情绪,这位鬼谷唯一传人,此刻的内心却是惊涛起伏,愈发感到了震撼。
明明这位七公子就在明月小筑,从未踏出一步。
哪怕在方才的林中,也只有流沙的人手,再没有其他任何多余身影,连锦衣卫也没有派出一人。
卫庄深知,将捉拿墨家余孽的重任仅仅交付流沙,既是考验,也是信任的体现。
可离奇的是。
他还没开口,这位七公子竟然已经知道了结果。
这种情形,令卫庄感到了莫大的震惊,好像一切都瞒不过这位年轻的大秦公子,情报恐怖的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无法理解,赢战究竟是如何做到如此洞悉一切的。
但在此刻,卫庄顾不得多做细想,只能沉声应话。
“是,我失败了。”
“这一次的行动,只抓回了名叫天明的小孩,另一个墨家少年被人救走了。”
这话一响起。
蒙恬和公输仇都大为惊疑,眼中满是怀疑之色。
在他们看来,身手恐怖的卫庄率领所有流沙首领出马,又有着公子的绝妙计谋,绝没有任何理由会失败。
除非,是卫庄刻意留手!
对于大秦忠心的两人,自然而然地就眼底闪过了猜疑,显然对卫庄这样常年不受束缚的黑暗势力,并没有完全信任。
就在这种时刻,赢战却是淡然轻笑。
“无妨。”
“本公子只是好奇,什么人能从你手中救走一个少年。”
轻描淡写,就将莫大的失误揭了过去。
既有着极大的宽容,又显露出莫大信任。
不仅仅是蒙恬和公输仇诧异,连卫庄也稍稍皱眉,对这位七公子的心思难以捉摸,也对这种大将风范心里赞叹。
卫庄再次出言,明显多了几分耐心。
“今夜,原本一切都按计划进行。”
“农家的地泽大阵,被墨玉麒麟从内部摧毁,田言也被我击败,交手不过十余息,眼看胜负已分。”
“不知从何处冲来百余铁骑,拼死数十人护卫,将那少年救走。”
听到这里。
蒙恬和公输仇都一脸惊愕,对于那神秘铁骑目露忌惮。
能在流沙手中,救走了一个少年人,就算趁乱出击,还付出了死伤几十人的惨烈代价,那也有着极为恐怖的战力。
在那种乱局里,能做到如此地步,那百余骑的战力和军事素养,都达到了相当夸张的地步。
不过分的说,就算是黄金火骑兵,遇上同等对手,也未必有胜算。
天下间,竟然还有这种骑兵?
实在是匪夷所思!
两人都满目惊疑,一时难以相信亲耳所闻。
赢战却是微微点头,心中已经有了眉目。
“原来如此。”
一语就将这场风波落定,再无任何追责的意思,毕竟卫庄的确全力出手,墨家巨子天明也已经落网。
至于这意外的骑兵,不出意料应该就是楚国最为强横的旧部,没能抓住项羽略有可惜,倒也不是此次行动重点。
赢战能如此轻松淡然,其余人却是无法这般平静。
不过短短几言。
这位大秦七公子,就好像知晓世间一切般,那双星眸中从未有任何波澜,已经惊得蒙恬和公输仇愈发叹服。
就连桀骜的卫庄,也对这种气度印象深刻。
在众人的震撼和感慨之中。
赤练带着儒家两人前来,伏念和张良齐齐做礼,一脸凝重。
“儒家伏念、张良,求见七公子!”
这次事件的最大嫌犯,终究还是没有洗脱罪名,眼看就要被问罪,儒家的数百年基业,已在那位公子的手中紧握。
在这种危机面前,哪怕儒家掌门也只得上门请罪!
伏念和张良做礼等候,数息还未有任何声音。
身为儒家掌门,伏念从未遇到过这种冷遇。
可是今日,他根本不敢有任何异议,做礼的双手连一丝也未敢放下,身后的张良也是如此,神色凝重到了极点。
等待良久,终于才听到了懒散的话语。
“原来是伏念先生和子房啊,无需多礼,进屋一叙吧。”
这平和的声音与言辞,似乎与以往没有什么区别,就如初见大秦公子子之时,让人感到潇洒悠哉,好像只是个寻常贵公子。
可是,在经历了这么多事件之后,儒家都被这位公子紧握在手里,伏念和张良哪里还敢有一丝轻视。
即便听闻平和之声,两个也不敢抬头。沉声道谢,就这样稳步踏入竹屋,颔首前行谨慎到了极点。
直到踏入屋中。
阵阵酒香飘散,醉人琴音悦耳。
七公子赢战的声音缓缓传出,好似旧友般亲切。
“伏念先生,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往日在普通不过的寒暄,在此刻响起,只让人感到了莫大压力,看似是在寒暄问候,实则却是在问罪!
