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出尔反尔

扈太后指尖有些发凉,缓缓接过茶盏,久久不语。


片刻后,眉目松动,终于开口道:


“也罢,倒是哀家小瞧了你,这第二关便算过。”


观礼台下,书僮随即躬身一礼:


“草民谢过太后、公主,谢国子博士。”


“但接下来的,”扈太后淡淡开口:“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来人!”她击掌三声,“呈上纸墨笔砚,第三关‘书’即刻开始考校!”


铺陈在桌案上的纸张在风中微微颤动。


扈太后端坐高台上,“你先前当值于世家大族,又陪伴王氏公子出入名门书院多年,想来应当知道琅琊王氏书法自成一派。


既是耳濡目染,也该有所进益。


这第三关,便是要你在一柱香内写下传世名作《乌有序》。”


场上那几位青衫的童子儒生闻言神色各异,互相交换了眼神,有人甚至露出了看好戏的戏谑神情。


要知道《乌有序》作为书法名篇,难度不仅在于字形的精妙,更在于内在的气韵与神采。


在一柱香的时间内完成,考验得不仅是书写的技法,更是对心境与专注力的极大挑战。


若非功力深厚、心手相应者,实难做到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将此篇神韵融入笔端。


书僮听后并未有什么异议,只微微躬身一礼。


线香点燃,香炉中幽幽飘起轻烟一缕。


书僮走到桌案前,提笔舔墨,悬腕于纸前,就在所有人等着他落下第一笔时,他却轻轻放下了笔。


“呵,莫不是提笔忘字,还是他根本就不知《乌有序》是何......”


有人悄声议论,传入扈太后耳中,她嘴角上扬,并不掩饰讥讽之意。


然话音刚落,书僮已走到青石砖道旁的沙地上,捡起地上一截不起眼的枯枝,随即手腕一抖,在沙地上划出第一笔。


扈太后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


黎元仪远远望去,书僮挥动枯枝的动作可以说得上是行云流水。飞沙轻扬间,他目光沉静如水,神色坦然自若,倒似入了定般全神贯注于笔下。


仿佛手中的枯枝才是一支上好的毫笔,而脚下的沙地便是那最好的宣纸。


枯枝划过沙地的声音清脆而有力,每一笔都带着凌厉的气势。半柱香后,沙地上已然清晰呈现一篇完整的《乌有序》。


字迹苍劲而有力,笔势如龙蛇游走,虽是在沙地上书写,却丝毫未减其神韵。


有道是笔随心动,此等挥洒自如,足见深厚功力。这一篇《乌有序》也许他早已练了千遍万遍。


观台上众人无不屏息凝望,连方才那些个仍有不屑之意的少年儒生也不自禁被吸引忘情,于席间起身,垫脚翘首,流露出惊叹之意。


扈太后眯起眼睛,盯着沙地上的字迹沉默不语。自书僮第一笔落于沙地起,她的脸色就逐渐难看起来,此刻更是阴云密布。


她冷哼一声,“哗众取宠,有笔墨纸砚不用,非要写在地上彰显自己有能耐......”


话未说完,扈太后像是忽然意识到什么,立刻止住话头。


然而,场中众人已然听出她话中未竟之意,纷纷将目光投向台下桌案上的笔墨纸砚。


黎元仪心中一颤,缓步走下观台。


桌案上铺陈的宣纸在阳光下白的耀眼,瞧着分明是宫中御用的澄心堂纸。


可她分明记得,前一日雨莲提起,这澄心堂纸宫中正短缺着的。


黎元仪伸出手指,摸了摸纸面,肤卵如膜,细薄光润,似乎确与真正的澄心堂纸无异。


然而下一秒,她提笔蘸墨,在纸上写下“永”字,未及她收笔,墨迹已然飞速洇开,混杂成一片,根本无法辨认字迹。


黎元仪握笔的手微微颤抖,她方才还抱着希望不愿相信的,眼下却亲自验证了。


笔尖又垂落一滴墨,在纸上迅速四散洇开成一块难堪的痕迹。


黎元仪收了笔,心中已然明了——这纸有问题,笔墨间也是被动了手脚的。


她垂眸快速整理好情绪,到底不愿当场对峙拆穿,只是转过身,对仍手执枯枝的书僮微微一笑。


“本宫见过不少妙人妙字,可从未有人像你一样,让本宫见识到枯枝沙地如此粗陋的条件也能写好字。可见你确实是万里挑一的人才。”


书僮显然是没有想到她会当场夸赞他的表现,怔愣一瞬后飞快地垂眸。


“蒙公主谬赞,草民平日练字多在地上,沙地便用树枝,石砖便用清水。昨日练字时颇不习惯用贵重纸张,且这一轮考校如此重要,草民不敢冒险,故而还是选择了旧法。”


黎元仪点头,心中有些感慨。阴差阳错,好在是这么个结果。


她转身面向高台上倚栏而立的扈太后,广袖舒展端手一礼:“母后,这一关便算他过吧。”


扈太后面色铁青,盯着沙地上的字迹,眼中闪过一丝阴翳,指尖剜入朱红的栏杆,到底无法在众目睽睽下出言反驳。


沙地上的字迹已然说明了一切,教她如何驳?!


