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9章 镜像之魇·剑鸣归墟
暗紫色的液滴，如同垂死毒蛇的涎水，在冰冷的合金舱壁上蜿蜒滑落，留下触目惊心的腐蚀痕迹。那粘稠的、散发着非自然恶意的光泽，与监控画面中吞噬走廊的数据泥沼如出一辙。污染，如同潜伏的癌变，已悄然侵入方舟这最后的庇护所，就在他们以为暂时安全的眼皮底下。
“污染渗透…确认！”齐墨残破的电子眼瞬间锁定那滴液体，红光爆闪！他巨大的机械身躯猛地转向陆九溟背靠的舱壁区域，仅存的右臂武器模块再次弹出，高频能量震荡的嗡鸣在狭小的空间内刺耳回响。“生物污染？还是法则污染？分析！”
他腰间的金属容器——那枚力量耗尽的玉简——对近在咫尺的污染源毫无反应，只有极其微弱的星海光芒在裂纹深处明灭，如同沉睡。
陆九溟强忍脏腑的剧痛和血脉异变带来的冰冷灼烧感，挣扎着远离那片被污染的舱壁。他死死盯着那滴不断滑落的暗紫色液体，瞳孔深处，属于诡匠血脉的暗金纹路应激般微微亮起。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混杂着厌恶与…诡异“熟悉感”的悸动，让他寒毛倒竖。
“不是生物…也不是纯粹的能量…”他嘶哑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质感，“它在…‘同化’…像病毒…感染法则本身…”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那滴暗紫色液体滑落到舱壁底部接缝处时，并未像普通液体那样汇聚或蒸发。它如同拥有生命般，诡异地蠕动着，沿着接缝的细微缝隙，向内渗透！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被它渗透过的冰冷金属，其本身的“属性”似乎正在发生某种异变——光滑的合金表面浮现出极其细微的、如同电路蚀刻般的暗紫色纹路，散发出一股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混乱气息。
“警告！检测到局部空间法则稳定性下降！存在被‘格式化’风险！”冰冷的方舟系统警报适时响起，验证了陆九溟的直觉。
“该死！必须清除！”齐墨的武器模块瞬间充能至极限，幽蓝的光芒照亮了他残破的金属面甲。然而，就在他即将发射的瞬间——
“滋啦——！！！”
刺耳到足以撕裂耳膜的尖啸，毫无征兆地在陆九溟和齐墨的意识深处同时炸开！这声音并非物理声波，而是直接作用于思维核心，带着强烈的精神污染和逻辑悖论冲击！陆九溟眼前一黑，剧痛如同无数烧红的钢针扎入大脑，鼻腔瞬间涌出温热的液体。齐墨庞大的机械身躯猛地一僵，电子眼中的红光剧烈紊乱，武器模块的能量光芒明灭不定，机体关节爆出细密的电火花！
这尖啸…带着一种刻骨的恶意和…嘲弄！
与此同时，指挥舱内所有还亮着的屏幕，瞬间被一片疯狂闪烁、扭曲跳动的暗紫色雪花覆盖！刺耳的警报声、系统的提示音、甚至通风系统的气流声…所有的声音都被这非人的尖啸彻底淹没、取代！
在这绝对的、令人崩溃的噪音风暴中心，一个冰冷、扭曲、如同亿万块碎玻璃摩擦的合成音，强行挤入了陆九溟混乱的意识：
【…镜像…错误…代码…回收…】
声音断断续续，带着强烈的非人感和逻辑混乱，却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陆九溟的灵魂！镜像…错误…回收…
无面？！
这个名字如同闪电劈开混沌！珠峰基地最后时刻，无面留下的玉简…那镜像体的身份…蚀心蛊带来的双重人格阴影…无数碎片瞬间被这诡异的尖啸和低语强行串联！
“呃啊啊——！”陆九溟抱住剧痛欲裂的头颅，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他皮肤下流淌的暗金色纹路如同被激怒的熔岩，骤然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一股源自血脉深处的、对抗性的冰冷力量本能地涌出，强行对抗着那侵入识海的污染尖啸！
嗡——！
就在陆九溟血脉之力爆发的瞬间，他胸前心脏位置，那团沉眠的、属于沈青蝉剑灵本源的赤金印记，如同被投入滚烫油锅的水滴，猛地剧烈波动起来！一股微弱却无比精纯、带着斩断一切虚妄意志的锋锐剑意，如同沉睡的火山被强行唤醒，猛地透体而出！