这位大秦七公子,将儒家逼到这种地步,还能这般沉稳问话,伏念深知自己已经再无退路。
无论儒家的存亡,还是他们师兄弟的生死,都在这一念之间。
哪怕赢战明知故问,他也只能如实应答,恭敬无比。
“启禀公子。”
“伏念今夜前来,是为墨家乱党一事,还望公子明鉴,此事……此事与我们儒家并无干系,一切只是个误会。”
一旦承认和墨家的关联,儒家也将被定为叛乱分子,这种罪名的落实,就意味着数百年的基业尽毁。
在如今的天下,没有人能够担得起叛国的罪名。
只要被认定为叛乱者,大秦国土就再无容身之处,也可以说,整个天下都再无落脚之土!
伏念担不起这个罪责,儒家也担不起!
哪怕这睁眼说瞎话很是勉强,伏念也只能尽力去争取,为儒家数万门人和历代的大贤心血争取一个生机。
即便,这份机会太过淼.….…
自这位大秦七公子到来,一步步计划天衣无缝,让被窝藏的墨家众人和儒家关联愈发密切,就如驱赶着墨家众人,逼向了小圣贤庄。
这一切哪怕事后回想,也让人心有余悸。
到了这种地步,儒家几乎已经罪证确凿,很难再有什么机会辩解,哪怕嘴上不说,但明眼人都知道,儒家的叛国罪名已经坐实了九成。
这种事眼下心照不宣,已经让伏念感到了生平未有的压力。
在这种灭门的震慑面前,伏念再无选择,只能为了儒家基业,将这份罪名,推给农家田言等人,虽是小人之举,也是无可奈何。
他,要为宗门的大业,舍弃自己的荣辱,甚至是生死。
就在如此严峻的氛围中,赢战却是轻笑出声。
“原来如此。”
“两位无需紧张,还请落座详谈。”
这种温和的声音传出,伏念和张良都心里诧异,却也不敢违背,只得齐齐做礼,而后落于左侧座次。
待到各自落座,他们才看到赢战平和的神情。
那俊朗面容里,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看起来十分悠哉自在,却给人一种难以捉摸的神秘莫测之感。
尤其是那双星眸,目光对视就仿佛被看穿了一切,再不敢多看几眼,实在让人忌惮!
忐忑沉吟,伏念只得再次做礼。
“公子明鉴。”
“我儒家皆为读书人,自数百年前就不问政事,也少有涉足江湖,此次墨家之人出现在桑海,只是个巧合……”
“此事,与我们儒家绝无干系。”
这话一开口,赢战并没有丝毫的反应。
在座的蒙恬和公输仇也淡漠注目,一眼就看透了这份虚伪,对于如此可笑的谎言,并没有听在耳中。
所谓的颜面和风骨,在无可抵抗的灭顶之灾面前,也终究是会动摇。
伏念虽为儒家名士,却也是当代掌门,背负了太多责任和压力,已经无法做到,像一个真正的名家雅士那般桀骜,也无法成为一个真正的君子。
所谓慈不掌兵,义不掌财。
若是伏念太过完美,也不可能成为儒家的掌门。
如此来看。
儒家上一代掌门人还是颇有眼界,选择了这位最为沉稳,也最适合的人作为下一代掌门,实在有着非凡的智慧。
可惜,儒家的命运就要到此为止了.………
就在蒙恬和公输仇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赢战把玩着酒樽缓缓开口。
“伏念先生的话,本公子自然相信。”
唰!
顿时,所有人都惊得抬眸。
没一个人能想到,这种看似破绽明显的谎言,竟然能让七公子听在耳中!
这实在是不合常理啊。
这位七公子,是何等精明的存在,怎么可能被这种话打动。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文章。
新的打算?
还是有什么阴谋?
伏念脸色惊疑不定,张良也是谨慎地抬眸细看。
但无论他们如何查看,那淡然自若的公子从未显露多余表情,只是像随意出言般,好似略有挣扎地叹息摇头。
“哎。”
“按理来说,我应该相信伏念先生,可是此事实在太过重大,仅凭这一面之词,本公子又如何能够信任呢?”
这话就像是一道曙光,令伏念心中一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