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是一个死人
当孟程骁推开咖啡馆的门,目光锁定角落那个熟悉的身影时,心头不由得微微一沉。
谌晞独自坐在最里面的卡座,面前放着一杯几乎没动过的柠檬水。
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勾勒出她瘦削的侧影。
才短短几天,她瘦了不少,锁骨伶仃,下巴尖得让人心疼,眼下的青黑即便在昏黄灯光下也清晰可见。
她微微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冰冷的玻璃杯壁,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浓得化不开的憔悴和疲惫。
孟程骁快步走过去,拉开对面的椅子坐下,声音不自觉地放得低沉而柔和,“等了很久?”
谌晞像是被从深沉的思绪中猛地拽回现实,肩膀几不可察地一颤,迅速抬起头。
她苍白的唇瓣费力地向上牵了牵,扯出一个几乎看不见弧度的笑容,声音带着明显的低哑,透出浓浓的倦怠,“你没迟到,是我……来早了几分钟。”
孟程骁在她对面坐下,目光如同探照灯般在她脸上细细扫过。
他的眉头越拧越紧,几乎拧成了一个疙瘩,喉结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你怎么……”
他脱口而出,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卡住。
那句“怎么瘦成这样了”终究没问出口,只是眼神里的关切和担忧浓烈得如同实质,像一张沉重而温暖的无形大网,无声无息地朝她笼罩过去。
谌晞似乎被他灼热的目光烫到,下意识地偏过头,避开了他的视线焦点。
她端起面前的水杯,指尖冰凉,借着喝水的动作掩饰内心的波动,然后直接切入主题,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冷静,像在两人之间竖起一道透明的墙,“你让我查的那个人,‘刘强’。”
孟程骁精神一振,暂时压下心头翻涌的怜惜与疑问,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距离,全神贯注,“有消息了?”
谌晞点点头,“查到了。目前线索指向性最强的……是一个死人。”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观察孟程骁的反应。
孟程骁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眼神陡然变得锐利,“死人?”
“嗯。”谌晞放下水杯,指尖无意识地在杯壁上轻划,“四海会的二把手,曹江,孟署长应该听过这个名字吧?”
“知道。”孟程骁的声音沉了几分。
“曹强,就是他的大儿子。”谌晞语速平稳,却字字清晰,“患有非常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大约十年前……”她特意加重了语气,一字一顿地吐出关键地点,“在慈安医院接受了心脏移植手术。”
“慈安医院?!”孟程骁的眼神瞬间如同淬火的刀锋,锐利得几乎能穿透空气。
这个名字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中了他紧绷的神经。
谌晞敏锐地捕捉到他眼神的剧变,心中了然,继续道:“但手术似乎并不成功。术后仅仅维持了三四年,曹强就去世了。官方说法是……并发症导致的多器官衰竭。”
她微微停顿,目光直视着孟程骁深邃的眼睛,“以我现在能挖掘到的信息来看,在时间、需求背景上,最符合你所说的那个‘刘强’身份的,只有曹强。不过,最终的确认,还需要你动用资源去核实具体的档案和细节。”
孟程骁将这条线索与他掌握的其他碎片迅速拼接。他沉吟片刻,目光灼灼地看向谌晞:“能不能……再帮我查一个人?”
“谁?”谌晞没有犹豫。
“汪成玉。”孟程骁吐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下去,“十年前,她是慈安医院心脏外科的主任医师。但她还有另外一个不为人知的身份——四海会内部的掮客。”
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遗憾和执着:“不过,这个人……应该不太好查了。因为早在十年前,她就死于一场车祸。”
“汪成玉?”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谌晞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
这个名字像一颗投入记忆深潭的石子,瞬间激起一片模糊的涟漪。一张女人的脸在她脑海中快速闪过,却如同隔着一层浓雾,怎么也看不清五官轮廓。
她努力回想,却徒劳无功,只能抬起眼,带着一丝困惑,“你有她的照片吗?”
“有。”孟程骁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掏出手机。
这个女人的影像,他从未删除,始终保存在手机。
她跟母亲之死的沉重疑云紧密相连,他指望着这张照片,能在未来的某一天成为破开迷雾的关键钥匙。
他迅速在相册里翻找,点开一张清晰的照片,将手机屏幕转向谌晞,“就是她。”
谌晞的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照片里女人的面容,与她脑海中那片模糊的涟漪瞬间清晰、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一股强烈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猛地抬起头,看向孟程骁,眼神里充满了确定的惊愕,“是她!我见过她!”
“在哪里?”孟程骁追问,身体绷得更紧。
谌晞陷入回忆,语速变得缓慢而清晰,“在曹江的一次生日宴上。难怪我觉得这个名字耳熟……”
她微微眯起眼,仿佛在调取尘封的画面,“我记得,当时曹江正和他老婆闹离婚,闹得很凶。曹江的儿子曹坤——那时他还小,但脾气很冲——他认定是这个汪成玉知三当三,插足了他父母的婚姻,才导致家庭破裂。所以在曹江的生日宴上,曹坤故意设计,让汪成玉当众出丑,成了全场人的笑柄。”
那场面……挺难堪的。
孟程骁静静地听着,眼神深邃如寒潭。
曹江与汪成玉的关系如此紧密,汪成玉又是慈安医院的关键人物,负责曹强的心脏移植手术……那么曹强就是那个化名“刘强”的核心人物的可能性,几乎是板上钉钉了。
这条黑暗的链条,正在被一节一节地拼接起来。
他看着谌晞明显带着疲惫却依旧专注为他梳理线索的侧脸,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辛苦你了,谌晞。这么短时间,能挖到这么深、这么关键的线索。”他的目光在她瘦削的下巴和眼下的青黑处停留了一瞬,那份心疼几乎要溢出来。
谌晞微微摇头,避开了他过于灼热的目光,重新低下头看着水杯,指尖划过杯壁的冷凝水珠,“没什么,答应了的事。”
语气刻意平淡,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