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 写信
二郎三郎这两个话匣子都闭得严严实实,扒拉两口饭就溜回房间去了。
柳芸看着这一幕,这才意识到自己情绪有些过激了。
她暗自叹了口气,到了晚上再教韩宇时,语气温和了许多。
屋内的烛光摇曳,在墙上投下跳动的影子。
韩宇低着头,认真地写着字,时不时抬头偷看柳芸的表情。
她终于想明白了一个道理——揠苗助长是没有用的。就像院子里的那棵老槐树,再着急也得等它自己长大。
就像韩顺,七岁启蒙,苦读十五载才中了秀才。那些日子里,不知道熬过多少个寒窗苦读的夜晚。沈逸虽有举人父亲教导,也是十六岁才考中秀才。
这些都在告诉她,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这条选士考路上,从来就没有捷径可走。即便把圣贤经五经背得滚瓜烂熟,也不见得能写出好的文章来。
更何况,每个考官都有自己的喜好和见解。
柳芸叹了口气,她把选士考想得太简单了。
窗外的蛐蛐叫声此起彼伏,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
“娘子?”见柳芸发呆,韩宇在她眼前晃了晃手。烛光下,他的影子在墙上摇晃。
“少阳润怎么还没来?”柳芸突然问道,语气里带着几分焦躁。
“啊?”韩宇愣了一下,手中的毛笔滴下一滴墨汁,在纸上晕开一朵墨花。
“其实我觉得人家就是客气客气。堂堂大儒,又有宁仙官那样的高徒,哪会记得我这个无名小卒。”
“不行,不能让他忘了。”柳芸一把将桌上的书本扫到一边,铺上白纸,动作干脆利落。“你现在就写信去提醒他。”
“这会不会太厚脸皮了?”韩宇搓着手,一副为难的样子。
“呵,你什么时候在乎过脸皮薄厚了?”柳芸冷笑一声。
“有理!”韩宇提笔就要写,又顿住了,眉头皱成一团,“娘子,写什么好?”
“就说你日思夜想,茶饭不思,盼着先生来访。”柳芸的声音里带着几分狡黠,“再夸夸咱们这山清水秀,适合清修。”
韩宇耳根子都红了,像是熟透的虾子。“这也太不要脸了”他小声嘀咕。
“你先写,寄信的事交给我。”柳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里带着几分笃定。
烛光下,韩宇的笔尖在纸上游走,时而停顿,时而快速书写。
柳芸站在一旁,看着他写下一个个工整的字。
窗外的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更添几分压抑。
“行了。”良久,柳芸终于开口,“从明日起,重新开始检查功课。”
韩宇抬起头,看到柳芸已经转身走向书架。
“明日一早,我要听你背诵《大学》全文。”柳芸的声音传来,“一字不差。”
韩宇浑身一震,却不敢有半分违逆之意。
夜色渐深,书房的灯火依旧明亮。韩宇伏案苦读,汗水一次次浸湿衣襟。窗外的秋雨不知何时停了,只剩下几声蛙鸣在夜色中此起彼伏。
第二天午后,阿珑送完韩宇父子回来,汗水浸透了他的衣衫。
远远地,他就看见柳芸在窗边冲他招手。他提着刚捉的肥鱼上前,鱼儿还在挣扎,鳞片溅到他结实的手臂上,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阿珑眉头一皱,暗劲一使,鱼便不动了。他的动作干净利落,没有丝毫犹豫。
“夫人有何吩咐?”他眼神清澈,像是一潭清水。
柳芸将信递给阿珑,信封上的墨迹还未完全干透,她的指尖在纸面上轻轻摩挲,有些犹豫。“去临县送这封信,务必亲手交给收信人。”。
阿珑接过信,目光在信封上扫过。
收信人的名字和地址映入眼帘,但他只是默默将信揣进怀里,神色如常。这是他多年来养成的职业习惯,从不过问雇主的私事。
屋外蝉鸣阵阵,夏日的暑气透过窗棂涌入。柳芸望着阿珑沉默的侧脸,欲言又止。
这趟差事并不简单,可又不得不托付给他。
“记住,别暴露身份。”她压低声音叮嘱,“临县那边不太平。”
阿珑依旧沉默,只是轻轻点头。
“还有”柳芸顿了顿。阿珑抬眼看她,等待下文。“注意安全。”她轻声说。
他眼睫轻颤,似有所触动,却只是简单应了声“好”。
柳芸从柜子里取出一个绣着牡丹的荷包,递给阿珑。
荷包鼓鼓的,里面装着二百文钱,还有他此前给她准备的两瓶药。
“带着防身。”她眼中带着笑意,“这些药可都是你亲手调配的。”
阿珑嘴角抽了抽,伸手把药瓶放在窗台上,只拿了钱袋子。
“不要拉倒。”柳芸笑着收起药瓶,目光却有些担忧,“吃完午饭就动身吧,骑老影去。我下午自己赶牛车接孩子们。”
阿珑走进厨房,动作麻利地收拾起案板。刀光闪动间,一条活蹦乱跳的鲜鱼很快被处理得干净利落。
他将鱼块放入锅中,又加入各种调料,不一会儿,香气便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你这手艺,”柳芸靠在门框上看他忙活,“要是开个茶馆,怕是能赚不少银子。”
阿珑头也不抬,专注地翻炒着锅里的鱼块,“伺候您一家就够了。”
不到一刻钟,一锅香辣鱼就端上了桌。红亮的汤汁中,鱼肉白嫩,配上青翠的葱花,让人食指大动。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专心对付着眼前的美食。
柳芸偷眼看去,发现阿珑吃得极快,用完饭,他简单收拾了下,就去马厩牵马。
老影马见到他,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肩膀。
“路上当心。”柳芸站在院子里,看着他翻身上马。
阿珑点点头,策马而去。他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村口的转角处。柳芸仰头望天,乌云正在慢慢聚集。
“要下雨了”她轻声说道,心里有些后悔没让阿珑带个蓑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