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五章 祖可法劝降
“原来是大人们到了,请进。”年轻人将大门完全打开,躬身让到一旁。
吴襄父子跟随领班穿过重重院落,庭院深深,曲径通幽。四周静谧得有些诡异,连鸟雀的啼鸣都听不见。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气,让人不由得心生寒意。
直到来到一处幽深的内院,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划破寂静。
“饶命啊!我再也不敢当汉奸了!求求你们饶了我吧!”
这声音让吴襄心头一震,他与儿子对视一眼,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凝重。
“是祖可法。”吴三辅压低声音说道,眉头紧锁。
紧接着传来一阵阴森的笑声:“呵呵,本官最恨的就是汉奸,今天非要让你尝尝苦头不可。来人,再上一道大刑!”
吴襄听出这是锦衣卫张韬的声音,不由得皱起眉头。这位张阎王的酷刑手段,在北镇抚司时就令人闻风丧胆。即便是他这样见惯了大场面的人,听到这笑声也不禁背脊发凉。
他们快步走进院内,眼前的景象令人不寒而栗。一个肌肉虬结的光头大汉被倒吊在刑架上,浑身上下布满鞭痕,有些伤口已经结痂,有些还在往外渗血。地上散落着各种刑具,有的上面还沾着暗红的血迹。
张韬见到吴襄父子,立即放下手中的荆条,脸上的狰狞表情瞬间收敛,换上一副笑脸:“两位国公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为何要这般用刑?”吴三辅沉声问道,目光在那些刑具上扫过。
张韬搓了搓手,笑得阴测测的:“还不是那孙之獬、金之俊两个汉奸不肯认罪。这祖可法身子壮实,最是耐打。再说了,他可是投靠鞑子的逆贼,这点苦头算什么?”
“姑父救命啊!”祖可法认出吴襄,顿时泪如雨下,“我知错了,真的知错了!”
吴襄看着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侄儿,此刻却如此狼狈,不由得叹了口气:“可法,你投靠鞑子时就该想到今日。现在只有自救一途。”
“如何自救?”祖可法哭喊道,声音中带着绝望。
张韬冷笑一声,踱步到祖可法面前:“很简单,替鞑子认罪。圈地、占房、投充、逃人法、剃发、屠城、毁名教,这七大罪状,你得让孙之獬、金之俊都承认。”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他们得承认自己是权阀魁首。你若能说服他们,自然能保住性命。”
祖可法一脸茫然:“这……我该如何说服他们?”
“你就告诉他们,平西伯和你义父祖大寿已经因鞑子的七大罪行而反正。如今南直隶义军四起,鞑子正在撤退。他们若想活命,就只能与锦衣卫合作。”
吴襄这才明白了朱慈烺的用意。扣押这两个使臣这么久,就是要让他们成为对付大清的利器。这步棋,走得确实高明。
很快,祖可法换上了明朝官服。虽然头顶光秃秃的还留着辫子,但气势已经完全不同。他大马金刀地坐在孙之獬面前,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威风模样。
牢房里阴暗潮湿,墙角爬满了青苔。孙之獬被关押一月有余,对外界消息一无所知。此刻见到祖可法的装扮,不由得大惊失色。
“祖总兵,这是何意?”他的声音有些发抖。
祖可法捋着胡须,面带笑意:“实不相瞒,本官与义父、表弟平西伯一直都是身在虏营心向大明。如今鞑子恶行昭彰,正是我等反正之时。”
他的语气轻松,仿佛昨日的酷刑从未发生过。说话时还不时瞥向牢房外的张韬,生怕对方觉得他演得不够逼真。
孙之獬听闻此言,脸色顿时变得煞白。他靠在潮湿的墙壁上,双手不住地颤抖:“这……这怎么可能?平西伯他……”
“孙大人,形势已经很明显了。”祖可法往前凑了凑,压低声音道,“鞑子在北方胡作非为,已经激起民愤。现在投靠朝廷,还来得及。”
这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完全看不出是被逼无奈。吴襄在一旁暗自点头,这个侄儿总算还有点用处。
“大人,您要想清楚啊。”祖可法继续劝说,“您也是读圣贤书的人,难道真要为虎作伥,成为千古罪人吗?”
孙之獬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牢房里一时陷入沉默,只能听见外面廊檐下滴水的声音。
“给我一天时间考虑。”良久,孙之獬终于开口。
祖可法看了看张韬,见他点头,这才起身:“好,我明日再来。”
走出牢房,祖可法长出一口气,额头上已经布满冷汗。张韬拍了拍他的肩膀:“演得不错,继续保持。”
吴襄看着这一幕,心中暗自盘算。这一步若是成功,朱慈烺的计划就能顺利进行下去。让这些汉奸反咬一口,比杀了他们要有用得多。
第二日,祖可法又来牢房探望张韬,询问他考虑的意见。
“吴三桂和祖大寿双双造反,动摇了清朝的统治根基?”孙之獬的声音都在颤抖,眼前一阵发黑,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
祖可法站在窗前,背对着他,沉默良久才开口:“是的,大势已去。”
这个消息太过震撼,以至于孙之獬一时间无法接受。作为投靠清廷的汉官,他太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北京城现在成了人间炼狱。”祖可法转过身,脸上布满阴霾,声音里带着深深的悲痛,“多尔衮疯了一般圈占良田,把方圆三百里的土地都划给八旗子弟。那些世代生活在那里的农户,不是被迫为奴,就是被驱逐他乡。”
“驱逐?”孙之獬的手在微微发抖,茶杯里的水面泛起阵阵涟漪。
祖可法走到桌前,重重地坐下:“对,只给七天口粮就赶人走。我南下时亲眼所见,官道两旁尸横遍野,都是饿死的百姓。老人、妇女、孩子……”说到这里,他的声音哽咽了。
孙之獬的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虽然投靠清廷,但也没想到多尔衮会如此残暴。
“最可恨的是,他们还在北京城内大肆驱赶汉人。”祖可法的拳头攥得发白,“内城全部给旗人居住,汉人只能搬到外城去。房产、家具,统统被没收充公。那些不愿搬迁的,当场格杀勿论。”
孙之獬的脸色越发苍白,他颤抖着给自己倒了杯茶,却发现茶水已经凉透了。
“还有剃发令。”祖可法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痛恨,“所有南直隶的汉人男子,都必须剃发留辫。不剃发者,杀无赦。就在我离开北京的前一天,城门口挂满了抗拒剃发者的人头。”
孙之獬的额头渗出冷汗,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这种强制性的政令只会激起更大的反抗,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