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记住你自己的身份
谌晞的指尖猝然掐住他下巴，硬生生将他的脸扳起来。
周羽白被迫撞进她冰锥般的目光里，耳尖红得像要渗出血来。
“小白，我们认识多久了？”
“七年三个月零七天。”周羽白脱口而出，声音发颤。
“你知不知道，你每次说谎都缩脖子，耳尖红得跟猴屁股似的。”
谌晞突然嗤笑，指尖重重碾过他发烫的耳垂，“那个跟小暖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是你们费尽心思找来的吧？”
“想必下/药迷晕小暖的人也是你们。”谌晞语气笃定，“结果撞上谢文州截胡，倒叫你们偷鸡不成蚀把米。”
周羽白瞳孔骤缩，却被她掐着下巴动弹不得。
“四爷，您老倒是舍得露面了。”谌晞猛地甩开周羽白，转身望向屏风后转出的男人。
周羽白退到一旁，低着头不说话。
陈四海拄着乌木拐杖缓步而来，身后保镖立刻搬来紫檀木椅。
他坐下时，檀木佛珠在指间发出闷响，像极了算盘珠子拨动的节奏，“说说看，你怎么猜到是我？”
“四海会能指使得动周羽白的人没几个。”
袁暖若是落在了曹江的手里，他就不会开总堂会状告她了，而是直接拿袁暖的性命来要挟她。
至于陈辛澈，他知道袁暖是她的底线，他不敢踩她的底线。
“谌晞，你是把快刀。”陈四海眯眼打量她，不急不缓地道：“可你的妹妹——是刀鞘啊。”
谌晞面色微沉。
他忽然倾身向前，手指重重敲在椅扶手上，沉声道：“刀鞘在别人手里，刀再快……也得折！”
谌晞太阳穴突突直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老狐狸竟要拿小暖的命来拴她！
“四爷何时知道“谢文州”是曹江的人？”她咬着后槽牙问。
陈四海却抚着佛珠轻笑，“重要吗？谢文州一倒，曹江的右臂可就废了。”
他忽然剧烈咳嗽起来，青灰色的手帕上洇开暗红血迹，“谌晞，别怪我心狠。我这身子骨……撑不了几年了。四海会迟早要交到阿澈手里。”
谌晞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阿澈性子急，做事没分寸不稳重。”陈四海将染血的帕子随手一扔，浑浊的眼珠突然爆出精光，“你得替我盯着他。”
他突然抬手，保镖立刻递上一张照片。
照片里，袁暖被两名黑西装架着塞进商务车，后座隐约露出半截机场登机牌。
“已死之人，不必再出现惊扰世人。”陈四海的声音像毒蛇吐信，“小暖现在应该到机场了。
陈四海口中的所谓已死之人，是在两个月前，经纪公司已对外宣布袁暖身亡的消息。
“送她出国深造，可比咱们这刀口舔血的日子强。”
谌晞猛地掀翻茶几，青瓷茶盏在陈四海脚边炸得粉碎。“您老这是不信我？”
她脖颈青筋暴起，眼底却烧着火，“这十几年来，我为四爷您抛头颅洒热血，数次从鬼门关前捡回一条性命。”
“您老这样做，也不怕人寒了心？”
陈四海却慢悠悠转动佛珠，浑浊的眼底映着谌晞气得扭曲的脸，“刀鞘在谁手里，刀就得听谁的——这道理，你十五年前就该懂了。”
谌晞盯着陈四海，突然扯开嘴角笑了，声音轻得像鬼魅，“说到底，四爷还是不信我。”
她攥着半截碎瓷片的手不停发抖，指缝渗出血珠，“当年您把我从斗狗场捡回来时说过，祸不及家人！”
“所以袁暖还活着。”陈四海再次剧烈咳嗽起来，慢条斯理擦掉嘴角血沫，帕子上暗红斑块洇开成狰狞的兽首，“阿澈需要个能镇场的贤内助，下月初八是好日子，你提前做好准备。”
谌晞突然低笑出声，染血的指尖点着自己心口，“四爷，我这儿早就被狗啃干净了。您要拴着我，何苦搭上阿澈？”
她突然扯开衣领，锁骨下方狰狞的弹孔疤痕随着呼吸起伏，“当年替阿澈挡的这枪，还不够买我妹妹平安？”
“到底是狗啃干净，还是被那个孟程骁勾了去？”佛珠突然重重砸在黄花梨案几上，陈四海撑着扶手颤巍巍起身，厉声道：“会规第七条背给我听！”
谌晞机械地接话，“凡我四海会成员，严禁私通警方，凡有勾结条子戕害同门者，剜目抽筋三刀六洞，四海旗染血为证。”
她突然弯腰捡起染血的瓷片，在掌心划出深可见骨的血口，“这够不够您老再信我一次？”
陈四海浑浊的眼珠动了动，保镖立刻递上止血帕。
老人枯槁的手握住她流血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我要的不是你的血，是你的脑子。”
他贴近谌晞耳边轻声道：“记住你自己的身份！阿澈若是坐不稳这个位子……我知道你不怕死，但想想你的好妹妹，她才二十二岁，还没好好看看这世界。”
谌晞惊觉自己坠入冰窖，寒意从脚底一路攀爬上背脊。
陈四海带人离开时，供案前的线香突然"啪"地爆开火星，谌晞盯着那点猩红坠落在青砖地上，恍惚间回到十五年前那个病房。
陈四海的说过的话在耳边炸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儿子的影子。我要你对天发誓，你需要用你的生命去保护他。他生，你生；他死——”
谌晞忽然疯狂大笑不止。
真是可笑！
整整十五年了！
别看她还活着，可没有一刻是属于她自己的。
“好！好极了！”谌晞抄起红酒瓶砸向墙面，“呯”一声，酒瓶子四分五裂，暗红液体顺着墙纸蜿蜒而下。
“晞姐……”周羽白站在门口，喉咙干涩，说不出话来。
谌晞突然抓起烟灰缸砸过来。
周羽白没躲，额角被玻璃碴划开血口。
温热血珠滴在白色衬衫上，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滚！”谌晞背过身去，单薄肩膀在灯光下剧烈颤抖，眉眼如寒霜厚覆，语气更是如腊月寒霜，“别让我再看见你这张脸。”
周羽白弯腰捡起沾血的鉴定书，在关门瞬间听见压抑的呜咽。
走廊感应灯次第亮起，映得他眼底阴鸷如鬼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