嗤——！
一道凝练如实质的赤金色剑芒，只有手指长短，却带着洞穿时空的锐利感，毫无征兆地从陆九溟胸口激射而出！目标并非舱壁的污染源，也非任何实体，而是…他面前那片扭曲跳动的暗紫色雪花屏幕！
剑芒没入屏幕的刹那，如同滚烫的餐刀切入凝固的黄油！
“嘶啦——！”
刺耳的尖啸声如同被扼住喉咙的恶鬼，戛然而止！疯狂闪烁的暗紫色雪花屏幕猛地一滞，随即如同破碎的镜面般，炸开无数蛛网般的裂痕！
裂痕深处，不再是纯粹的黑暗或混乱数据，而是…显露出一个极其诡异的画面！
那是一片扭曲、破碎的空间，背景是翻滚的暗紫色数据流和不断崩解的几何光影。画面的中心，悬浮着一个“人”。
他穿着与陆九溟在珠峰基地时几乎一模一样的、沾满血污和冰霜的残破衣物。身形、轮廓，甚至某些细微的动作习惯，都与陆九溟有着惊人的相似。然而，他的脸…却是一片绝对的、吞噬光线的虚无！没有五官，没有表情，只有一片深邃的、不断旋转的黑暗旋涡！旋涡的中心，两点幽紫的邪光，如同来自深渊的眼眸，冰冷地、贪婪地穿透屏幕的裂痕，“注视”着舱室内的陆九溟！
无面！他的镜像体！他竟然…以这种方式，侵入了方舟的亚空间？！或者说…他一直就潜伏在数据化的污染之中？！
【…找到…你…了…错误…必须…修正…】
那冰冷的、玻璃摩擦般的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地从画面中那无面身影的方向传来！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残忍戏谑。
“修正你妈！”陆九溟双目赤红，血脉中冰冷的怒意瞬间压倒了识海的剧痛！他猛地抬手，沾染着暗金色血液的手指狠狠点向自己眉心！强行催动那几乎枯竭的“万象摹刻”本源！
嗡！
一个极其简陋、由暗金血线勾勒的摹刻符文在他指尖瞬间成型！目标——画面中无面那虚无面孔上两点幽紫邪光！
这是最本能的对抗！摹刻对方的“视线”，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然而，就在摹刻符文即将成型的刹那——
画面中，无面那虚无面孔上的黑暗旋涡猛地加速旋转！一股庞大到难以想象的、混杂着数据流污染和命格窃取之力的精神冲击，如同无形的攻城锤，顺着那道被剑芒撕开的“视线通道”，狠狠撞入陆九溟的识海！
轰！！！
陆九溟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绞肉机！属于无面的冰冷意志、混乱的数据流、以及无数被窃取的、充满绝望和怨毒的生命印记碎片，疯狂地冲击、撕扯着他的意识！他指尖凝聚的摹刻符文瞬间溃散，七窍同时迸射出暗金色的血线！身体如同断线的木偶般向后倒去！
“陆九溟！”齐墨的电子眼捕捉到陆九溟识海遭受的恐怖冲击，他庞大的机械身躯爆发出最后的能量，巨大的机械臂放弃了对舱壁污染源的锁定，猛地抓向陆九溟，试图将他从这种跨维度的精神连接中强行拉开！
然而，还是晚了一步！
就在陆九溟意识即将彻底崩溃的瞬间，他胸前那团剧烈波动的赤金剑灵印记，仿佛被这致命的威胁彻底点燃！
“锵——！！！”
一声清越到穿金裂石、仿佛能斩断时空束缚的剑鸣，毫无征兆地从陆九溟体内爆发出来！
这剑鸣并非物理声音，而是直接响彻在灵魂层面！带着一种沉睡千年一朝苏醒的孤高、冰冷、以及…斩断一切的决绝意志！
赤金色的光芒，不再是微弱的印记，而是如同压抑了亿万年的火山，猛地从陆九溟胸口喷薄而出！瞬间充斥了整个指挥舱！冰冷、锐利、纯粹！光芒所过之处，舱壁上那蔓延的暗紫色腐蚀痕迹如同遇到克星，发出“滋滋”的哀鸣，迅速褪色、消散！空气中弥漫的数据污染和精神压迫感，如同被无形的利刃瞬间斩断、驱散！
就连屏幕上那破碎画面中，无面身影周围翻滚的暗紫色数据流，也在这纯粹剑意的冲击下剧烈波动、退避！他那两点幽紫的邪光猛地一缩，首次流露出一丝…惊疑不定的波动！
【…剑灵？！不…不可能…已…湮灭…】
冰冷的合成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杂音。
“沈…青蝉？”陆九溟在赤金剑光的包裹中，意识从崩溃边缘被强行拉回。他感受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清冷意志，带着一丝迷茫，却又无比坚定地在他识海中苏醒、共鸣！这意志如同定海神针，瞬间稳固了他濒临破碎的心神。
