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是我眼拙行了吧
孟程骁的拇指悬在发送键上三秒,喉结动了动才按下去。
手机屏保映出他绷紧的下颌线,不多时,他看见对话框顶部的“对方正在输入……”
像跳动的秒针,在他太阳穴上扎出细密的刺痒。
可整整过去十分钟了,也没见有新的消息进来。
孟程骁眉头微拧。
不是,回复个信息有这么难吗?
这莫名其妙的焦灼感令他无所适从,更让他产生前所未有的恐慌。
他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竟然对她这般上心。
他伸手去够酒柜里的威士忌,玻璃瓶却因掌心潮湿滑脱半寸,在橡木桌上磕出闷响。
手机突然震动时,他正俯身去捡滚落的酒瓶。
日历本被撞得哗啦翻页,崭新的纸页停在七月七那页,红笔圈出的“七夕”二字。孟程骁却顾不上这些,膝盖撞在桌角也浑然不觉,三步并作两步扑回沙发拿手机。
谌晞的回复只有一个好字,却像颗水蜜桃糖,在他胸腔炸开烟花。
更衣镜里映出男人上扬的嘴角,孟程骁慌忙用指节抵住唇角,藏青衬衫的袖扣硌得掌心发痒。
这件衬衫是三天前就送去干洗店熨烫的。
泡沫混着须后水的雪松味在浴室漫开,孟程骁一点一点刮得特别仔细。
五点整的夕照穿透百叶窗,把他影子切成明暗交错的条码。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今天的时间,怎么感觉过得特别慢。
谢贺桉输入密码,“嘀”一声响后,推门而入,正看见孟程骁往喉结处拍香水,惊得他钥匙串砸在地砖上。
他不敢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声音拔尖了两个度,“卧/槽!这是万年铁树要开花呀!”
“约人吃饭。”孟程骁扯过毛巾擦脸,耳根泛起的红被布料盖住,“你来干嘛?”
“听说你今天休息,闲着无事,想过来找你喝喝酒。”谢贺桉斜倚门框抖着腿,目光扫过玄关擦得锃亮的皮鞋,又把话题给绕回去,“今天是七夕情人节,你约哪家姑娘吃饭呀?”
谌晞把手机倒扣在梳妆台上,落地全身镜倒影里映出她翘起的嘴角。
距离孟程骁的邀约短信发来已经过去三十分钟。
衣柜门第九次被拉开时发出吱呀抗议。
黑色皮衣太冷硬。
碎花连衣裙又显得刻意,这完全不是她的风格。
说起来,这衣服还是陈辛瑶送给她的,说让她好好当回淑女。
挑来选去的,最后指尖停在那件烟青色新中式国风旗袍。
记得第一次跟孟程骁见面,她穿的是一件红色旗袍。
红色过于鲜艳张扬,显得有些精心打扮了。
眼前这件正合适。
落地镜里,烟青色真丝绉缎裹住玲珑曲线,领口一粒珍珠盘扣衔着月色,细密针脚藏进苏绣的玉兰暗纹里。
裙摆斜裁的弧度像被风吹皱的春水,渐变色蚕丝从青瓷色过渡到鸦黑,腰侧镂空的蕾丝网格下透出小片雪色肌肤,金线勾边的蝴蝶骨随呼吸起伏,振翅欲飞。
行走时高开衩处晃出银线刺绣的昙花,花蕊缀着米粒大小的翡翠珠,每一步都踏碎满地流光。
说起来,这是她去年特意请老师傅手工缝制的,今儿还是第一次穿。
谌晞左右上下打量,满意倒是挺满意的,可总感觉少了些什么。
不行,得化个妆,再盘个发。手机突然震动。
孟程骁:【需要接你吗?】
谌晞差点把粉扑按进眼睛里,睫毛膏在眼尾拖出细小黑痕。
指尖在键盘上悬空半晌,她咬着唇戳出猫咪摇头的表情包,镜中人唇角翘得压不住。
“穿这么漂亮要去杀人?”
落地镜里出现了陈辛澈的身影,正痴痴地看着自己。
“今天什么日子?你竟这般隆重其事倒饬自己。”
谌晞跳过这个话题,不答反问:“你找我什么事吗?”
“你之前答应过我,陪我拿衬衫去换大一码的。”陈辛澈晃了晃车钥匙,“走吧。”
谌晞手中的动作一顿,笑意瞬间敛了起来,“明天再去吧,我今天有事……”
“明日复明日。”陈辛澈突然俯身,薄荷气息喷酒在她微微晕红的耳廓,“择日不如撞日,撞日不如今日。”
“不是我……”
陈辛澈不由分说拽着谌晞的手往外走,根本不给她把话说完的机会。
孟程骁拿起车钥匙正要出门,见谢贺桉像只跟屁虫的跑在自己的身后,连忙伸手拦住他的去路,“不许跟着我。”
“你不肯告诉我,她到底是谁。”谢贺桉耸了耸肩,不以为然地道:“所以我也只好跟在你的身后,一睹佳人的风采。”
注意到孟程骁的目光陡然变得锋利起来,谢贺桉顿时意识到不妙,连忙解释道:“我没别的意思,纯粹就是好奇心重。”
他拍了拍胸脯,保证道:“你放心,我不会给你们当大灯泡的。我看一眼,我就看一眼。”
“叮咚”一声,提示新信息进入。
谌晞:【抱歉,临时有事要办,改天再跟你约。】
孟程骁漫天的喜悦,在一瞬间被击个粉碎。
谢贺桉眼尖得厉害,瞧见对话框顶头“谌晞”两个字。
“孟程骁……”谢贺桉倒汲一口冷气,“你什么时候跟谌晞好上了?”
谢贺桉沉浸在不可置信中。
怎么也想不到跟孟程骁约会的对象竟是谌晞。
当初某人是怎么说他来着——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你能不能跟我妈说别为难谌晞?我退婚真的不完全是因为谌晞。”
孟程骁讥笑道:“都护上了,还说不是因为她?”
“听哥一句劝。”孟程骁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道:“有时间呢,去医院洗洗眼睛。”
“什么意思?”
孟程骁头也不回,“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孟程骁!”谢贺桉搂过他的脖子,学着他当初的神态动作,把当初那句话只字不漏还给他,“有时间呢,去医院洗洗眼睛。”
孟程骁觑了眼谢贺桉,那厮眼里明晃晃的都是嘲笑,“当初,是我眼拙行了吧。”
谢贺桉眼睛瞪得老大。
听听,这该是从孟程骁嘴里说出来的话吗?
这人,眼睛长在头顶上似的。
从小到大,他就没见过他为谁低过头,更没见过他为了谁而说自己一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