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十年前的秘密

孟程骁像是没听见似的,没有接话,转身就走。

福伯突然冲过来挡住去路,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抓住他袖口,“骁少爷,老爷子这两天一直念叨着你。起爷他没有骗你,老爷子的身体越来越差了,也不知道哪天就……就灯枯油尽。”

他语气哀求道:“你能不能回去看看他老人家,同他说说话。”

孟程骁低头看着被攥皱的衣袖,突然嗤笑出声,“福伯,你不让开,我怎么回去?”

惊喜来得太突然,福伯顿时喜出望外,微微俯身作请慢行的姿势,“好好。”

半小时后,白色轿车慢慢驶入孟家老宅。

孟程骁推开漆皮斑驳的月洞门,门环上的铜兽被雨水冲刷得发亮。

门轴发出绵长的“吱呀”声,惊得游廊下竹笼里的鹦鹉扑棱翅膀,“贵客到——贺喜贺喜——”

孟程骁扯了扯嘴角,“这扁毛/畜生还活着呢。”

青石板上裂着细缝,嫩绿的苔藓从缝隙里钻出来,蜿蜒着爬向卵石小径。

小径尽头是座六角攒尖亭,假山后池塘的哗哗水声。

转过九曲回廊,檐角挂着的铜风铃被雨打得乱晃。

孟程骁盯着廊下那排漏窗,窗棂雕着松鹤延年。透过镂空花纹,能瞧见西厢房前那株罗汉松,歪脖子树干上缠着褪色的红绸,是老爷子八十大寿时系上去的。

正房门帘换成了灰扑扑的竹帘子,孟程骁掀帘时带起一阵穿堂风,把墙上的水墨山水映得忽明忽暗。

暖阁里飘着的药味混着淡淡的檀香。

“是阿骁回来吗?”沙哑苍老的声音从内室传来。

孟程骁掀开湘妃竹帘,暖阁炕桌上摆着青花瓷药碗,褐色的药汁表面浮着半片没化开的饴糖。

孟老爷子歪在藤编罗汉床上,湘绣被子滑到腰间。

“爷爷。”

这些年里,孟程骁虽说没有踏入孟家老宅半步,但每次休假都会去孟家别院探望他。

孟程程这人爱恨分明,也不会轻易牵连无辜。

他是跟孟云起生了嫌隙,但跟孟老爷子扯不上关系。

“阿骁啊……”孟老爷子突然抓住他手腕,“你瞧见东墙根那棵白玉兰了吗?当年你姑姑十岁时栽的,如今都合抱粗了……”

孟程骁顺着孟老爷子的目光望去。

隔着雨帘,那树玉兰只剩个黑黢黢的影子,光秃秃的枝桠戳着灰蒙蒙的天。

孟程骁心里堵得慌,指甲陷进皮肉里带着痛意,

“你姑姑……明舒她走的时候,是不是还睁着眼?”

孟老爷子浑浊的眼底被浸湿,孟程骁脊背僵直。

“没有,她走得很安详。”

孟明舒梳着法式盘发,戴着珍珠耳钉,身上穿着是她平日里最喜欢的那件墨绿色旗袍。

她还给自己化了一个好看的淡妆。

“您该喝药了,来,我喂您。”他试图抽回手,却被攥得更紧。

老爷子浑浊的眼球突然迸出精光,嘶哑的声线里混着懊悔,“当年要是不逼她联姻,也许就没有今天这样的事了。”

孟程骁望着他灰白的神色,他反手握住那只颤抖的手,温声道:“爷爷,我记得您以前经常跟我说,既然选择了就不要后悔,因为我们不能去美化那条没被选择的路。”

“就算当年您成全了他们,难道结果就不会比今天糟糕吗?”

遇见袁见山那种把自私利刻进骨子里的人,注定不会有任何好结果的。

孟明舒如此,谌清棠亦是如此。

甚至就连他的两个女儿谌晞与袁暖,也深受其累。

“这世界那么多人,怎么就遇上那样一个人?”孟老爷子恍了神,半晌后猛地坐直身子,湘绣被子滑落到腰际,深深叹了一口气,“也许命该如此。”

窗外的雨突然下得急了,雨点砸在天井里的青石板上。

孟云起踏进正房时,雨正顺着飞檐往下淌。

他收伞的动作顿了顿,伞骨上凝着的水珠砸在青砖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阿骁。”孟云起将伞倚在门边,湿漉漉的鞋底在砖地上拖出两道水痕,“去给你母亲上柱香。”

孟程骁盯着供桌上的牌位,朱漆描金的“程穗”两个字刺得他眼眶生疼。

香炉里积着厚厚香灰,三支线香刚燃到半截,青烟袅袅绕过牌位。

孟云起从供桌暗格抽出牛皮纸袋,边角磨得起了毛边。

“这是你母亲留下的。”孟云起解释道:“她走前的一天,原本是托人捎给你姑姑明舒的,凑巧碰上我,让我转交。”

孟程骁接过纸袋的手顿住了。

封口处的火漆印着慈安医院院徽,蜡油已经发脆,一碰就簌簌往下掉渣。

他抽出里面泛黄的病历本,翻开第一页就愣住了——

那不是病历,是手写的药品清单。

头孢曲松钠、阿司匹林……药名后头跟着串数字,字迹娟秀却潦草,像是匆忙中写下。

孟程骁对着灯光翻转纸页,破口处显出手写数字"6",旁边画着潦草的肾脏简图。

耳边突然炸响孟明舒那天在咖啡厅跟他说过的话——“她说发现医院心脏移植中心有问题,患者与供体血型根本对不上。”

孟程骁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头孢曲松钠对应的心脏符号,阿司匹林对应的肾脏图案……

他突然发现牛皮纸袋里还有串珍珠项链。

孟程骁对它的印象很深,他记得这串珍珠项链,是母亲35岁生日时,孟云起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可母亲断然没有道理会把这串珍珠项链和这些药品清单放在一起。

孟程骁很快就发现了蹊跷——链坠里嵌着张微型存储卡。

他抬眸望向孟云起,“你是不是早就发现了?”

孟云起轻轻点头,沉声道:“存储卡被加密了,密码是你生日的倒序。”

老式电脑读存储卡的嗡鸣声中,孟程骁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监控视频里,程穗戴着双层口罩走进药品库,镜头忽然剧烈晃动。

在最后十秒的定格画面里,冷藏柜玻璃反光映出个穿白大褂的身影,那人胸牌被血迹糊住。

"这批心脏供体……"视频里传来模糊的对话,"放心,都是死刑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