“是剑灵本源印记！它在对抗污染，守护宿主！”齐墨的电子眼瞬间分析出这赤金光芒的本质，他巨大的机械臂不再试图拉扯陆九溟，反而猛地转向主控台，残破的手指以超越极限的速度敲击！“方舟系统！集中所有净化能量！配合剑灵意志！锁定污染源通道！给我…烧掉它！”
嗡——！
指挥舱顶部和四周的合金墙壁上，隐藏的净化矩阵瞬间启动！无数道凝练的、带着高频净化波动的乳白色光束，如同聚焦的阳光，配合着陆九溟体内喷薄而出的赤金剑意，狠狠地轰向那块布满裂痕、显示着无面身影的屏幕！
赤金与乳白，剑灵的纯粹意志与方舟火种的净化之力，在这一刻达成了完美的共鸣与融合！
“轰！！！”
没有物理爆炸，只有法则层面的湮灭！
那块合金屏幕连同其后的信号接收装置，在双重力量的轰击下，如同被投入炼钢炉的冰块，瞬间气化、湮灭！连同那被强行撕开的、连接着污染源的“视线通道”，被这至纯至净的力量彻底抹除！
屏幕消失的地方，只剩下一个边缘熔融、冒着青烟的漆黑孔洞，以及空气中残留的、迅速消散的臭氧味和一丝微弱的剑鸣余韵。
指挥舱内，刺耳的警报声终于停歇，闪烁的红灯也恢复了稳定。令人窒息的尖啸和污染气息消失无踪，只剩下净化矩阵运转的低沉嗡鸣和通风系统微弱的气流声。死寂，再次笼罩，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陆九溟脱力地靠在齐墨冰冷的机械臂上，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和脏腑的抽痛。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胸口，那喷薄而出的赤金剑光已经收敛，重新化为一点温润却坚韧的光芒，在心脏位置缓缓搏动。属于沈青蝉的那股清冷意志并未消散，而是如同归巢的倦鸟，带着一丝沉睡前的疲惫与安心，重新沉入他识海深处，守护着那核心的印记。
她还在…只是需要时间恢复。这个认知，如同暖流，稍稍驱散了四肢百骸的冰冷和绝望。
“污染源…通道…已清除…”齐墨的电子眼扫过那个熔融的孔洞和恢复正常的舱壁，冰冷的合成音带着一丝能量过载的杂音，“外部亚空间侵蚀强度…下降至…安全阈值以下…暂时。”
暂时。这个词像冰冷的针，刺在两人心头。
“无面…”陆九溟抹去脸上的血污，声音嘶哑，“他就在外面…在这片亚空间的污染里…或者说…他就是污染的一部分！”珠峰基地镜像体的真相，蚀心蛊的阴影，此刻与这数据化天道的污染完美重合。无面，这个宿命的对手，已与那被污染的天机系统深度纠缠，成了量劫的具象化执行者！
“目标已锁定。威胁等级：灭绝级。”齐墨的电子眼红光锁定着那个孔洞，仿佛能穿透金属看到外面翻滚的暗紫色虚海。“方舟内部…也不安全了。”他巨大的机械头颅转向指挥舱的合金门。刚才那场短暂而恐怖的交锋，以及净化矩阵的全力启动，不可能不惊动方舟上的其他人。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担忧——
“哐当！”
指挥舱厚重的合金门被一股巨力猛地推开！刺眼的白光从门外涌入，映照出门口一群身影。
为首的是修真管理局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将军，他脸色铁青，身后跟着几名同样面色不善、气息强大的管理局高阶修士。他们身上还带着战斗后的痕迹，显然刚刚处理了C区的混乱。而另一边，则是长生集团幸存下来的几名高级主管和技术专家，神情戒备。两拨人泾渭分明，剑拔弩张的气氛几乎凝成实质。
“齐主管！陆九溟！”老将军的目光如鹰隼般扫过一片狼藉的指挥舱，最后落在陆九溟血迹斑斑的脸上和齐墨残破的机体上，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和质疑，“解释！刚才那恐怖的剑鸣和能量爆发是怎么回事？还有这舱壁的损毁！你们在搞什么鬼？！是不是你们引来了外面的东西？！”
“将军，我们刚刚击退了一次来自亚空间污染源的直接精神入侵。”齐墨的机械臂护在陆九溟身前，冰冷的合成音毫无波澜，“陆九溟协助方舟系统净化了渗透点。代价是他的伤势加重。”
