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误会
张依曼手里正在剥的虾头突然失控，直直掉进孟程骁面前的汤碗里，溅起几点油花。
她“哎呀”一声低呼，慌忙抽出纸巾要去擦，嘴里嚷着，“师兄对不起，我给你换一碗！”
却被父亲一个凌厉如刀的眼神瞬间钉在原地，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什么不清白？”
张依曼强作镇定，声音带着刻意拔高的娇嗔，试图用玩笑化解这紧张的气氛，“爸，我都跟您说多少次了，要服老，出门在外得戴我给您配的老花镜嘛！”
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
“你意思是嘲讽我老眼昏花？”张局的语气更冷了，像结了冰。
“您可不就是有点……”张依曼赶紧解释，语速飞快，像要急于撇清什么，“哎呀，我是说您误会了！关于程穗阿姨的死，程骁师兄最近不是查到点眉目了吗？”
“听说跟四海会有关。他跟那个谌晞走得近，其实就是想在她那儿帮忙打探打探消息而已，对不对师兄？”
她急切地把问题抛给孟程骁，眼神里带着恳求和暗示，希望得到他的肯定。
短暂的沉默，空气仿佛凝固了。
谌晞的心悬在嗓子眼，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
“只能算说对了一半。”孟程骁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平稳，听不出喜怒，却像一块石头投入死水。
“哼！”张局猛地一拍桌子，碗碟“哐当”震响，张依曼吓得手一抖，碰翻了面前的酱料碟，深色的酱汁迅速在洁白的桌布上洇开一片难看的污渍。
“要是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张局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钢针，每一个字都带着沉重的警告，“趁早给我掐死在襁褓里！别让它见光！”
他死死盯着孟程骁，眼神锐利如刀，一字一句，清晰而沉重地砸下来。
“你睁大眼睛看清楚！她是什么身份？你是什么身份？一个是混迹在泥潭里的人，一个是穿着警服站在光里的人！你觉得你们俩能有什么好结果吗？啊？”
张局发出一声短促而冰冷的嗤笑，那笑声里充满了现实的残酷和不容置疑。
“你真要昏了头跟她搅和在一起，你身上这套警服恐怕都得脱下来！想跟她扯结婚证？更是痴心妄想！政/审那一关，是绝对不可能通过的！想都别想！”
孟程骁提茶壶给他倒茶，“我说你老人家激动个啥？有时间呢，你好好操心小师妹的事得了，我的事情我自有分寸。”
张依曼接过话，“我的事情有什么好操心的？”
张局忽略张依曼的话，又把话题绕了回去，“你以后跟她保持距离。别美男计使着，最后把自己的身心统统都折了进去。别干赔了夫人又折兵这种蠢事，成为你职业生涯里浓墨重彩的污点。”
空气似乎被张局那句带着轻蔑与警告的“美男计”冻得几乎结冰。
孟程骁放下茶壶，指尖残留着滚烫壶壁的温度，他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只虾，指节用力到微微泛白，像是在克制着什么。
张依曼大气不敢出，低头盯着桌布上那片酱汁污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几乎要压垮一切时——
“嗡……嗡……嗡……”
一阵突兀而清晰的手机震动声，从沙发缝隙里闷闷地传出来，执着地打破了死寂。
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
紧接着，谌晞的身影从屏风后缓缓走出来。
她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异常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疏离。
她没看任何人，目光径直落在震动声源处。
“抱歉，”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带着一种事不关己的平淡，“我手机落在这里了，回头取。”
她快步走过去，弯腰从沙发缝隙里拿出还在震动的手机，屏幕的光映亮了她小半边脸，也照亮了她眼底一闪而过的、被强行压下的波澜。
刚才在罗马柱后片刻停留，足够让她听到那句如冰锥般刺耳的“美男计”。
谌晞直起身，没有立刻离开。
她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片刻后，她终于抬眼，目光先是扫过脸色铁青、眼神锐利如鹰隼的张局，掠过一脸惊愕、带着担忧和不知所措的张依曼，最后落在了孟程骁身上。
孟程骁的心猛地一沉。
他看到她眼底那片平静下的冰冷，那不是愤怒，更像是某种了然的失望，以及瞬间筑起的高墙。
他想开口，想解释那句“美男计”并非他本意，更不是事实的全部，但张局那极具压迫感的目光像无形的锁链捆住了他的舌头。
他不确定她对他的心意，有些话，也就无从说起。
孟程骁只能紧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眼神复杂地看着她，里面有焦急，有无奈，甚至有一丝恳求，但更多的是无法言说的憋闷。
“刚才的话……”谌晞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僵局，她微微扬起下巴，目光坦然地迎向孟程骁。
语气带着一种刻意拉开的距离感，“我无意偷听。只是回来拿手机，恰好听到一些。”
她顿了顿，像是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努力维持这份平静，“孟队，你救过我的命，这份人情，我一直记着，也想着怎么报答。”
她的话让孟程骁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她的平静比愤怒更伤人，那是一种划清界限的姿态。
谌晞的目光没有躲闪，继续说下去，声音清晰而冷静，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交易，“既然你接近我，是为了查你母亲程穗阿姨的事，她的死跟‘四海会’有关……”
她直接点破了刚才张依曼和孟程骁对话中的关键词，“如果需要帮忙，尽管开口。”
这话一出，周遭的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孟程骁的瞳孔猛地一缩，握着虾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坚硬的虾壳在他掌心发出轻微的碎裂声。
他胸口像被巨石堵住，闷得发疼。
她果然误会了！
她把他的接近完全解读成了刻意的利用和所谓的“美男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