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按常理出牌

而在吕梁山中,已经有人在等待。骆修身派出的斥候,正在各个要道上设立接应点。山中的将士们,也都整装待发,只等代王到来。

风雪中,朱慈炯的身影渐渐模糊,最终消失在天地之间。

朱慈炯离开大同时,带走了四千军马。这支队伍中,除了王府护卫,还有新任镇西卫经理总兵高第的部众。浩浩荡荡的队伍中,还跟随着大量的军眷和百姓,人数竟达到两三万之多。

寒风凛冽,雪花纷飞。车马辚辚的声响与人群的喧嚣交织在一起,绵延数里的队伍在茫茫雪原上缓缓向南移动。马蹄踏雪的声音沉闷而规律,仿佛在为这场大迁徙打着节拍。

“将军,前方发现玄军斥候!”一名斥候骑马疾驰而来,在高第面前勒住马缰。

高第眯起眼睛望向远处,只见几个黑点在雪地中若隐若现。他轻轻摩挲着马鞍上的配刀,眼中闪过一丝警惕:“有多少人?”

“约莫二三十骑,看样子是在观察我们的动向。”

“不必理会。”高第沉声道,“加强两翼警戒,继续前进。”

玄军斥候确实在大同城外活动已久,这般大规模的人员调动自然瞒不过他们的眼睛。但经过前段时间的激战,他们已不敢轻举妄动。

豪格的中军大帐内,暖炉烧得正旺。

“这大同城,还真是块难啃的骨头。”豪格自言自语,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鳌拜站在一旁,搓了搓手:“这鬼天气,连弓弦都容易断。王爷,听说阿济格要来接手这边的战事?”

“是啊。”豪格撇了撇嘴,不屑地哼了哼,转身在案几旁坐下,“多尔衮这是让他来捡现成的便宜。”

“太过分了!”鳌拜握紧拳头,“我们在这里拼死拼活,损失了那么多将士,到头来功劳却要被他摘走。”

豪格端起茶碗,轻轻吹了吹:“别急,这便宜未必好捡。大同城的储备充足,若是打持久战,阿济格怕是要在这里耗上一年半载。”

“那南边……”鳌拜欲言又止。

“南边的事情黄了。”豪格放下茶碗,嘴角勾起一抹讥讽,“那个朱慈烺,倒是个有意思的人物。”

“王爷此言何意?”

“他想娶多尔衮的女儿,却不愿意割地纳贡。”豪格笑道,“真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

“这……”鳌拜一时语塞,“那摄政王怎么说?”

“能怎么说?”豪格站起身,踱步到帐门前,掀开一角望向外面纷飞的大雪,“他派了个有意思的人去谈判。”

“谁?”

“祖可法。”

“他不是已经……”鳌拜瞪大了眼睛。

“死了?”豪格摇头,“活得好好的,而且还成了"四臣"。”

与此同时,紫禁城内的武英殿。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地的箱子。祖可法正笑眯眯地向多尔衮介绍着聘礼:“这些都是太子殿下特意为格格准备的。这是南海珍珠编织的头冠,这是云陵上等的翡翠手镯,这是……”

看着满地的奢华聘礼,多尔衮却笑不出来。

巩阿岱终于忍不住了,指着祖可法怒斥道:“你还要不要脸?三番两次背叛,今日居然还敢来此?”

“固山额真何必动怒?”祖可法不慌不忙地整了整衣袖,“下官本是南朝皇亲,投靠亲戚有何不可?况且……”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巩阿岱一眼,“固山额真难道忘了当年在山东……”

巩阿岱脸色铁青,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够了!”多尔衮及时打断了两人的争执,“说吧,朱慈烺到底什么意思?”

祖可法收起笑容,正色道:“很简单,太子爷想娶格格,但不会因此称臣纳贡。”

“那他还派你来提亲?”多尔衮双眉紧锁,面色阴沉。

“婚姻是婚姻,战争是战争。”祖可法不紧不慢地说,“您要打,太子爷奉陪就是。不过……”

“不过什么?”

“咱们这位太子殿下,似乎还有两个妙计在等着。”祖可法从袖中取出一份文书,“第一,在天津大沽口外的海沙岛上设立和亲馆。第二,在和亲馆旁设立通商馆,为了打通南北贸易的通道。”

多尔衮接过文书,仔细阅读起来。殿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烛火偶尔发出轻微的噼啪声。

良久,多尔衮放下文书:“这是要把和亲变成通商?”

“太子爷的意思是,与其打打杀杀,不如和平贸易,互通有无。”祖可法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笑着开口,“毕竟,战争对双方都没有好处。”

“呵。”多尔衮冷笑一声,“朱慈烺倒是打得好算盘。不称臣,不纳贡,还想借和亲之名行通商之实?”

“摄政王何必把话说得这么难听?”祖可法不慌不忙,“和亲自古有之,通商互市也是常事。太子爷此举,不过是想为两国百姓谋个安生。”

多尔衮沉默不语。这个朱慈烺,确实让人捉摸不透。不肯称臣,却要联姻。不愿纳贡,反要通商。这是在下一盘什么棋?

“给我三日时间考虑。”多尔衮最终说道。

“好。”祖可法躬身行礼,“那下官就在馆驿恭候佳音。”

当夜,多尔衮久久未眠。他在书房中来回踱步,思索着朱慈烺的用意。

“王爷。”范文程推门而入,“您找我?”

“范先生以为如何?”多尔衮停下脚步。

范文程沉吟片刻:“此事利弊参半。若允其所请,虽失去称臣纳贡之实,却可借通商之机渗透南方。若不允,恐其与我军死战到底。”

“朱慈烺此人……”多尔衮望向窗外,“确实不简单。”

“王爷何出此言?”

“他既不肯屈服,又不愿决裂。”多尔衮转身看向范文程,“这是在给我们两个选择:要么继续拼个你死我活,要么各退一步,和平共处。”

范文程点头:“确实如此。不过,末将以为,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为何?”

“太子既派祖可法来谈,必有后手。”范文程压低声音,“我们不妨先拖着,看看他到底想做什么。”

多尔衮若有所思:“你说得对。这盘棋,还需慢慢下。”

两个时辰后,孙之獬和金之俊带着几口箱子前来晋见。

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多尔衮阴沉的面容。他站在几个大箱子前,太阳穴突突直跳,一股无名怒火在胸腔翻涌。

“你们两个,真是活生生的蒋干转世!”多尔衮的声音压得极低,却透着刺骨的寒意。

孙之獬和金之俊面面相觑,额头上的冷汗如断了线的珠子般往下淌。这两个被派往江南的使臣此刻就像做错事的孩子,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王、王爷……”孙之獬咽了咽口水,“这些箱子里装的都是……都是南朝士子联名的《抗清檄文》。”

“一份檄文要装这么多箱子?”多尔衮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