“精神入侵？净化？”一名管理局修士冷笑，眼神锐利地扫过陆九溟胸前那尚未完全平息的赤金光芒，“我看是某种失控的力量吧？陆九溟，你身上的气息…很不对劲！还有那剑鸣…沈组长已经牺牲，那力量从何而来？你是否已被污染？或者…你本就是灾祸之源？”他的话语极其诛心，瞬间将矛头指向了陆九溟。
长生集团的一名技术主管立刻反驳：“放屁！没有齐主管和陆九溟，刚才C区的污染节点就被突破了！是他们的反击才保住了方舟！你们管理局就是这样对待功臣的？”
“功臣？看看这指挥舱！看看齐主管的机体损毁程度！”老将军指着熔融的孔洞和齐墨身上爆裂的电弧，“谁知道他们是不是在清除污染，还是在制造更大的混乱！方舟核心的稳定高于一切！我要求立刻对陆九溟进行全面隔离审查！他身上那来历不明的力量和印记，必须弄清楚！”
“对！隔离审查！”
“交出那个玉简！那东西太危险了！”
“还有齐墨！他的权限太高了！必须限制！”
群情激愤，矛头直指陆九溟和齐墨。恐惧、猜忌、以及对权力的争夺，在失去外部威胁的短暂间隙，如同瘟疫般在幸存者中迅速蔓延。修真管理局想掌控主导权，长生集团则本能地维护自己的“资产”。
陆九溟冷冷地看着眼前这群在生死存亡关头依旧不忘内斗的“同胞”，心中一片冰凉。老朝奉燃尽人间烟火，沈青蝉几乎彻底湮灭，他和齐墨在死亡边缘挣扎…换来的，就是这样的猜忌和倾轧？
他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带着无尽嘲讽的弧度。皮肤下流淌的暗金纹路，似乎感应到他心绪的波动，微微亮起，散发出一种非人的、冰冷的威压。这股威压并不强大，却带着一种源自古老血脉的、洞悉世事沧桑的漠然，让那些叫嚣的修士下意识地感到心悸，声音都不由自主地低了几分。
“审查？隔离？”陆九溟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压过了嘈杂，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外面是无尽的虚海和污染，里面是随时可能爆发的‘数据瘟疫’，还有一个能隔着亚空间发动精神攻击的镜像体敌人…你们却想着内斗？”
他抬起手，沾着暗金色血迹的手指，指向舱壁上那处被净化后残留的焦黑痕迹：“想知道刚才那剑鸣是什么？是沈青蝉！是她在最后时刻留下的剑灵印记，在刚才的污染入侵中苏醒，救了你们所有人的命！想知道这玉简是什么？”他又指向齐墨腰间那光芒微弱的容器，“是它给了我们坐标，让我们在珠峰基地击退了寒源自毁！也是它刚才锁定了污染节点，让齐墨能一击必杀！没有它，没有她，你们现在已经是亚空间里的一团数据垃圾了！”
他的话如同冰冷的鞭子，抽在众人脸上。老将军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身后的修士也哑口无言。长生集团的人则挺直了腰板。
“至于我…”陆九溟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老将军脸上，那眼神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我这身伤，这异变的血脉，就是代价。想要隔离我？审查我？可以。”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那就先问问，外面那个等着把我们‘格式化’的‘天道’，还有那个与我同源的‘无面’…答不答应！问问这艘还能撑多久的方舟…答不答应！”
掷地有声的话语，在冰冷的指挥舱内回荡。恐惧和猜忌暂时被更深的危机感压制下去。所有人都明白，陆九溟和齐墨，以及他们身上那些“异常”，此刻确实是方舟存续的关键，哪怕这关键本身也带着巨大的不确定性。
就在这时——
“嘀…嘀…嘀…”
一阵微弱却清晰的、如同电子钟表走时的声音，突然从方舟的公共广播系统中响起。
这声音并非警报，反而带着一种…诡异的节奏感，像是某种倒计时。
紧接着，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带着强烈精神污染感的合成音，用僵硬的语调，在整个方舟内部所有还能工作的扬声器里，同时响起：
【…记忆…黑市…开启…】
【…交易…人生…片段…】
【…坐标…B区…核心数据库…】
【…价码…灵魂…或…存在…】
【…欢迎…光临…归墟…当铺…】