她深吸一口气,嘴角控制不住抽了抽,“如此,便算他过了。”


“母后,既然这书僮三关已过,表现出众,在场所有人皆可为证。还请母后赐下旨意,允儿臣与他......”


“慢着!”扈太后打断了黎元仪还未说完请求,视线在她和书僮之间流转,静默片刻,忽然轻笑出声。


“元儿,你可知为何今日要将考校设在此处?”


黎元仪心中一突,来时的路上她自然是有过猜想的,可当时只略微念及便丢掷脑后,现如今太后骤然提起,她方知确有玄机。


扈太后视线远眺也不知是看向何处,悠然开口道:“既是考校长公主驸马,自是马虎不得,文试要有,武试也应当要有。接下来的这一关,才是真正重要的最后一关。”


黎元仪面色一僵,“母后,之前并未说过有这一关考验。临时加码,恐怕所有人都会说皇家出尔反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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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故意增加难度。”


扈太后显然备好托词,语气带着几分讥诮:


“之前三关不过是哀家勉强通融,并非是这小小书僮杰出于众人。


元儿你身为长公主,不仅从小是先帝的掌上明珠,更肩载着整个王朝的荣光。


长公主的驸马若连区区加试都不能承受,没有勇气没有能力去面对突发状况,那自然也不配成为驸马,不配与你并肩而立,不配受万民仰望与供奉。”


这番话犹如一顶沉重的高帽迎头压了过来,黎元仪一时哑口无言。


扈太后有些得意地弯了弯嘴角,目光轻飘飘地扫过场中众人,语气骤然转冷:“公主常居宫中,不谙世事,亦不知人心险恶,难免识人不清,痴心错付。哀家与陛下费尽心思为你考验驸马人选,也是为你好。


这一关虽事先并未告知,却也是为了更彻底地试出此人的胆量与身手。毕竟无论如何,这两样都无法作假,更不是轻而易举便能人人习得的。”


黎元仪料想这一关艰难,索性直接问道:“还请母后明示,这最后一关到底是什么?”


扈太后微微一笑,伸手遥指远处那座青灰色、形似展翅飞燕的山峦:


“那处名为‘燕子峪’,半年前西螺进贡的赤睛大虫便养于此处。


这大虫性情猛烈,难以驯服,十几日前不仅挣脱了铁链的束缚,还咬死了负责饲养它的驯兽师,游走于山谷,至今无人能收服此等猛兽。”


话音刚落,场中顿时一片哗然。黎元仪广袖下的手猛然攥紧,面上虽不显波动,指尖却已深深掐入掌心。


扈太后仍笑着,此刻她心情舒坦不少,说是满面春风也不为过,目光流转向书僮,语气也不自觉带上几分挑衅:


“你面前的这最后一关,便是要入燕子峪,制服那只赤睛大虫。”


扈太后的话骇人,闻言,场中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冷气。这哪里是最后一关,分明是送人最后一程啊!


黎元仪面色苍白,正要出声劝阻,扈太后却已继续开口道:


“哀家可以在此当着众人的面保证,若是你能通过此关,那哀家与陛下自然放心将公主托付,再无二话,即刻颁旨赐婚!


此外,作为加试的奖励,还会赐你一官职在军中,毕竟能通过这四关者,也算是文武双全,胆识过人了,破格提拔为官想来也可服众。”


说到此处,扈太后顿了顿,眸中透出狡黠之色,“当然,哀家与陛下也不愿强求。这最后一关不比前头的考量来得轻巧,一不小心还有可能伤及自身,或可丢了性命。你可好生考虑再做应答。若是不愿拿自身性命冒险,大可就此退场。


哀家与陛下应允你,此时退场不仅不责怪,还会赐你黄金百两,并放了你的身契。从此天高海阔,任你去哪,只不能再留于京城,此生也不可再见公主!”


场中一片死寂,仿佛连时间都在这一刻凝固。


“如何抉择,全在你一念之间,你可要想清楚,想好了,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